第2章 棍兒刮
天黑的時候,楚清抱着小寶終於走到鎮外的一個破廟。
這是兩年前她來此鎮時經過的,所以有印象。這個破廟經常會有一些逃難的人在此過夜。
果然,穿越文里都有破廟。
楚清這麼想着,走了進去。
破廟不大,有門無窗。四面牆漆脫落的快成土坯房了。
大概三四十平米的空間,已經橫七豎八的有二十幾個人了。
連門口都靠着兩個衣衫襤褸的人。看着不像流寇,流寇的眼神看着應該很危險。倒像是躲災禍的難民。
夢境裏這個世界戰火就沒斷過,年年徵兵,年年都有逃難的人。
看着破廟人多的都快沒地方下腳了。楚清有些猶豫。
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這裏好歹是個遮風避雨的地方,楚清不打算離開。但是楚清有些不安,不熟悉的世界,又是這麼個環境,楚清開始後悔路上沒找點什麼當武器壯膽的東西。
抱着小寶大步流星、旁若無人地走到佛像邊,就這兒好像能有點地方。
裝着一副自己很高手,什麼都不怕的睥睨表情,打量了一下佛像周圍。
佛像早無金身,只是個斑駁的泥人,倒在地上,頭還少了大半,很是凄慘。看不出是哪尊佛。
倒地的佛像背後還有點地方,狹窄的像火車硬鋪。因為底座的緣故,佛像是側倒着的,倒是成了個分割線。底座邊上還倒着個燭台。
燭台!銅的,有尖!楚清一把抓過來放在身邊。武器有了!
雖然佛像身後這點地方很窄,但是有地方總比沒有強。
楚清有抱着孩子擠在硬卧睡的經驗,從容的抱着小寶躺在佛像后,當作沒看到滿地難民打量的目光。
而那些難民也只是神情木然的打量了下就收回了眼神。
看來還沒到因為飢餓而失去理智的狀態。
把小寶放在佛像和自己的中間,就算又什麼意外發生,有佛像擋着,應該看不到小寶。
楚清靠着牆,左手攥緊燭台,這燭台四十多公分高,很有些分量,上面高低錯落着三個尖,嗯,三連枝燈台呢,那尖是用來插蠟燭的。
燭台底座可以當鈍器,尖頭可以當利器刺捅。
有總比沒有好。
“睡吧,睡著了不知道餓,捱到天亮我們就走。”
楚清小聲的在小寶耳邊說。小寶依舊木獃獃地看着楚清。然後,又伸手給楚清,手裏握着個雞蛋。
“……”
楚清吧,這時候就有點無語。抱着小寶走了一路了,也沒感覺出孩子身上哪裏有藏着東西啊?
“哪來的?”
小寶沒反應,動作都沒變,還是那麼握着雞蛋看楚清。
“你下的?”楚清貼着小寶耳邊悄聲問。感覺小寶眼神抖了抖,好像又沒有。
“藏好吧,別露出來,外邊那麼多人……不安全。”
這次楚清看清楚了,小寶把雞蛋塞進懷裏靠近腋下的地方。
嗯,這裏,抱着他時確實感覺不到。楚清摸了摸小寶另一邊腋下,還有個什麼東西,不大,估計也是個雞蛋。小寶怕癢似的縮了縮身子。
“應該不是個傻子,離家出走還知道帶點口糧呢。”楚清想到。
破廟裏很安靜,躲在佛像后,除了呼吸聲,和偶爾翻身的悉索聲,就沒別的聲音了。還好是春末時節,不太冷,但也絕不暖和。
抱着小寶,楚清倒是沒覺得冷,甚至有些慶幸小寶跟着他,小孩子火力壯,像個小暖爐。
兒子小時候也是這麼暖呼呼的,抱着他也是不覺着冷。
楚清想兒子了。那個臭小子,就那麼摔門而走了,真不愛媽媽了?兒子不會是離家出走了吧?
雖然是12歲的大孩子了,可過馬路從來都不看路不看車,萬事不操心的,不會出事吧?越想越揪心。
楚清睡不着,完全忘記了自己都被氣的腦溢血穿越了。
就想爬起來馬上去找兒子,剛一動,才反應到懷裏還摟着小寶,而小寶也被楚清這一個突然的動作唬了一下,抬頭盯着她。
楚清摟緊小寶,剛要安撫一下,就感覺身下的地面震動起來,不像地震,像……不用感覺了,都聽到了,是馬蹄聲,不止一匹。片刻后,馬蹄聲停在破廟前。
破廟裏進來四個男人,沒人說話。四個人都是短衣襟打扮,腰間都配着刀或劍。衣服顏色不同,款式相近,武器不同,不像是制服。
楚清偷偷把手在地上蹭了蹭,又用臟手把臉抹了一遍,又給小寶的臉上也蹭了一層土。
楚清不知道自己的相貌算不算好看,當初就着污水看臉,不是自己本來的樣子,也就沒記住。
但是二十齣頭的女子夜宿荒廟,真的是不安全。而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把臉塗臟。
其他的,看天意吧。
那四個人把破廟裏裡外外查看了一圈,廟裏的這些人誰都沒敢出聲,人家身上有武器啊。
一個穿一身褐色短衣的男子走到佛像跟前。佛像其實比較大,雖是躺到的,還有一米半多高呢。
楚清摟緊小寶,緊貼佛像躺着,閉着眼睛心裏默默祈禱“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然後睜開眼睛,就看到褐色衣服的男人半蹲在佛像胳膊上,貌似有趣的看着自己。m.
我勒個去!
楚清心裏一緊,心臟砰砰的跳得厲害,小寶都感受到了如此緊張的震動,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楚清。
沒想到那男子轉身跳回去了。當作沒看見自己。那男子只說了聲:“找地方眯會!”於是四人分頭擠在角落裏坐下閉上眼睛。這四人全程無交談。
楚清似乎聽到了破廟裏的人們長吁一口氣的聲音。
沒有殺人放火,沒有搶奪擄掠,一夜無事。天蒙蒙亮的時候,那四個人騎上馬走了。一直都沒有交談。
又過了一會兒,破廟裏的人們也紛紛起身,楚清抱起小寶,直接走出破廟。沒忘記帶上那個燭台。
穿越的第一夜,有驚無險,有餓。
楚清加快腳步趕路。不用擔心方向,破廟外就兩條路,這邊是來時的路,是去小鎮的路。
楚清走另一邊。邊走邊搜索着記憶,想對現在的自己有個了解。
“我是誰”,這個問題大概知道,夢裏的場景,大伯嫂罵她時喊的是“袁氏”。嗯,萬惡的年代,女人不配有名字。夫家姓方,行二,村裡人喊他方老二,大名好像叫方碩。
“我在哪”,這個不清楚,大宣王朝,慶德四年四月,那個小鎮叫苦水鎮。沒聽說過。
“我在幹什麼”,這個最明確:活下去。
抱着小寶走了將近兩個小時,走不動了,小寶其實也累,腿被禁錮着,這會估計都麻了。
“要不要尿尿?”
這一早晨爬起來就趕路,沒吃沒喝沒上廁所。
小寶不聲不響走到一邊,開始解褲子。楚清都驚了!
兒子孟懂這麼大的時候還不會自己脫褲子,上了幼兒園被老師訓練很久才會。小寶卻熟練的解褲子!熟練的!
古代褲子可是沒有鬆緊腰的,要靠腰帶纏着的。
小寶認真的解開腰帶(就是一條尺把寬的布,快要一米半長),然後對摺兩下掛在脖子上,把外褂掀起來用下巴夾住,小腰一挺開始放水。
開襠褲!
這時代褲子都沒有襠的吧?那自己穿的……楚清心下一驚,認真感受了下,還隱蔽的扯了扯褲子,有襠。嚇死了!
小寶放完水,並沒有放下外褂的下擺,而是又往旁邊挪了挪,蹲了下來,開始使勁……拉臭臭。
艾瑪,這還要換地方的?楚清很想問問小寶為啥尿尿和拉臭臭不在一個位置解決,想了想這孩子不會說話,就把話咽了回去。
兒子孟懂小時候也不說話,快三歲半才說話的。楚清心思又飄遠了,還是想兒子。
但願兒子只是下樓玩去了,千走別是離家出走啊!十二歲的孩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最操心了。
小寶不安的開始把重心輪流轉移在左腳右腳上,眼睛卻一直盯着楚清。
楚清回過神,問:“拉完了?會擦屁股不?”小寶點點頭,眼睛卻盯着左前方的地面,那有個小樹枝。
楚清明白了,沒有廁紙,一般要用瓦片或木片,再不就木棍也行。
楚清翻找自己身上,發現啥也沒有,連塊手絹都沒有,無奈撿起那根小樹枝,遞給小寶。
楚清想起小時候聽過的一個段子,說有個旅人走在路上想如廁,於是路邊找個隱蔽的地方。方便完了沒有廁紙,就撓着腦袋嘟囔:“蹲坑不帶紙,我該拿啥使?”這時遠處傳來蛙叫:“咕兒呱……咕兒呱……”旅人一拍腦袋:“有了!棍刮!”便身邊找個棍,颳了一刮……
小寶一把抓過樹枝,掰成兩段。然後分兩次認真在小屁股上颳了刮,才站起來。看來腿麻了。
小寶站了半天才慢慢離開那個地方,然後放下衣擺,再把掛在脖子上的腰帶拿下來,一圈兩圈的圍在腰上,居然還會交叉打上一層結,再把兩端繞進腰帶里。
楚清都看迷了!不可思議啊!古代小孩都這麼自立的嗎?
小寶回到楚清身邊,又攥住楚清的下擺。這是要繼續上路的意思。楚清看看天色,估計有7點多了,該吃早飯的。
“餓了吧?”楚清問。
小寶又開始往懷裏掏,然後遞給楚清昨晚的那個煮雞蛋。
“小寶吃,我再抱你往前走走,找個吃飯的地方。”
楚清沒有說自己身無分文,既然這個孩子跟定自己,自己也帶他上路了,就別讓孩子擔心。
小寶把雞蛋又收回去了,沒有吃,而是抓着楚清的衣擺看向前方的路。
楚清彎腰抱他,小寶推開了,往路上指了指。楚清抓過小寶的手,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