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活路
“閣下是什麼人?”
“我們金刀門何時得罪了閣下這樣的高手?”在看清了對方雙手抓着的兩顆人頭后,張教頭身子微微一顫面色發青地冷聲道。
“罷了,死前讓你做個明白鬼。”
“野狼幫百戰堂姜鋒!”
“各為其主,張成彪現在就送你上路!”
話音剛落,那黑甲男子已經把兩顆人頭甩到半空,身子往前一撲化為一道黑影,眨眼間就跟持雙錘的張教頭扭打在了一起。
兩股後天真氣在場中震蕩,交手產生的余勁更是掀起一陣惡風,颳得砂石碎磚漫天亂飛,挨着近的幾個弟子更是被真氣餘波震彈地口吐鮮血倒飛出了十幾米遠。
見教頭都陷入苦戰,自身難保,這演武場內的數百預備弟子全都失了神采。
“快跑!”
“是後天高手!”
“翻牆出去!”
“活命要緊!”
一眾弟子像是無頭之鳥,少了張教頭這位領頭羊,隊伍一下子四散潰逃。
這後天高手跟練樁武者可是有着兩個大境界的差距!
這群連勁力都沒有練出來的預備役弟子,在後天高手面前脆弱地就跟雞仔沒有差別。
別看對方只有一個人,可是在境界碾壓下,即便是院裏這幾百號弟子一擁而上都不夠對方殺的。
陳凡趁亂拉着李鐵往飯堂的小路奔逃,因為從那位黑甲男子的獨狼表現來看,這飯堂後院應該只有對方一個人侵入進來。
至於偏院外的分舵主院就不用想了,沒看到幾位練出勁力的外門弟子都挂彩退縮進來嗎?
有點腦子都能猜到敵人的主力在外面,往主院方向跑純粹就是過去送菜的。
“阿凡,你說張教頭能逃出來嗎?”
李鐵面露擔憂之色,好歹跟教頭朝夕相處了半年,是個泥人都會生出情感來。
特別是在這尊師重道的古代社會裏,像李鐵這樣性子純樸的,基本是拿對方當授業恩師看了。
“不知道,眼下先保住自己性命要緊。”
陳凡剛入門一個多月,沒有那麼多複雜念頭,安慰了對方几句,帶着李鐵往飯堂后的側門跑。
飯堂後門緊挨着一條繞城河,往日裏熬藥膳的原材料都是從這河道運上來的。
見這側門確實沒有敵人蹲守,陳凡拉着李鐵跳入河水中。十幾個同行逃竄的弟子見狀,也跟着跳了進去。
不過還沒等幾人游遠,一隊身着黑甲胸口綉着一顆血紅狼頭的野狼幫幫眾就從河道對岸圍了上來。
“這有幾個漏網之魚!”
“堂主有令,金刀門的一個不準放過!”
“殺!”
領隊的抬手一招,弓弩、暗器瘋狂地往泡在水中的弟子招呼。
慘叫聲不絕於耳,很快這條繞城河上就浮起了十多具金刀門預備役弟子的屍體,鮮血染紅了整個河面。
至於陳凡,則是在挨了一箭后,藉著李鐵身背的那把開山斧的重量,按着李鐵的腦袋往河底下潛泳而去。
有着樁功基礎和疊浪勁在身,陳凡的心肺功能早就遠超常人,可以在水下潛泳一刻鐘不換氣。
但是李鐵不行,這小子樁功才練了半年,身體素質弱陳凡一大半都不止,跟着陳凡游出沒到兩百米就臉色開始紫紅起來,明顯是缺氧了。
但是這會兒還不能上浮,因為那隊野狼幫的人馬還在岸上蹲守,浮上去純粹就是找死。
“鐵子,先對不住了!”
陳凡心一狠,趁着李鐵還沒反應過來,伸手發力將對方打暈了過去,也顧不上對方溺水,拖着昏迷的李鐵就往遠處游去。
大概又游出了七、八百多米遠,陳凡感覺自己也憋不住氣了這才背着李鐵浮上了水面。
“還好這河道彎曲!”
“拐了好幾個大彎,還有院牆民房遮住視線,那伙野狼幫的估計沒發現我倆!”
見岸邊沒有追敵,陳凡心中一喜急忙將李鐵扛上岸。
藉著前世的記憶對李鐵做了心肺復蘇,逼着對方咳出了肺內的河水,這才將李鐵救醒過來。
“這異世界的武者身體素質真是強悍。”
“溺水十多分鐘還能救回來,要是擱前世基本是去見閻王了。”
陳凡心中感嘆,見李鐵從溺水中蘇醒還有點意識模糊,就把兩人身上的金刀門弟子服一脫,背起李鐵就往城中的貧民窟跑去。
……
血色殘陽之時,原本繁華喧鬧的金月城籠罩着一層凝重的氣氛。
城內人馬涌動,無數幫派分子湧上街頭巡邏戒備,往來的衙門捕快神色匆匆,平民小戶早早躲回家中閉門關窗不敢外出。
而此時一股震動人心的消息開始席捲全城。
城內三大頂尖幫派之一,盤踞城東地界上百年之久的金刀門,從清晨時分起慘遭敵對的青衣幫和野狼幫聯手絞殺。
金刀門門下共計八個分舵,在一日之內連丟七座,七名一流境界的舵主當場戰死五人,剩下兩人重傷遁走不知所蹤。
分舵內的弟子、護法更是死傷無數,整個城東到處都是青衣幫和野狼幫人馬,幾乎是刮地三尺將整個城東血洗了一遍。
至於最後一處紅樓分舵,則是因為毗鄰金刀門總部,有數位一流境界的門內長老馳援這才逃過一劫。
經此一役金刀門算是徹底元氣大傷,丟了近八成的地盤不說,連弟子門人也從鼎盛時期的三萬餘人,驟降至不到五千。
若不是門內有半步先天境界的門主劉金龍在苦苦支撐,估計這金月城三大幫派之一的名頭從今日起就要被除名。
“金刀門這回是徹底垮台了。”
“大勢已去!就算是劉金龍再活五十年也無力回天!”
“以後這金月城就是青衣幫和野狼幫兩雄稱霸的時代。”
城內百姓議論紛紛,城東大片的繁華街道開始改旗易幟。
眾多街口掛着的金刀黑旗被一一換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匹匹血色的狼頭和純青色的旗幟。
……
城東的騷亂估計要持續很長一段時間,陳凡背着李鐵躲進了貧民窟一戶民房。
抬手將剛要大喊大叫的房主打暈,從房中搜出了兩身粗布衣服換上,這才算是避開了野狼幫的追捕。
等李鐵從溺水中徹底清醒過來已經是夜晚,見陳凡已經煮好了一大鍋米粥,飢腸轆轆的他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陳凡的胃口比李鐵更大,幾乎是吃了半鍋才停下。
可能不是葯膳的原由,這半鍋米粥下肚,陳凡感受到體內的那股自愈之力恢復地極為緩慢。
“阿凡,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剛剛偷瞄了一眼,外面還有野狼幫的人在到處抓人,街上不是特別安全。”
雖然死裏逃生躲過了一劫,李鐵的臉上還是憂心不斷。
因為他不像陳凡這幫孤家寡人,逃走一人就可相安無事,李鐵背後可是有一家老小在的。
若是因為這層金刀門的身份將家人牽連進去,那李鐵可要追悔一輩子。
“分舵應該是回不去了。”
“野狼幫和青衣幫跟我們金刀門實力相當,他們既然敢聯手,想必是做好了萬全準備。”
“鐵子你也不用過多擔心,城內勢力火拚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禍不及家人。”
“咱倆不過是預備役弟子,應該是入不了野狼幫和青衣幫那些大人物的眼線。”
“再加上你家打鐵營生,這可是城內少有的手藝活,最多被這兩家搶佔地盤時收編掉。”陳凡看出了對方的焦慮,一邊分析城中局勢一邊安慰了對方几句。
等過了兩日,貧民窟內少了那些幫派分子的身影,各家各戶又開始出入謀生,陳凡這才跟着李鐵走出了這處民房。
至於那位民房主人,也在被陳凡打暈了數次後學聰明了,一聲不吭地將這兩位闖進來的大爺恭送出門。
……
出了貧民窟后,兩人混在人流中來到了元街。
此時城內秩序已經恢復如初,滿街的商鋪都換了旗幟,該營生的照樣營生,只是每月需要上供的對象從金刀門變成了野狼幫。
若不是地面上還隱約可見不少幫戰時留下的血漬,要不然都沒人知道這元街已經換了主人。
穿巷過街,花了半個時辰的功夫,陳凡跟着李鐵的腳步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商業街區。
街口一家掛着李氏鐵器的鋪子正傳出叮噹的打鐵聲,鋪子內爐火蒸騰,遠遠看去就能感受到一股熱浪。
見自家鐵匠鋪還照常在運作,眉頭緊鎖的李鐵頓時露出一絲歡愉的笑容。
“阿爹!阿娘!”
“我回來啦!”
李鐵扯着嗓子推門而入,屋內打鐵聲驟停,一對滿臉鐵灰的中年夫婦喜出望外地從火爐旁探出了身。
“鐵子回來了!”
“是哥哥!”
“哥哥回來了!”
除了李鐵的父母,幾個半大的孩童也從屋內跑了出來,一家人相擁而泣。
這種親人之間生死重逢的情景,看地一旁的陳凡心緒難平。
自從穿越來到這異世界,陳凡每日都過着提心弔膽的生活,精神長期緊繃的他,早已經將前世的家人放在了心底最深處。
因為在前世看過的那些網絡小說中,很少有穿越者能再反穿回去的。
“爹娘,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這是阿凡,跟我有過命交情。”
“要不是他拉着我逃命,我這次可就再也回不來了。”
正當陳凡思緒萬千在門口發愣之時,被家人抱在正當中的李鐵對着陳凡擠眉弄眼地做了個鬼臉,順道將陳凡的來歷介紹了一番。
“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快進屋裏來,外面風大。”
李鐵的母親是個農村婦女模樣的女子,雖然稱不上好看,但是眉宇間很是溫柔善良。聽說了陳凡的凄苦身世,將他當成自己的孩子般看待。
噓寒問暖不說,從家中翻出合適的乾淨衣物為陳凡換上,為他做了一桌豐盛的菜肴招待他。
至於李鐵的父親則是個話少做事的沉穩漢子,見李鐵帶回一個金刀門的弟子后,就警覺地把鐵匠鋪的大門一關,封住了院內爐火的煙氣,順手在門外掛了個今日歇業的牌子。
……
屋外氣氛緊張,這小小的打鐵院內卻是其樂融融。
有四個年齡不大的弟弟妹妹在身邊轉悠着,陳凡也感受到了李鐵家的溫馨與安逸。
在李鐵家呆了三天時間,野狼幫上門搜查的頻率越來越少,找了個午間空閑時間跟李鐵長談了一會,陳凡發現這黑圓臉少年已經斷了習武的念頭。
“阿凡,你也看到我家的情況了。”
“要是再去混幫派練武,說不得會連累家人。”
“我想留在家中繼承父母的手藝,等弟弟妹妹都大了,城裏的局勢再穩定一些習武也不遲。”李鐵撓了撓頭,有些退縮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要知道,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
若是這元街還歸屬金刀門下,在打退敵人後,李鐵自然能陪陳凡回去繼續習武。
可是附近數十條街區一夜之間改旗易幟,全都被劃到了野狼幫的統轄範圍。
這時候再拖家帶口冒着風險去投奔十幾裡外的金刀門,那李鐵可就是家裏的罪人了。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此別過。”
“等城裏局勢穩定些,我抽空再回來看你。”陳凡理解地點了點頭。
他沒有牽挂,自然是想繼續追求武道之路。
在這個人命賤如草的異世界,只有武藝能讓他自保。
至於青衣幫他去不了,因為有扒皮周的人命在手。
外頭的野狼幫也是人生地不熟,貿然前去投奔估計沒那麼好學到真功。
思來想去,陳凡唯一能選的路就只剩回金刀門了。
“兄弟,保重!”
“你也是!”
兩個少年在門口擁抱了一下互相道別。
帶着李鐵塞過來的幾塊碎銀子,陳凡就此離開了暫時落腳的李氏鐵匠鋪。
……
金刀門總部距離元街不過十幾里地,若是平時乘坐馬車不過一個時辰就能抵達。
可是經過前幾日的動蕩,出入城東各個街區的主幹道都有野狼幫的幫眾在設卡檢查,這是為了防止有金刀門幾個被滅分舵的漏網之魚逃出來。
特別是那兩個重傷遁走的分舵主,更是被描了畫像,掛在野狼幫的各個關卡處。
好在三大幫派的爭鬥,並不限制城內老百姓到處走動。
陳凡此時換上了一身普通的粗布衣裳,再加上懂地偽裝,跟一群出城的平頭老百姓上了馬車后就躲到了車廂角落默不作聲。
花了兩個時辰過了十幾個關卡,陳凡就被馬車順利送到了金刀門的總部地界。
此時的金刀門總部,早就沒了之前那副氣派模樣。
門前守着的弟子各個挂彩,連懸挂的金字大招牌都不知被那路高人崩碎了一個角。
一路走來,陳凡更是看見滿街掛着白帆、白布,這是家裏有人去世掛的喪白。
要知道在前幾日的動蕩中,金刀門損失慘重,門人弟子死傷無數,挨着總部的民居大多是些門內弟子、護法的住所。
七個分舵被滅,連帶着這附近幾百戶高層家庭失去了頂樑柱,這還不算那些依附於金刀門的普通門人弟子家庭。
沿路走來,哭喪之聲不絕於耳,即便是前世見多識廣的陳凡都不免感到心中凄涼。
上門取出令牌表明了身份,陳凡被一位身上帶傷的弟子送到了總門的一處廳堂內。
說是廳堂,其實就是個臨時擺弄出的大靈堂。
靈堂上整齊供奉着幾百個牌位,從分舵舵主到武院教頭,但凡是戰死的後天境界門人全都鐫刻在上。
陸陸續續有分舵的倖存者趕來,披麻戴孝地跪在靈堂下,一股肅殺之氣在靈堂上空盤旋。
陳凡在靈堂門口領了套孝服,穿過人流,找到了元街分舵供奉的靈牌位置,跟着前面一道孤零零的身影跪坐下來。
“少舵主!”
“請節哀!”
“弟子日後定當替老舵主和張教頭報仇!”
那身影聞聲驀然回頭,發現陳凡這個被自己送進門的小乞丐居然逃出升天,眼中意外之色閃過。
不過對方馬上又恢復了一絲悲涼傷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衝著陳凡點了點頭就繼續跪坐念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