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顆茶葉蛋的野望

“大壯，你是下個月才去國營廠上班對吧？”陸嘉吃完自己碗裏的餃子后便把碗放到了桌上，沒有再去和弟弟妹妹爭搶鍋里剩下的幾個，轉頭對大壯說道。

“是的，我七舅姥爺說下個月有一名工人要退休了，他們家裏沒有人來頂替他的崗位，我七舅姥爺就把這個機會給了我。”大壯邊往嘴裏扒拉餃子邊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那你明天早點起，記得把生產隊的驢車套上，咱們到了縣裏再吃早飯。”大壯的爺爺是老書記，可以很容易就把驢車從生產隊借出來。

母親張秀英以為兒子明天還要去縣裏兌換銀元，也就沒有多問什麼，拉着陸華開始收拾碗筷。

“老二，下午你和大壯一起去村裡挨家挨戶收雞蛋，我今天在供銷社看了一下，三分錢一個，收的越多越好！”陸嘉說著把今天兌換糧票剩下的五塊錢交給陸偉。

“哥，收雞蛋幹啥？”

“是啊，這大夏天的，雞蛋收多了吃不完沒幾天就壞掉了啊！”

陸偉和大壯疑惑的問道。

“咱們明天一早就去縣火車站出攤，賣茶葉蛋！”陸嘉揮着拳頭，意氣風發的說道。

“那可是投機倒把啊！前年隔壁村趙老三他爹不就是因為倒賣耗子葯被當作割資本主義尾巴的典型了嘛！”大壯一聽陸嘉要去賣茶葉蛋，連忙勸說道。

“你自己都說了，那是前年的事兒了，你經常去趕集，有看到公安抓那些小販嗎？”

“這倒是沒看着，可是……”

“別可是了，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到了明年，縣裏肯定巴不得多一些小商小販呢！”

陸嘉清楚的記得，在今年年底的時候，那位老人的講話成為了十一屆三中全會的主題報告，通過這次會議，徹底拉開了新中國改革開放的帷幕。

“今天在集市上我看到有很多私下售賣的小商販，我仔細觀察了一下，就那個賣面糖的攤子，保守估計一天都能賣個十幾塊錢，除了成本，一天最少都能賺個三五塊錢！”陸嘉掰着指頭給他們兩人算賬。

“三塊錢？”

“那麼多？”

大壯和陸偉驚訝道。

“那可不！我今天在市場仔細觀察過，那些小商販裏面生意最好的就是賣茶葉蛋的，畢竟這玩意兒比肉便宜，吃起來還有營養，大人小孩兒都愛吃。”陸嘉耐心的向兩人解釋道。

其實陸嘉心裏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再過兩年那句“造【原】【子】【彈】的比不過賣茶葉蛋的”名言就會流傳開來，由此可見在這個年代賣茶葉蛋到底有多賺錢。

“好，我一會兒就和陸偉去收雞蛋，大不了被抓進去讓我媽給我送飯！”可能是被一天賺幾塊錢給刺激到了，大壯很光棍的把脖子一擰說道。

麻溜的把餃子吃完，大壯和陸偉就一人挎着一個籃子出了門。

陸嘉也來到村代銷店買了一罐茶葉和一包五香粉，這年頭人們的嘴都不挑，稍微有個咸香就可以了。

整個下午大壯和陸偉兩個人都在村裡挨家挨戶的收雞蛋，到了下午四五點的時候，已經收了一百五十多個，錢也花的差不多了。

陸嘉看着這點兒雞蛋，感覺還是有些少，可是現錢不夠，也就沒辦法了，先用這一百五十多個雞蛋試試水吧。

下午的時候母親見陸偉和大壯不停的往家裏拿雞蛋，陸嘉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母親，可能是那幾塊小黃魚給了母親底氣，張秀英聽了倒也沒說什麼。

傍晚的時候，第一鍋茶雞蛋新鮮出鍋了，隔着老遠都能聞到香味，陸嘉給弟弟妹妹還有大壯一人一個解解饞，母親張秀英開始沒捨得吃，還是陸嘉剝開硬塞到她嘴裏她才含笑吃了下去。

晚上陸嘉躺在床上有些興奮的睡不着，對於可能會被公安當作投機倒把抓起來這件事，陸嘉其實並不擔心。

今年年底，那位總設計師就會在十一屆三中全會上發言，這次會議也標誌着改革開放的帷幕徹底拉開，新中國將會進入一個激情燃燒的年代。明年蕪湖的年廣久就會註冊他的“傻子瓜子”商標，到了1980年，義烏廿三里鎮那邊的雞毛換糖就會合法化，工商局也會為雞毛換糖頒發臨時許可證。

去縣裏賣茶葉蛋也僅僅只是一個開端，畢竟對於前世做慣了大生意的陸嘉來說，賣茶葉蛋掙的這幾分一毛的還真有些看不上眼。但是賣茶葉蛋卻可以鍛煉陸偉和大壯兩個人做生意的本事，也算是為了自己以後收廢品的大業提前培養人才了。

畢竟一個多月後自己就要去讀大學了，可是想想十年浩劫中留存下來的那些個古董字畫，陸嘉心裏就是一片火熱，這輩子一定不能錯過啊！這個年代大家的思想觀念還比較老舊，只要價格合適，很多家裏的收藏還是願意拿出來賣的，如果能撿到幾個大漏，進入新世紀以後妥妥的就是億萬富豪啊！沒見人家馬未都一個人就搞了三間博物館嘛！

第二天天不亮，陸嘉和陸偉就坐上了大壯的驢車，車上放着一個桶，桶里都是昨天晚上提前煮好的茶葉蛋，桶口蓋着一個搪瓷盆，旁邊是一個封了風口的鐵爐子。

幾個人晃晃悠悠趕到縣火車站的時候，天光還沒有完全放亮，車站前也沒有什麼行人，只有零星幾個小販，站在露水裏眼睛黝亮的看着偶爾路過的行人，好方便隨時接待。這年頭叫賣肯定是不敢叫賣的，畢竟還是個需要和公安還有“紅袖章”們打游擊的年代。

陸嘉找了一個相對較好的位置，把地上簡單清理了一下，然後就把東西從車上卸了下來，叮囑大壯把驢車牽到後邊沒人的地方拴好，幾個人開始迅速的剝了幾個茶葉蛋就着玉米餅子吃了起來，等幾人吃飽喝足，天已經慢慢亮起來，路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

陸嘉讓弟弟趕緊把鐵爐子的擋風口打開，然後把裝着茶葉蛋的搪瓷盆放到了爐子上，沒一會兒茶葉蛋的香味就飄了出來，很快就吸引了一堆人。

火車站附近都是趕路的人，出門在外口袋裏總會多帶一些錢，一問價格，一毛一個，倒也還行，雞蛋都還是熱乎的，就你要一個我買兩個，不一會兒一搪瓷盆的雞蛋就賣完了，陸嘉讓大壯趕緊往搪瓷盆裏面加雞蛋，然後把收錢的任務交給了陸偉，自己就負責給顧客撈雞蛋，每撈出一個，陸嘉都會用手絹擦一下雞蛋上殘留的湯水，有些顧客見他做的細緻，不由得就多買了一兩個。

大概到了八九點，一百多個雞蛋就售賣一空，陸嘉趕緊讓大壯牽過驢車，也不敢細數賣了多少錢，把爐子搪瓷盆往車上一裝，就催促着大壯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