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一個幽靈
紐薩爾的街道上,人頭攢動。
今天,是遠征軍回家的日子。
一年前剛剛經歷過大屠殺的紐薩爾逐漸恢復了一些生機,每一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生存下去。
在這個星球上,到處都是短缺的崗位。屠殺讓紐薩爾損失了大量熟練工人,以及青壯年。更要命的是,還有很多孩子也在屠殺中不幸遇難。
孩子,是一個社會的未來。沒有足夠的孩子作為人口基石,整個社會都會在幾十年內陷入老齡化和人口衰退之中。
為了讓這樣的不幸前景轉變為更好的未來,杜桑德和內政委員會一起制定了一套詳細的“促婚”方桉。
各地民政委員會和其他機構,應當組織適齡未婚男女青年積極聯誼。聯誼內容從舞會到野餐,再到遊山玩水無所不包。同時,民政委員會還對徵收來的貴族別墅房產進行改造再利用,將它們改造成為了療養院和育兒所。
為了確保未婚男女能夠在各種環境下有所接觸,所有適齡女性都必須接受教育,並且還得和其他男學生混編成班,傳統的男女分班分校制度全面取消。工作過程中,男女工資儘可能平等。如果是計件制的工作類型,則應當向女性提供更多的勞動保護和生活用品,從而保證男女收入基本平等。
男女平等是紐薩爾的根本政策之一,這並不是一個口號,而是必須貫徹落實的指導方向。
男女平等源自於“杜桑德理論”當中的“人人生而平等”。如果皇帝和貧民生而平等,那就沒有理由男女不應當平等。
在杜桑德理論中,男女雖然存在一些客觀上的生理差異,但本質上仍然是完全相同的人。如果在實踐中出現了嚴重的男女不平等行為……那豈不是徹底讓這一條理論成了空話?
男女平等對於增加人口,促進婚育,提升勞動力素質的意義非常重大。杜桑德自己夜也是在工作過程中,才開始意識到這件事情是非干不可的。
但……推進男女平等的工作並不順利,甚至可以說是阻力極大。
不光是普通人對於杜桑德的計劃不怎麼感興趣,就連其他內政委員會的成員們都不太理解杜桑德費這麼大力氣搞男女平等幹什麼。
就連一直無條件支持杜桑德的埃斯科瓦爾都私下裏勸過杜桑德,“現在搞這個事情,我們要投入很多資源,而且還不見得能搞得好。不如稍微等一等,等到紐薩爾的情況稍微穩定了一些之後,再着手來搞這個?”
儘管埃斯科瓦爾的建議相對來說屬於穩妥中庸,不容易出錯的那種路線,但杜桑德卻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聽從這位已經瘦了很多的紐薩爾內政委員會委員長的建議。
“一百年太短,我們只爭朝夕啊。”杜桑德對自己的這位值得信賴的朋友說道,“過去數百年來,甚至數千年來,男人們利用自己的身體優勢和在整個社會中的絕對優勢地位,為自己謀取了太多的利益。其他人可能有無數理由來反對男女平等,但我們不行——尤其是我們不能這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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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講人人生而平等的,我們是要講反對特權階級、皇室和貴族剝削的。”杜桑德皺着眉頭反問道,“要是因為顧忌其他人的不滿就束手束腳,那還反對什麼階級特權?皇室和貴族們可不光是不滿,他們可是要拿起槍炮來殺我們的。”
聽完了杜桑德的話,埃斯科瓦爾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隨後他問道,“那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從教育保障開始做起?”
“教育保障是一方面,但不能只從這裏開始做起。”杜桑德想了想說道,“首先,從人民軍、內政局和其他由我們直接管理的政府部門開始做起。確保接下來的招聘過程中,有足夠的崗位被專門留出用於招募女性員工——但是教育保障也不能落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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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陣詳細探討之後,杜桑德和埃斯科瓦爾最終達成了一個共識。
絕對的公平,在任何情況下都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哪怕聖人在世,想要扭轉已經數百上千年的陳舊觀念,那也是需要時間才能完成的。
沒辦法做到絕對公平,那也需要向“相對公平”去靠攏。並且,為了保證“相對公平”可以惠及到每一個人,杜桑德認為,首先應該保證的是每一個適齡女童接受教育的問題。
在紐薩爾,女性接受教育至少在行政角度不存在任何阻礙。她們和男性一樣,在六歲之後就可以進入由紐薩爾民政委員會所資助的學校中接受教育。
雖然現實看起來還不錯,但“不錯”的部分也就到此為止了。
在學校中,男女不光會分班授課,她們甚至會被專門帶到一所學校中專門負責教授女性的樓棟里,以確保女學生和男學生在日常授課中不會互相看到對方。
另一方面,男女學生的授課內容也完全不同。
男學生的授課內容以數學、物理和法學為主。總體來說,男學生的教授目的是為了培養新的大技師。而女學生的教授內容則以文法為主,並且輔以大量的家政、廚師和護理相關內容。
並不是說女學生的教學內容不好,事實上,紐薩爾的學校為了增加家長們送女兒來上學下了很多功夫。但在杜桑德看來,這樣的“讓步”並不能讓他覺得滿意。
在教學內容方面,男女區別巨大,同時……男女都沒有選擇的權利。從這一點上來說,杜桑德就不可能感到滿意。
他很難想像,在波琳娜用自己的經歷證明“女性在學習物理和機械方面不比男性差”之後,居然還會有人認為女性在理性思維方面遠遜男性。
“如果有人反對自己的女兒進入學校,或者反對她們學習自己想要學習的科目……”埃斯科瓦爾對杜桑德提議道,“我建議對這樣的家長除以罰款。”
“只有罰款會顯得我們有些目的不純,再加一個短期拘留的處罰。”杜桑德補充道,“同時也要注意區分,有些家庭中如果確實有困難,那就要想辦法對他們進行幫扶,而不是簡單粗暴的直接處罰。”
…
這種事情說起來容易,但實際執行的時候卻困難重重。說白了,還是因為執行者們大多數時候缺乏足夠的同情心。
“組黨的事情,咱們要儘快推行了。”常規會議內容結束后,杜桑德叫來了目前整個紐薩爾管制團隊的核心成員,並且向他們宣佈了自己的決定,“我在這裏,邀請你們加入我即將組建的人民黨。”
組黨,在帝國的高層當中實際上是一件……沒有前例可供參考的政治舉動。在下議院獲取立法權之前,在樞密院還掌控着每一個殖民地的最高立法權的日子裏,組黨也不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
事實上,帝國最早形成的那批政黨都是個頂個的短命政黨,他們以黨魁的個人意志和政治目的為核心,並且以黨魁的附庸為主要組成。
這樣的“政黨”,更多的時候壓根就沒有一個明確的政治綱領或者目的。他們甚至不知道都有什麼人會是自己同一個黨派的“同志”。整個政黨從根子上就是為了黨魁服務的“傀儡組織”。
這樣的“鬆散”組織,杜桑德當然看不上。他想要建立的政黨,應該是能夠吸引一大批人,為一個共同的目標不惜拋頭顱灑熱血的,有着強大行動力和磅礴生命力的政黨。
說實話,杜桑德一開始真的不敢確定他的那些“杜桑德主義”能夠吸引到足夠多的人。唯物的**當然是有非常了不起的生命力和先進行的思想。但帝國的情況和上輩子的世界非常不同——至少上輩子,杜桑德非常肯定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一種叫做“尹普西龍礦”的神奇礦物。
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這是唯物主義活着的靈魂。不看現實情況就一味生搬硬套,這是犯了僵化主義和教條主義的嚴重錯誤的一廂情願。杜桑德確信,在帝國搞唯物主義是有搞頭的,但前提條件是,唯物主義必須適應帝國的實際情況。
在帝國中,資本主義的力量非常薄弱。事實上,帝國尚未完成一場完全的資本主義革命。別說資本主義大行其道了,就連“為了保證資本家的收益,因此試圖攫取政府控制權”的動作都沒有。
但帝國並不是沒有資本主義力量的。只不過,帝國的資本主義勢力本身就有些……成分不純。
如果從企業收入獲益中進行分析,帝國最大的資本家其實是皇室。
在帝國,貴族們擁有着常人難以匹及的資源優勢。他們是整個帝國內接受教育水平最高的群體,同時也是帝國之中佔有着最多資本的群體。而作為貴族中的貴族,皇室所擁有的企業極多,皇室專營的企業幾乎遍佈帝國的所有商業門類。而皇帝陛下和其他的高等級貴族們所擁有的資產規模也極其驚人。
按照奧林發展銀行給出的估計數據,皇室擁有的公司,每年向皇室提供的收益幾乎和二十六顆最發達的殖民星所能提供的稅收相當。如果將皇室公司的股權以市場價值的六成進行轉換,這個數值基本等於整個帝國二十年以上的稅收總額。
當一個國家最大的資本家就是這個國家的最高統治者的時候,資本主義革命就顯得非常沒有意義了。更何況,其他的資本家都還是統治階級呢?
因此,杜桑德認定,在帝國搞革命,不光有必要,同時也有足夠的“市場”。
既然如此……那就組黨吧。
在會議室內,杜桑德拿出了自己準備已久的建黨宣言。
“一個幽靈,一個**的幽靈正在宇宙間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