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小無賴
走進了殿內,呂后孤零零的看着周圍,殿內沒有一個宮女,冷風蕭瑟,雖然這椒房殿有保暖的作用,可不知道為什麼,殿內卻涼的驚人,呂后什麼也沒說,就準備要更衣。
“阿母~~~”
一陣哭號打破了殿內的肅冷的氛圍,一個小東西哭嚎着大叫了起來。
呂后一楞,椒房殿的主殿很龐大,同時有四個內屋,此刻聲音就是從最裏頭的那個屋子裏傳出來的。
當呂後走進了那個小屋子的時候,劉長正躺在榻上,淚眼朦朧,十分的委屈。
“你又怎麼了?”
“我在去讀書的路上被人撞傷了,太醫說我得修養個兩..半年。”
“哪個太醫說的?”
“額...就那個有鬍子的太醫。”
呂后冷冷的盯着他,在呂后的凝視下,劉長不由得將腦袋縮進了毛氈里,低聲說道:“你要信我啊,阿母。”
“你又惹了什麼禍?你阿父讓我派人送你去宣室殿。”
“啊?”
劉長終於不裝了,他猛地坐起來,問道:“去見阿父?”
“阿母,能不能不去啊?我受傷了,得養好了再去吧?”
“不行。”
“阿母~~”
劉長跳下榻來,沖向了呂后,呂后險些被這個小東西給撞翻了,她好不容易的抓住這小東西,就看到劉長眼巴巴的看着她。
呂后伸出手來擦着他的鼻涕,冷冷的盯着他,問道:“你又惹了什麼事?”
“我沒去讀書...還撞了人..前天還往...人家身上吐口水...大前天...”
“好了,不用說了...這些就夠了。”
“哇,阿母,我不敢一個人去啊!你捨得看到我被打個半死嗎?”
看着劉長哭嚎着將眼淚鼻涕抹了自己一身,呂后略帶嫌棄的瞪了他一眼,方才無奈的站起身來,說道:“走吧,我帶你去找你阿父。”
劉長牽着呂后的手,蹦蹦跳跳的朝着宣室殿走去。
在整個皇宮內,阿母對他最好。
劉常對歷史並不感冒,因此,劉長也沒能從記憶里翻閱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在這個時代,他只知道有劉邦,樊噲,張良,蕭何,韓信這幾個人,知道這些人還是因為中學時的記憶里有篇鴻門宴,只記得樊噲吃肉喝酒,劉邦逃走什麼的。
他倒是知道文景之治和漢武帝,但是文帝和景帝叫什麼就記不清楚了,武帝應該是叫劉徹,不過應該比自己小不少吧。
而對這位歷史上鼎鼎有名的呂后,他知道的也不多,好像她執政過一段時間,還殺過皇子。但這也沒辦法,畢竟中學的歷史課他從來都沒有用心上過,就是看過一些,因為太久沒有接觸也就忘掉了。
這或許可以被看作一個失敗的穿越奪舍,土著劉長獲得了一些模糊的未來,以及動手的能力,其他的那些,如對母親的那種深深的感情,對父親的懼怕,對學習的痛恨,對牛肉的渴望...還是一如往常,沒有任何改變。
哦,對了,前身酷愛吃肉,尤其是牛肉,無肉不歡,有些時候劉邦搞皇室內部的家族宴席,這傢伙就會大吃特吃,甚至還會偷一些藏在衣袖裏,帶回去再吃,也因此挨過劉邦的打。
劉長也不知道為什麼,劉邦明明也喜歡吃肉,卻很少吃牛肉,除非是大活動,否則都是吃豬肉和羊肉,曾有儒生勸諫劉邦,說豬肉是下賤的人吃的,劉邦作為皇帝吃豬肉是不合乎禮法的。
於是劉邦下令讓這個儒生去終身養豬。
而呂後知道劉長喜歡吃牛肉,因此有機會就會給他帶些牛肉來吃。
劉長自幼就跟着呂后,是她一手撫養長大的,在諸多皇子裏是最受呂后寵愛的,其他皇子在呂後面前瑟瑟發抖,只有劉長敢在她面前鬧,不只是敢鬧,還敢往她身上抹鼻涕。
呂后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這麼快又要回到宣室殿內。
劉邦這次看到她的時候,的確是有些驚訝。
你怎麼親自把他送過來了?
呂后牽着小傢伙的手,將他推到了劉邦的面前,坐在了一旁,平靜的看着他們。
劉長面對這個歷史上鼎鼎有名的漢高祖,心裏當然也是畏懼的,說實話,自從他出生之後,跟這位父親見面的次數着實不多,母親天天都在他的身邊,而父親嘛...基本上三四個月才能見上一面。
而劉長見到父親的時候,大多都是他挨揍的時候。
劉邦打孩子,那打的是真的狠啊,完全就是把孩子在當秦軍來揍,不,他打秦軍都沒有這麼狠的。
站在劉邦的面前,劉長的小臉變得蒼白,他無助的瞄着一旁的母親,希望她能將自己帶回去。
劉邦手裏捧着竹簡,時不時瞄一眼劉長,雖然沒有說話,壓迫感卻是十足。
“說吧...今天又幹什麼好事了?”
劉長眨了眨雙眼,狡辯道:“我去上課的路上被人撞了。”
“大漢御史大夫是閑的沒事幹來撞你這個小娃娃玩??”
“他走的急,沒看到我,我被撞得疼痛難忍,就回去休息了....”
“呵。”
劉邦緩緩放下了竹簡,眯着雙眼問道:“那我問你,你前天是不是往浮丘伯臉上吐口水了?”
聽到劉邦這句話,呂后也眯起了雙眼,那神色跟劉邦居然一模一樣,她輕聲問道:“哦?還有這事?”
劉邦憤怒的說道:“是啊!朕特意請浮丘伯來教這個豎子,他居然往人家臉上吐口水?哪有作弟子的這樣侮辱老師的道理呢?!”
劉長急忙說道:“是他先說墨子是無君無父的禽獸!!”
“那荀子孟子也都罵過墨子,你要不要去掀一下他們的墳?”
劉長鼓着臉,氣呼呼的,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這就太過分了!年幼的人要尊重年長的人,這是我一直告訴你的道理,何況他教授給你知識,是你的老師!”
這次開口的卻是呂后。
“是啊,你怎麼能這樣對一個大儒呢?!”
劉邦開口附和道。
兩個關係幾乎降到了冰點,很久都不曾有過共同話題的老夫妻,在劉長堅持不懈的努力(zuosi)下居然罕見的同步了起來,意見終於達成了一致,兩人開始你一言我一句的批鬥,配合的非常精彩。
劉長頓時傻了眼,他叫道:“阿母,你是我母,怎麼可以幫他說話呢?!”
劉邦大叫道:“她還是我妻呢,為何就不能幫我說話?我認識她幾十年了,她認識你才多久?”
“我告訴你,長,你年紀小,所以平日裏胡作非為,我們都沒有訓斥,但是我們不會一直慣着你!你看看你幾個兄長,哪個是你這樣的?”
呂后皺着眉頭,語氣愈發的冰冷。
“對,你要是再敢胡鬧,揍你的可就不是我一個人了,我跟你阿母一起動手,讓你知道什麼叫父母恩勤!”
兩人罵了許久,劉長低着頭,兩個手指交叉在一起,不停的擺弄着。
劉邦和呂后對視了一眼,劉邦忽然眨了眨雙眼。
“既然你這麼不想讀書,那就算了,就暫且不跟着那幾個人讀書了...”
劉邦這麼一開口,劉長猛地抬起頭來,問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以後就不要跟着那些大家們去讀書了。”
那一刻,劉長是喜極而泣,沒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終於能告別那些枯澀難懂的文章了,終於可以不用聽那些人念經了,他激動的衝進了劉邦的懷裏,準備狠狠親一口這個體恤民心的好皇帝。
劉邦笑呵呵的抱着他,說道:“但是嘛,這麼好的天賦也不能浪費了,以後你就跟你的兄長們一起讀書吧。”
劉邦那笑吟吟的臉再一次告訴了劉長一個事實,你爸爸還是你爸爸。
劉長的笑容當場就凝固了,原本想要親劉邦的嘴唇忽然開始了顫抖,若是現在吐一口會不會被砍頭?
就這樣,劉長愁眉苦臉的離開了宣室殿,幼小的劉長默默在心裏發誓:有朝一日權在手,殺盡天下做題狗。
送走了不聽話的幼子之後,劉邦再也忍不住,大聲的笑了起來。
呂后的臉上雖然沒有笑意,但是也沒有先前那麼的冰冷,“堂堂大漢天子還要算計一個小娃娃。”
“怎麼?不該嘛?”
“該。”
“其實這小子很聰明的,可惜心思就是不在學習上...不過,以後我們得花點心思了,不然啊,他這個性格,等我們倆都不在了,一定會惹出大禍啊。”
“是啊。”
劉邦忽然長嘆了一聲,他搖着頭,問道:“你知道朕為什麼忽然想要換太子嗎?”
呂后的臉色頓時變得冰冷,一言不發。
“不是朕不再喜愛盈,是因為朕太愛他了...你也知道,仁弱的人,是當不好皇帝的,你看看國內,就那些人,各個心懷異志,表面上對朕無比的恭敬,暗地裏卻在操練士卒,籌備糧草...他們是想要做什麼呢?”
“若是有一天,朕不在了,盈能壓得住他們嗎?若是不換太子,那朕就只能為他掃清那些障礙了...”
劉邦說的有些激動,雙眼泛紅,幾乎落下淚來,他伸出手來,抓住了呂后的手,盯着她的雙眼,“朕實在是不願,不想跟他們動手...你能理解朕嗎?”
呂后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將手抽出來,彷彿在思索着什麼。
劉邦的這種悲哀,一直保持到丞相來奏告的時候。
沛縣的流氓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流氓,可蕭何卻還是跟從前一樣,勤儉,隨和,這是蕭何最大的兩個標籤,他的臉上永遠都是掛着微笑,這種微笑是很自然的,從心底里散發出來的,這讓蕭何擁有一種非常傑出的親和力。
劉邦很喜歡跟蕭何來探討一些麻煩事,因為無論遇到任何困難,蕭何的那種笑容總是能給與其他人巨大的信心,只要蕭何還在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蕭何的朋友非常多,大家都信任他,都尊敬他。
蕭何的年紀的確也不小了,年長之後,他的面相就變得更加慈祥,那笑容也就更能打動人了。
“陛下看起來似乎有心事?”
“唉,剛剛周昌前來大鬧了一頓。”
劉邦抬起頭來,神色惆悵的看着蕭何,問道:“你知道朕為什麼忽然想要換太子嗎?”
蕭何一愣,也是沒有說話,在廟堂里,蕭何是少有的沒有摻和這件事的大臣,身為丞相,他並沒有在太子風波里發言,沒有支持劉盈,也沒有支持劉如意,安安靜靜的當了一個看客。
劉邦沉重的說道:“不是朕不再喜愛太子,是因為朕有所顧忌啊,呂氏的勢力越來越大,朕已年邁,太子又不敢對其母有半點的違抗,朝中大臣多與呂氏勾結...就連朕的留侯,都願意為她出謀劃策...”
劉邦悲傷的問道:“朕該怎麼辦呢?”
蕭何平靜的回答道:“陛下不必擔憂,太子雖年幼,卻有明君之風,尚且,太子年少力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