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話 貪婪之罪
希羅一直睡着,到中午都還沒醒來。
對他來說,比起**遭遇創傷,精神上的疲勞往往需要更長的恢復時間。
而薇薇只是簡單休息了兩個小時,便和水月一起去找下一個被標記的乘客了。
按照之前的經驗,被標記的並不是看起來犯下七宗罪之一的那個人,而是幫那個人實現犯罪過程,或者達到犯罪標準的人。比如滿足乘務員凱莉**的士兵威廉,還有為暴食者利摩斯提供食物的廚師古德·福德,在尼古拉斯看來,他們才是真正的罪人。
那麼下一個被標記的,就應該是幫某人達成“貪婪”的人。
“這個罪行很複雜,包括**和暴食都可以解釋為貪婪的一種表現。”在去員工車廂的路上,薇薇向水月解釋道,“它指的是‘想要獲取比所需更多’的那部分**,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會這樣。有些聖人和學者,會把貪婪解釋為對金錢和權力的過分追求,我們裁判所也通常會用這個罪行制裁那些貪得無厭、賺取不義之財的人。但尼古拉斯可不會按通常的標準來,所以我們得好好想一下。”
“嗯……”水月跟在薇薇身後,撓着頭髮,很煩惱的樣子,“我最不擅長這個了。不過,不是說信徒一般都會克制嗎?古德·福德先生和利摩斯先生都不是信徒,那位士兵和被羅傑斯殺掉的乘務員好像也不是。”
“你說得對,我們是該多注意一下這輛車上的非教徒。列車長和警長就不太像,他們跟那些士兵一樣,管我叫邪教徒。”
“哦,所以你才要去找他們。”
“也不全是,列車長那裏,應該有所有乘客的資料。大陸列車是國際列車,每路過一個國家都需要接受當地海關的檢查,所以列車長手裏的資料肯定很詳細。”
“啊,是阿蒙森找我們時給希羅的那些空白表格嗎?”
“沒錯。每個乘客都得填寫詳細的職業和其他信息,我們應該能找出裏面比較顯眼的。”
兩人說著走過最後一節卧鋪車廂,來到了餐車。這裏昨晚留下的血跡已經被完全洗掉,乘客們正在吃早餐,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古德先生……死掉的時候,沒有像那個叫威廉的士兵一樣留下標記嗎?”水月看着昨晚古德先生死去的地方,放慢了腳步。
“嗯,大概是因為尼古拉斯預先在這節車廂外面留了其他標記,所以才沒利用古德先生的死亡放置靈力詭雷。不過那個標記已經被希羅消除了。”薇薇牽起水月的手,帶她快步離開了餐車。
她們穿過浴室車廂,來到員工宿舍和列車長辦公室所在的車廂。
列車長正在辦公室里喝悶酒,見到薇薇進來,馬上擺出一副笑臉,站起來恭敬的說道:“您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薔薇大人。”
“我想看所有乘客的資料。”薇薇沒有廢話,徑直說明了來意。
“當然可以,”列車長從抽屜里掏出一疊表格放到自己的辦公桌上,隨後站起來,給薇薇讓出位置,“您在這慢慢看,有什麼需要到前面的休息室找我就行。”
說完,他拿起酒瓶和酒杯,離開了辦公室。
薇薇坐到椅子上,沒有急着看錶格,而是讓水月鎖好門,
隨後打開抽屜,從裏面取出了另一疊表格。
“這是什麼?”水月湊過來好奇的問道。
“貨物清單。”薇薇快速翻看了起來。這趟列車運載的都是金銀聯邦出口到溫特爾帝國和沿線其他國家的貨物,種類繁多,數量也不少,但沒什麼可疑的東西。
不過在最後一頁,薇薇看到,有一節貨用車廂,是臨時加掛的,至於裝載的貨物是什麼,卻沒有記錄在清單上。
應該就是羅傑斯上尉和那些士兵們負責運送的貨物。
“十二號貨車。”薇薇記下那節貨車的位置,把貨物清單原樣放回抽屜,隨後開始翻閱乘客的資料。
她看得很仔細,一直看到了中午。
水月一開始還蹲在旁邊一起看,時間一長就沒了耐心,跑到辦公室另一邊看起了掛在牆上的世界地圖。
上面標註着大陸列車的運行路線。
從金銀聯邦西海岸的蘋果城開始,一路向北,途經金銀聯邦西部的七座城邦,進入被稱作“順從之地”的荒漠半島東部。接着在穿過近一天半路程的沙漠地帶后,抵達位於月牙海灣最南端的巴斯克王國,並轉向東北,經過月牙海灣東南方的一些沙漠小國,進入東大陸北部的腹地。
這裏有着步入蒸汽時代以來,先後稱霸世界的大國虎步王國、加利亞共和國和蘭卡王國,不過這些國家都或多或少出現了衰落,現在左右東大陸局勢的,是金銀聯邦和佔據東大陸東北部外海沿岸的魯斯帝國。
最後,大陸列車將從蘭卡王國離開東大陸,沿着大陸橋穿過風息海峽,進入北大陸。並在越過北大陸東南角的迎風半島后,抵達目的地溫特爾帝國。
“你的家鄉在溫特爾哪裏?”看着溫特爾帝國佔據了北大陸大半的版圖,水月好奇的問道。
薇薇剛好翻到希羅填的他們幾個的資料。她看着希羅編纂出的資料,笑了笑說:“冬華城。”
“哇,冬華城欸,那可是首都啊。你怎麼會流落到明朗城的?”
“家裏發生了變故,不得已。我的教父說,是他把我從仇人手裏救出來,交給了一個可靠的人,坐船帶到明朗城的。我那時還很小,什麼都不記得。”
“仇人?”
“嗯。我的家人都被一個位高權重的傢伙害死了。”
“那……到溫特爾之後,你會去找仇人復仇嗎?”水月沒想到,薇薇的身世這麼慘。
“不知道,我可能都接近不了他,況且,我實在沒什麼仇恨感,那些事對我來說,很不真實,我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還是先解決混沌這個大麻煩吧,要是世界毀滅的話,我報仇又有什麼意義呢?”薇薇搖了搖頭,繼續查看資料。
很快,她找到了一個可能與“貪婪之罪”相關的乘客——大商人阿爾瓦·托馬斯。
“你聽過這傢伙嗎?”薇薇拿起阿爾瓦·托馬斯的表格問道。
水月走過來,懵懂的搖了搖頭。
“這傢伙可是有名的黑心商人,不但喜歡販賣劣質商品,還喜歡把別人的成果據為己有。他本來是很有名氣的工程師,你肯定使用過靠電點亮的燈具吧?”
“靠電點亮的燈?”水月想起來,“用過用過,我十七歲的時候,哥哥送了我一盞玻璃做成的燈。”
“哥哥?希羅嗎?”
“不,是另一個哥哥。”水月搖搖頭,眼神哀傷起來,“他已經去世了。”
“抱歉。”
“沒關係,你又不知道。”
水月接過表格,看了一眼照片,眼神變得疑惑起來。她覺得,既然是“黑心商人”,那要麼是像宿城的貝斯內斯先生那樣,看起來就很精明的人,要麼是像阿蒙森那樣,看起來就有很多壞心思的傢伙。可照片上,卻是一個面容慈祥的白髮老人,看起來十分普通。
“那種電燈就是他發明的嗎?好厲害。”
“確切的說,是他的公司製造了電燈,發明者並不是他,他只是搶奪了別人的成果。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比方他們公司現在大力推廣的可以用在工業的發電機,就不是他的成果,而是一個叫科尼·拉斯特的工程師發明出來的。”薇薇拿起另一張表格對水月說道,“剛剛好,這位科尼·拉斯特也在這輛列車上。”
“那麼他就是犯下‘貪婪之罪’的人嗎?”水月驚喜的問道。
“有可能,明明已經是個成功的工程師和商人,還要去侵佔別人的成果獲得更多的利益,確實很貪婪。這位科尼·拉斯特先生也是,只是醉心於發明,卻不捍衛自己的成果。”
“也就是說,科尼·拉斯特是被標記的人?”
“現在還不能斷定,我們去找他們確認一下吧。”
“嗯!”水月積極的回應着。如果是的話,這次一定要把可憐的科尼·拉斯特先生救下來,明明已經是受害者,卻要以莫須有的標準被當做罪人制裁,這太不公平了。
“我看看,六號卧鋪車廂……嗯?”薇薇把阿瓦爾·托馬斯的表格拿過來,和科尼·拉斯特的表格對照了一下,發現他們是在同一節車廂的同一個隔間。也就是說,他們是一起的。
難道不是惡意侵佔,是合作關係?
“怎麼了?”水月疑惑道。
“沒什麼,先去看看吧。”
薇薇把乘客的資料全都裝進自己的挎包,和水月離開列車長辦公室,往六號卧鋪車走去。
於此同時,正在沉睡的希羅,做了一個夢。
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開滿了詭異的藍色花朵。一個男人來到花海中,點燃了火焰。
黑色的煙霧從燃燒的火焰上噴發出來,形成了巨大的難以名狀的怪物。
那些火焰在花海和煙霧之間,宛如一座燃燒的山脈。
接着,耳邊傳來了母親的聲音。
“……媽媽得去看一下,不然大家都會死的。你乖乖呆在這裏,不要亂跑好不好?”
“嗯。”
希羅回答着,發現整個世界都跟着火焰山脈晃動了起來。
他睜開眼,驚覺自己又身處在一艘噴着蒸汽的大船上。而范特西的背影,正站在船頭,跟着在風雨之中飄搖的船體,上下起伏。
“不要擔心,希羅,抱好她,雖然正是颶風的季節,但風暴很快就會過去。”范特西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讓他不再感到眩暈。
是記憶嗎?被范特西從母親身邊帶走時的記憶……
希羅像一個旁觀者,漂浮在半空,看着幼小的自己坐在甲板上,懷裏抱着一個被黑色斗篷裹住,正嚎啕大哭的嬰兒。
這個嬰兒,又是誰?
“該死!”
突然傳來一聲咒罵,一個人從船樓的窗戶探出頭來,沖范特西的背影吼道:“你最好跟老子好好解釋一下,為什麼要繞路跑去西大陸?還有為什麼你每下一趟船,都會帶回來一個小鬼?!”
希羅發現,那個人竟然是阿蒙森。
范特西沒有答話,只是看着遠方海面上越來越近的旋風。
“該死,至少你得告訴我,那座山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整個燒起來了?上次我們去的時候,可不是那樣的!”阿蒙森一邊轉動舵輪,調整船向,一邊繼續朝范特西怒吼。
“大概,跟我們從黑暗大陸帶回來的東西有關吧。”范特西還是沒有回頭,像與船融為了一體,絲毫沒有動搖。
“見鬼,你是說因為我們從星球另一面拔了幾朵花,這邊的山脈就燒起來了?怎麼可能?!”阿蒙森一邊叫喊,一邊摸出酒壺,勐灌了一口。
“你不也看見了嗎?那個傳送門,還有什麼不可能的?”范特西終於動了動,他晃了晃手臂,似乎在活動筋骨。
“媽的,你不說我都忘了,太他媽古怪了!我在圖鑑上見過,那個造型,絕對是布魯塞維爾的傳送門,他在那兒放傳送門是想幹嘛?!”
“誰知道呢,或許是為了多去幾次吧。”范特西說著,身上浮現出一個幻影,從背後將他環抱住。
希羅知道,那是莎明妮安的幻象。
“喂喂,”阿蒙森皺起眉頭,把頭縮回駕駛艙,隔着玻璃沖范特西吼道,“你該不會是想噼開風暴吧?”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已經沒法繞開了。”隨着范特西的話語,他手中出現五彩斑斕的光束,匯聚成了一把劍的樣子。
是破滅之刃!
希羅震驚不已。這時候范特西應該還沒有成為宿城王,竟然已經擁有了這樣強大的力量。他還以為,破滅之刃也是屬於宿城王的力量。
“隨你的便,但是別把老子的船弄壞!”阿蒙森滿臉擔心的蹲下,只露出半個腦袋,緊張的看向船頭的范特西。
突然,船頭撞上大浪,一陣顛簸。阿蒙森捂着磕到駕駛台的額頭,自顧自的罵道:“該死的破船,老子遲早要搞一艘跟布魯塞維爾那傢伙一樣的能飛的船!”
“怎麼?這艘船可是把我們帶到了黑暗大陸,你對她沒有信心嗎?”范特西分開腳步,朝着鋪開該地席捲而來的風暴,舉起了破滅之刃。
“啊哈哈哈哈!誰不想要更好的呢?”
在阿蒙森的狂笑聲中,希羅感覺自己的意識,回到了那個幼小的自己體內。
“把她抱緊。”范特西說著,揮動了破滅之刃。
五彩斑斕的光線勐烈爆發,將翻湧的大海、咆孝的風暴和昏暗的天空,都撕裂開來。
光輝籠罩了一切。
希羅蜷縮着身體,緊緊抱住懷裏的嬰兒。嬰兒也停止了哭鬧,伸出稚嫩的小手抱住希羅的臉頰。
他忽的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內心跟着一股季動。
看着嬰兒在光輝之中閃亮的黑色眼睛,希羅意識到——
她是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