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表象與內里
一路進宮，顧澈始終陪在溫顏身旁。
到底是宮廷詭譎，若是他不能陪在離溫顏較近的位置，縱然是溫顏被突然發瘋的太上皇賜死，他也是鞭長莫及。
所以，結合種種考量，縱然陪着溫顏一塊兒入宮有些暴露了二人關係，顧澈還是這樣做了。
然而，到了太上皇宮門口，顧澈卻被攔下。
李公公笑着看溫顏與顧澈，面上是春風如沐，可動作上卻極為強硬。
“顧小將軍，太上皇說了，今日，只見溫大夫一個人。”
顧澈縱然是再不畏懼太上皇，可此時身份地位擺在這裏，他也不能頃刻之間便翻臉不認人，無奈之下，只能是後退一步，與溫顏叮囑道，“一切小心。”
溫顏點頭，與顧澈遞了個“你放心”的眼神兒，便跟在李公公身後，進入宮殿之中。
出乎溫顏意料的，太上皇並非是她心中以為的白髮蒼蒼的瘦削模樣，而是看起來頗為年輕，似乎只有四十許人的樣子。
頭髮也並非蒼白，而是黑漆一片，看起來容光煥發，身材也並非是瘦削，而是勻稱。這人看起來，便是一副身體康健的樣子。
溫顏登時便是一愣，就連行禮的動作，都稍稍有些慢了。
好在，太上皇似乎並不打算在這些細節上做什麼追究。
他只是帶着溫和笑意的看向溫顏，開口問道，“你便是溫顏？”
“是。”溫顏低下頭去，回答道，“民女便是溫顏，略有醫術。”
溫顏再一次，特意點出了醫術，以此與道術做區分。
“好。”太上皇應了一聲，旋即從站變坐，與溫顏溫聲開口道，“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溫顏的眸子之中迅速的閃過一次微不可查的抗拒，不過旋即，她還是抬起頭，面上帶笑的看着太上皇。
而這次，溫顏與太上皇離得近了，她才看出，太上皇的眼睛，已經有些渾濁。
看一個人的年紀，看外表未必能夠看出來。
但是眼睛，一定可以。
不會有人上了年紀，眼睛還是清澈如少年般的。
看到眼睛，溫顏才確認，太上皇的年紀，少說也有五十之數。
這時一個已經知天命的老人了。
溫顏儘力保持着面色上的溫和與無害。
她知道，自己這一世的容貌與前世極為不同。
如果說她的前世，是明麗璀璨、帶有攻擊性的美。
那麼這一世，她美的十分乾淨，看起來有一股子天然的優雅氣質，但是這分氣質，卻顯得格外柔和，沒有絲毫的攻擊性。
縱然是溫顏橫眉冷對的時候，也不如前世那般氣勢充足。
溫顏清楚，這就是上了年紀的人最喜歡的模樣。
果然，太上皇盯着溫顏看了半晌，便哈哈笑起來，爽朗的開口道，“果然，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你雖未女子，卻不膽怯我的目光。好，好，好！”
太上皇連說了三個“好”，足以見到他對於溫顏的喜歡。
溫顏頓時也露出討巧的笑，適當的道謝道，“太上皇謬讚。”
乾乾淨淨，不卑不亢。
正是這樣的態度，使得太上皇更為歡喜。
索性，他抬手一揮，為溫顏賜了座。
這是多少妃嬪被召見到太上皇宮中都難有的待遇。
眼見着溫顏坐下，太上皇微笑着道，“喚你來的目的，你大致清楚吧？”
煉丹嘛，溫顏自然是清楚。
不過這時，溫顏卻不能這麼說。
她適當的露出笑容，點頭應道，“是，民女曉得。聽聞太上皇近日頭痛之症有所加重，民女便是為此而來。”
太上皇點了點頭，卻沒接茬，只是接着問道，“你觀我如今，年歲幾何？”
從太上皇的眼睛裏，溫顏已經猜測出了他的年紀。只是，這會兒話卻不能如此說，溫顏沉吟片刻，旋即起身告罪道。
“民女眼拙，只看着太上皇分外年輕，只是對於您的年齡，卻不敢妄加揣測。”
如此，是最聰明的做法。
不真切的說出年紀，便不會落人口實。
果然，太上皇頓時又笑起來。
不過同時，他擺手讓溫顏坐下，也打趣兒道，“你這小丫頭，年紀不大，可這口中言語卻是乾淨。一字一句的，滑溜得很！”
這看似是在敲打，可溫顏卻清楚的聽出，太上皇的語氣之中，並沒有怒氣。
沒生氣，那就好辦。
溫顏適時的笑，卻沒有請罪，只是語聲柔柔的道，“民女乃是為了太上皇的癥狀而來，一時沒有診斷，便一時憂心。若是太上皇體恤，不若讓民女看診一二，如何？”
這是溫顏進門之後，拋出的第一個問句。
太上皇聽得這話，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卻也大笑，朗然同意了。
溫顏素來善於察言觀色，這會兒卻發現，被眾人傳說“病情已經日益嚴重”的太上皇，在行為舉止之間，是認為自己沒病的。
這倒是奇怪了。
究竟是傳言有錯，還是……另有隱情？
不過這一切，很快便會有答案了。
隨着溫顏的隨身藥箱被拿上來，溫顏也開始瞭望聞問切。
一番交流與試探之後，溫顏切實的證明了傳言的真實性。
眼前這看似身體康健無比的太上皇，確實是病重在身的。
只不過……表面的癥狀，似乎是被人為的壓制下去了。
然而，太上皇在看到溫顏略有憂心的表情后，卻皺起眉頭，乾脆的開口問道，“溫丫頭，你這是什麼表情？我的身體，不是一如既往的康健嗎？”
這話簡直是沒法兒接。
溫顏不得已，只能是輕聲道，“溫顏是頭一次為您看診，並不清楚以往的癥狀。所以，這一如既往……”
這話，是顯而易見的避重就輕。
太上皇皺起眉頭，正要發怒，卻聽見溫顏又道，“敢問，您是否夜間常常難以入睡。輾轉反側，直至天明，但卻不覺睏倦，狀態極為亢奮？”
太上皇登時一愣。
幾乎是本能的，他便開口問道，“你怎麼知道？”
溫顏沒有回答，而是接着開口，“敢問，您是否時而腦中隱痛，並不強烈，只是尖銳非常。但每每疼痛過後，又覺得腦海之中無比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