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舍離斷

夏江月早上起床后，發現蘇白已經跟烤羊腿眾出去浪了，於是她就跟老媽去學校，在江春梅的辦公室里幫她批卷子。

最近正好小學剛搞完期末考試，考完試就要批卷子，江春梅可算抓了個壯勞力，雖然她一向鄙視女兒的智力——微妙的是,實際上老江是和對門加起來的兩家子的智商低谷——但江春梅對於夏江月做事認真負責的習慣是認可的。

小地方的小學，老師的女兒來批個卷子，再正常不過，更何況夏江月是985高材生，含金量，辦公室里的老師們是認可的。

雖說近來更流行“雙一流”這個提法,在思維偏傳統的人之中卻並不被認可，即便是企業校招的時候，學生投簡歷,除非他就讀的院系水平相比於學校的總體水平格外突出（譬如xx財經政法的某些專業），一般不會在簡歷里提“雙一流”的，沒什麼意思。

現在的小學生都很逆天，卷子裏奇葩東西多得很，不說別的，光是作文部分，就有躲在衣櫃裏看媽媽和情人幽會的，有跟着爸爸去洗腳城被爸爸放在收銀台旁邊玩手機的……嗯？

看到這個，夏江月笑慘了，她想起蘇白跟他說過的，諸葛老師帶他去按摩店，也不知道這個奇人腦子是怎麼運轉的。

於是她給蘇白髮了條消息：

「夏江秋月夜：中午吃完飯不許去洗腳城！」

「蘇白本白：？」

「蘇白本白：傻寶」

夏江月看到癟了癟嘴，最近大白愈發的囂張，覺得她傻的時候就說她傻寶，真是太過分了！

今晚要讓他嘗嘗我的厲害！

「夏江秋月夜：你們在幹嘛呀？」

「蘇白本白：網吧呢，趕了個剛開門的早場，有種包場的錯覺。」

網吧里,蘇白剛帶着大夥送了一局。

他的旁邊坐着褪色者，這位是頂尖學霸里少有的、真的喜歡玩遊戲的，不說箐樺計算機系這種學習壓力很變態的地方，就算是蘇白現在的班裏，大部分人可能連輕度玩家都不算。

遊戲這種事，在國內的環境裏天然帶着原罪，以至於很多遊戲想要往海外推廣，還必須得披個“寓教於樂”或者“文化輸出”的皮，其實根本就是扯犢子，一個遊戲被大家喜歡的唯一原因就是它好玩，好比如果你喜歡和某個異性睡覺，那一定是因為睡起來爽，愛不愛另說。

此種境地之下，學習好的孩子往往不被家長允許玩太多遊戲，能每周玩兩三個小時的都算寬鬆。

再者說，學霸們在中學階段往往飽受老師家長和同學的矚目，學習本身就能給他們帶來充足的成就感，如果現實世界美好而並無空虛,有多少人會沉迷遊戲呢？

“果然開黑還是要在網吧里才最有感覺啊……”褪色者感慨着,“平時都沒時間去。”

“你們學校太大了，出個校門賊費勁。”

“確實。”

旁邊的其他同學嚷嚷着，說是蘇白太菜了，還是換個遊戲玩吧，於是他們就打槍去了，其實也基本是落地打一架就死光了，但氣氛要熱烈很多，反正死了也可以聊天，聊高中同學群體裏的八卦，或者最近發生的新鮮事，在場的人並非都很熟，但很久沒見，昨天忙着大禮堂走過場，今天話就比較多。

褪色者玩得開心，眉宇間卻顯然是有點心事的，他想，等下吃午飯的時候，如何自然地把話題帶到出路上去。

學生很少在大一就考慮畢業的出路，除非學校本身的氛圍如此。

箐蓓作為國內高校的領頭羊，保研名額很多，但每個院系真能保本校的，也就“區區”40%左右，與其他大學相比，這個數字好得誇張，但是考慮到校內的競爭烈度，誰也不敢說讀完本科一定能排在前面。

什麼，你問為什麼不考研？

谷齽

頂尖大學的孩子們都是極要面子的，與其“淪落到”考研，不如乾脆直接就業算了，這算是大多數人的共識。

聽起來有點欠打，但事實就是如此詭譎，社會各階層的認知分歧本就很明顯，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褪色者很快就適應了成年人的角色，他在系裏屬於天賦普通的那一類，很掙扎地學習，成績不好不壞，大概是能保研，但保本系夠嗆，說不準就得去別的地方讀研了。

讀研的學校不如本科好，這事兒挺多人都不能接受的。

他想，如果跟蘇白搞好關係，後面成績再提一提，有沒有可能……跟着蘇必成老師讀研？

看着蘇白明明一直在送，卻笑得很純真的臉，褪色者頓感自己內心的污濁，思想開始掙扎。

我，藉著高中同學的關係投機取巧，是不是太那個了？

瞅着蘇白時不時拿手機聊幾句，褪色者尬笑道：“媳婦查崗啊？”

“算不上吧。”

蘇白看了他一眼，似有些明悟，趁着上廁所的時候，冷不丁跟他講：

“兄弟，如果你想讀我爹的研究生，最好別打我的主意。”

“呃……”

褪色者僵住了，蘇白這傢伙太直白，讓他下意識地想要反駁，然而蘇白的眼神彷彿具有穿透靈魂的能力，讓他說不出口。

“知道為什麼嗎？我撫養權歸我媽的，望周知。”

“……你爸爸這麼……現實啊。”

“開玩笑的，你不會信了吧？”蘇白笑嘻了，“其實是因為，蘇男士這人，收學生全看實力，從來不考慮關係。即便是我，如果沒有達到他的要求，他也不收，吊吧？”

褪色者張着驚訝的嘴巴，他回憶了一下系裏的學長學姐對蘇必成老師的評價，為人幽默風趣，做事公開公正，學術水平很硬，特喜歡給學生髮錢……

好像，確實，不像是那種喜歡搞裙帶關係的老師。

等回到卡座上，褪色者的心情豁然開朗，亂摁鍵盤的聲音都歡脫了許多。

蘇格拉底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結賬下機準備去烤羊腿的時候偷偷問蘇白：“他咋了？”

“這波啊，這波是舍離斷。”

“行吧。”

他也不糾結太多，學霸的事情他不懂，儘管他讀的也是985，但這和他一個畫畫的有什麼關係呢？

蘇格拉底是生意人培養得不錯的那種孩子，學習方面沒救的，為人處世油滑得像個泥鰍，這次回來再見到他，蘇白依稀從他身上看到了大哥的影子，當然，大哥在很多層面上，比蘇格拉底逆天多了。

蘇白和蘇格拉底在高中時期被同學們稱為“二蘇”，基本是年級里路子最野的，老師都懶得管的那種，也就順爺這種功勛返聘老教師喜歡逼逼他們。

蘇格拉底自稱是蘇白的小弟，畢竟家裏的生意還得白女士照拂，但蘇白覺得蘇格拉底比自己厲害多了，是那種能接管老爸生意的人，至於他，不論是蘇男士的課題組還是白女士的公司，都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