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同行是冤家
眾人聞聲都一齊向門口看去,那是屬於一個包廂的,曹家俊已經變了臉色。
“姓陳嘅,我哋喺呢度傾計,礙着你乜事了,你要嚟多一嘴!”
柳雲不懂,但不妨礙她理解曹家俊這是發飆了,更別說唐求了。
“我喺呢度聽到人吹牛,便忍唔住!人唔大,口氣倒唔小,也唔驚風大閃了脷!”懂行的看那個人年紀應該不大,但外人看起來絕對不止的樣子,整個人精瘦得像猴。
然後就是曹家俊和他一陣嗚嘰哇啦的爭吵,大堂里頓時亂了。
怪只怪今天訂席的時候包廂已經滿了,曹家俊只能在大堂里安排,難免嘴雜聲遠。要是在包廂的話,根本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柳雲看了個熱鬧,唐求卻聽懂了大概,原來這個人姓陳名益民,也是住在本村的,不過哥哥有個VCD工廠,和曹家俊正好形成競爭。
哥哥是老闆,弟弟是業務經理,這很傳統。如果沒猜錯的話,嫂子肯定管財務…
廠子效益應該還行,不過曹家俊的成本管控得更好,所以他指責後者以水貨衝擊市場,用低價壞了行規。
所謂同行是冤家,如果兩人隔得遠應該沒事,但是住在同一個村上,便不可避免地產生齷齪,倒不真是不喜歡曹家俊開玩笑的吹牛。
自然,有吵架就有勸架,唐求既然和他相識,肯定要出來做和事佬的。對方應該也有人,從包廂里走出來好幾個人,也拉着陳益民進去了。
這邊曹家俊余怒未息。
“特么的自家沒本事經營,卻怪別人搶了他生意!同樣型號的產品,我就是能比他便宜一百多塊錢,他能奈我何?”
唐求笑起來。講到經營,曹家俊確實是有兩把刷子的。這廝本來就能言善辯,在大學裏據說學的就是工業工程,對於排位、精益生產很有一套,這個後來也成為他的專長之一。以他的文化程度和家庭商業氛圍,又有VCD核心元件的進貨渠道,陳益民家的工廠和他競爭,確實會有些困難。
“陳益民…”唐求想了一想,笑起來:“軍民軍民,他哥哥不會叫陳益軍吧?”
曹家俊以為他在調節氣氛,也笑起來:“還真被唐總說對了!他哥哥就叫陳益軍,倒是有本事的。”
唐求放在桌下的手不自禁地握緊了。
“曹總身邊有這麼個工廠也不是法子啊,同行競爭本來就是業內常態,你們距離這麼近,難免會有卧榻之側豈容別人酣睡的事發生。”
曹家俊深有同感地說:“可是人無法選擇出身,這一個村的村民,是早幾代都決定了的,我也沒有辦法!”
“簡單啊,要麼打倒他,要麼自己離開!我估計對方也應該是這麼想的,特別是你的成本比他們低那麼多的情況下。他們在其它方面壓不住你,整天防着對方使壞也不是辦法!”
曹家俊立刻把他的話引為知己。他低了聲音說:“可是人家家大業大,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們體量不是一個等級的,沒辦法啊!”
“有辦法!”唐求輕聲說,但很堅決。
曹家俊很意外,因為此時陳生見氣氛已經不適合談話,便提出了離開,這唐求卻反其道而行之,談興竟然更濃了。
但是能有人幫他出出主意也是好的,至於聽不聽,他自己有判斷力。
“做企業的,最怕三件事:資金鏈斷裂、業務崩塌,還有人事動蕩。曹總覺得,最一項最容易打倒他們?”
曹家俊一口答出:“人事!”
看來他不是沒動過這方面的主意,不然不會回答得那麼“自然”和敏捷。
這話一出,連他自己都笑了。
陳氏兄弟的企業資金是有的,業務是陳益民自己抓,一時半刻之間很難出什麼問題。唯一可能出事也可能在其中做文章的,就是企業的運營。
企業運營的主體是人。
但是一個成熟的企業,只要制度設計得好、管理順暢,短時間離開一兩個人根本不應該有影響,這也是現代企業的優點之一。
對此,陳益民也這樣認為,此時,他乘着酒意在包廂里對一個人大放厥詞:
“老李,不是我說,工廠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你可要想好了,離開我們嶺南電子廠容易,可是要想得到同樣的待遇,我保證這一片都沒有誰給的起!”
那個叫老李的其實一點都不老,才不到三十歲的樣子。今晚,其實是他離開工廠的前夜,明天就正式拿離職單了,幾位同僚請他吃告別飯。
這是慣例,因為按照通常的做法,明早辦好辭職單就會離開去下家,很少有人會繼續待在這裏。
“陳經理,我離開可不是為了待遇!”
“拉倒吧,不為待遇還是因為情懷?我過來也是因為我看上你嫉惡如仇的性格!雖然你在廠里和幾個部門的關係都不融洽,但我還是想把你留下。這樣吧,你給個價,只要不離譜,我都替我哥答應了!”
陪同的幾個人也勸:“是啊,老李,有陳經理這句話,你就別走了,我們哥幾個當初被陳總招來,都是想做一番事業的,你可不能撇下我們單飛啊!”
老李笑起來:“謝謝陳經理!”
可是他的語氣沒有一點感謝的意思:“我李運棟是個直人,你說我情商低我也認了,誰讓我是搞質量的?不嚴格把關、不處理違反工廠流程制度的人,我怎麼管品質?我也和陳總說清楚了,我是來做事不是來混日子的,所以陳經理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嶺南電子廠,我是真不合適待了!”
一下子竟然冷場了,可能李運棟的話也敲打了在場的人。南方機會多眼界活,職場的人除了錢之外大多還是有追求的,試問哪個人來到社會沒有一點理想呢?
何況工廠的狀況他們也都是知道的。
然後一個中年人發話了:“李主管,我是搞工程的,特別理解你的想法。既然你決定了,我就不再勸阻了,這樣,我敬你一杯酒,算是紀念咱們在嶺南電子廠一年多的緣份。從此之後,祝你前程似錦、工作順心!”
本來他說的也是正常的話,但落在陳益民耳里,似乎有別的意味,特別是“理解你的想法”這句話,真正觸到他的逆鱗了。
“虞工,在你眼裏,嶺南電子廠就這麼不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