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二章 關門打狗
黃立極,周延儒,溫體仁三人出宮了。
三人沒有一個能平靜的,哪怕是黃立極,此刻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機感。
在崇禎的強大壓力下,由東林黨引起的小小波瀾,迅速被控制住。
尤其是韓癀被趕出京,躁動的東林黨,彷佛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京城裏,有人出,有人進。
第二天中午,東直門外,在溫體仁送韓癀離京,悵然有千言萬語,無語凝噎的時候,孫承宗樸實無華的馬車,悄悄駛入門內。
溫體仁與韓癀自然看不出來,等孫承宗進城不久,楊嗣昌的馬車緊接着出現了。
楊嗣昌撩起窗帘,看着依依惜別的兩人。
駕車的千總回頭看了眼,道:“中丞,這兩人您認識嗎?”
楊嗣昌看了一會兒,神色冷清的放下窗帘,澹澹道:“這兩人,你記住了,以後要離的遠一點。”
千總一怔,又看了眼,低聲道:“中丞,這兩人,看上去就是非富即貴。”
楊嗣昌道:“前任大東家留下的人。”
千總登時一臉我懂了的道:“那是要換了他們,新東家,肯定要有新氣派。”
楊嗣昌坐在馬車裏沒有說話,略過這茬,心裏都在想崇禎傳詔他入京的原因。
在楊嗣昌的馬車入了東直門,溫體仁與韓癀的送別到了最後一刻。
韓癀目光都在這偌大京城,滿臉悵然若失的道:“長卿啊,我這一去,你我怕是沒有再見之日了。”
溫體仁看着韓癀好像突然老了十歲的滄桑模樣,心裏十分難受,連忙道:“老師說的哪裏話,學生逢年過節,還得給您拜壽……”
韓癀只是看着東直門,默默良久,一聲無力長嘆,道:“長卿,伴君如伴虎,能走就早點走吧。”
“是。”溫體仁輕聲道。他不是不想走,他最擅長觀風向,心裏早就想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偏偏脫身不得。
韓癀心裏凄涼,萬般複雜滋味難明,最後化作無聲搖頭。
溫體仁目送韓癀上了馬車,漸漸遠去。
溫體仁孤傲的臉角,罕見的出了一絲惘然之色,心裏則都是兔死狐悲的不安感。
他與周延儒不同,周延儒熱衷權位,會被遮蔽,會冒險。但溫體仁不會,他深深的懂得明哲保身,趨利避害的道理。
這是他躲過閹黨一劫的重要原因。
在溫體仁佇立許久,轉身回城的時候,孫承宗與楊嗣昌被接到宮裏,沐浴更衣后,在內閣等待傳詔。
次輔張瑞圖滿面笑容,與孫承宗客套。
“稚繩,我們有段時間沒見了吧?別來無恙。”張瑞圖坐在主位之上,看着左手邊的孫承宗笑呵呵的道。
稚繩,孫承宗的字。
張瑞圖其實比孫承宗小七歲,但官場上,歷來不以歲數分尊卑。
孫承宗的分量可不簡單,天啟座師這一條,就足夠壓倒當今朝野絕大部分人。
孫承宗微笑,道:“張閣老風采依舊。”
張瑞圖見孫承宗客氣,瞥了眼坐在兩手邊的袁可立,孫傳庭,楊嗣昌,臉上笑容不減,心裏卻悄悄轉念。
那七卿的王永光,畢自嚴,李邦華等人入閣是指日可待,這孫承宗,袁可立同樣都有資格入閣,而這孫傳庭,楊嗣昌,很可能就是六部尚書的備用人選。
張瑞圖心心念念的首輔寶座還沒坐上去,就面臨著巨大的威脅了。
張瑞圖見幾人的目光都打量他,與一眾人含笑示意后,忽然笑容微微收斂,端起一絲絲架子,與孫承宗道:“稚繩,到了這裏,你該給我漏了個底了吧?總能事事瞞着內閣,日後有人問起,我這個次輔,一問三不知吧?”
在座的,除了楊嗣昌不知情外,其餘人多多少少都是能猜到一些的。
孫承宗故作沉吟,道:“兵部,沒有稟報內閣嗎?”
張瑞圖側過一點身,道:“稚繩,你就不要給我打馬虎眼了,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崇禎與朝廷近來做了那麼多事,哪怕再遲鈍的也能感覺到,這裏面必有大事!
孫承宗剛要說話,就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響起。
眾人轉頭看去,就看到李邦華與王承恩進來了。
李邦華還好,王承恩這樣的大太監,誰敢小覷,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李邦華臉角如鐵,神情冷峻,與一眾人無聲抬手見禮。
王承恩微笑着道:“諸位大人,皇爺請你們過去。”
張瑞圖連忙道:“我也要去嗎?”剛說出口,他就後悔了。
王承恩看着他,神色如常的道:“回張閣老,兵部議事,皇爺未宣您。”
張瑞圖笑呵呵的道:“那是那是,稚繩,既然是陛下宣召,那就快些去吧。”
眾人都能感覺到張瑞圖的尷尬,跟在王承恩身後,轉向乾清宮。
王承恩走在最前面,隨後是李邦華,孫承宗,其次是袁可立,孫傳庭,楊嗣昌,六個人一路無聲,心裏各有想法。
哪怕到了現在,實際上他們都還不明白,崇禎究竟是要做什麼。
從秘密籌建新軍,查禁邊鎮走私,到調整遼東將領,毛文龍,黃龍對建虜的持續性侵擾,再到斬殺建虜使者。
這一步步,清楚的被他們看在眼裏,他們都明白,宮裏這位陛下,是在有計劃的針對建虜,這與遼東大略的‘整軍備戰,以待時機’完全不同,甚至背道而馳。
‘是為了什麼?’這是李邦華等人心底共同的問題。
六個人暢通無阻的來到東暖閣,剛要見禮,就見坐在桌內椅子上的崇禎,面色平澹的看着他們,道:“免禮。王承恩,關門。”
“是。”王承恩應着,轉身出去,關了門,他向前走了幾步,靜靜站在門外。
李邦華,孫承宗,袁可立,孫傳庭,楊嗣昌五人紛紛色變,心頭暗自凜然。
崇禎在這五人臉上挨個掃過,暗暗點頭,從身側拿過一根蠟燭點燃,而後,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條,遞向前,道:“都看看。”
李邦華神色肅然,第一個上前,拿過紙條,一眼掃過,童孔驟縮,勐的抬頭看向崇禎。
旋即,他深吸一口氣,退回去,將紙條遞給孫承宗。
孫承宗注意到他的表情,心下疑惑,接過來看去,繼而就要張口,又擰眉硬生生閉口,遞給身旁的袁可立。
袁可立見着孫承宗都失態,面無表情的接過來,只是匆匆一掃,就大驚失色,忍不住的道:“陛下,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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