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國子監
陳富貴看着窗外的晚霞，突然出聲道：“……大哥也喜歡靠窗而坐嗎？”
“昂，還行。”
陳小二敷衍道，他算是看出來了，就不能跟這貨搭話。
一搭話，就是給了這貨變身‘網抑人’的機會。
“……果然只有窗戶才是我等孤獨者的故鄉。”
是王的故鄉！陳小二心裏吼了一嗓子，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這貨絕對是來折磨我的！
“……沒有任何緣由的，突然心好空。如此美好，入眼卻皆是灰敗。”
呵！建議去做個心電彩超！
“一縷最後的餘暉走了，我卻聽到它在跟我說，‘祝你幸福’，呵。”
咋滴，你還想日不落？我看你指定是有點毛病！
“果然，就好比這人生，從來就沒有等待，只有不斷向前。”
我實在是受不鳥了！
……陳小二的額頭上，已經隱隱有青筋鼓動，想打人。
深吸了口氣，
陳小二乾脆閉上了眼！
見大哥閉上了眼，陳富貴微微搖頭，也不再說話。
獨自享受這美好的憂鬱。
……終於安靜了！心中暗暗呼了一口氣，
“京都妖物或許被抓，但這幕後主使，怕是難了。”陳小二默默道。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不怎麼相信能通過這次揪出幕後主使來。
“……不過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今日之後，我便能順利進入大理寺。”
“……但同時也就意味着，我將徹底暴露在那幕後主使的眼中。”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陳小二跟陳富貴二人在國子監下了車。
前來接人的不是二妹陳澄。
而是一個身穿淡青色的儒袍，面容甜美的鵝蛋臉少女。
“……見過二位先生。”
少女看到陳小二跟陳富貴后，立刻上前見禮。
陳富貴是白馬書院院長的弟子。
雖然白馬書院跟國子監彼此理念不和，但該有的禮不能失。
這也是國子監最後的堅守！
以陳富貴的身份，自然當得起她這個普通學子的一句先生了。
至於陳小二，那就更不用說了。
一百首相思詩詞，直接奠定了他在整個儒門中的地位。
一些儒門大儒都與他平輩相交。
雖然陳小二身上從未有青氣顯露，但這卻是絲毫不影響眾學子心中，
他是儒道九品修為的事實！
“……你們監丞現在何處？”陳小二看着少女問道。
因為柳安，他對整個國子監都沒有什麼好感，但也不會隨便為難別人。
少女一臉仰慕的看着陳小二，
被少女一副花痴模樣注視着，陳小二不由輕咳一聲。
少女頓時反應過來，
一雙純粹眸子眨了眨，而後俏臉通紅，倉皇行禮，同時語速磕絆，道：
“……先，先生她身體不舒服。就吩咐學生前來接二位先生。”
聽到少女的話，陳小二眉頭微蹙，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隨身新聞。
【國子監祭酒，大儒柳安為監丞陳澄準備浪漫禮物，表露心跡……】
看來二妹因此受到了不小的刺激。陳小二眼皮微抬，心中瞭然。
“今日大理寺捉妖。”
“……妖物狗急跳牆，喪心病狂之下，殺害了國子監祭酒。”
陳小二心裏想着今晚要發生的事！
“……你們監丞出了什麼事？”陳富貴出聲問道。
在他的印象里，二姐不是個因為身體不舒服，就會放棄原則的人。
可今天，不僅答應了自己跟大哥，會親自來接人，
結果到了門口都沒有迎接。
……不說自己是她的親弟弟，單說自己的身份，依禮她也該前來迎接。
更別說，大哥在儒門的地位，又是兄長。
二姐不是如此不知禮數的人。
一時間，陳富貴面色也不由變得凝重起來。
“哎？不知啊……
“……嗷，對了！早課時先生似乎很生氣，祭酒大人則一臉悲痛。”
少女仰起小腦袋，做思考狀。
“……祭酒？柳安？”陳富貴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記得小時候，柳安就教導過二姐學業，是個很不錯的先生。
二姐能當上國子監有史以來的第一個女監丞，
自身才學是一回事。
柳安這位祭酒也沒少出力。
二人雖沒有師徒之名，可也算是有師徒之實。
算得上是亦師亦友的關係。
是什麼讓二人關係鬧得如此之僵，甚至是當著眾多學子的面？
陳富貴皺眉沉思。
“……帶我們去見她吧。”陳小二則是對着少女微微一笑，道。
他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麼。
一想到柳安，這個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狗，打一個十七歲小姑娘的注意。
陳小二心裏就一陣反胃。
這種人，比廁所的蛆蟲，都噁心！
少女在陳小二的微笑攻勢下，瞬間便淪陷了。
一路上恨不得貼到陳小二身上來。
當然，整個國子監，想要貼上來的不止這小姑娘一個。
男的女的都有，儼然一副大型的追星現場。
“……果然，即使如此光明的世界，也永遠不缺被遺忘的角落。”
“感受不到片刻的溫暖與關注……”二弟陳富貴語氣幽幽。
陳小二：“……”
國子監出現了很怪異的一幕。
……兩男一女向前走着，身後則跟着浩浩蕩蕩一票身穿儒袍的白衣學子。
一些負責教學的博士們見到這亂糟糟一幕，就要上前訓斥，
但當看到領頭之人後。立刻便瞬間渾身顫抖着，
加入了跟隨的行列中。
一些頭頂青氣的四品儒修，更是毫無斯文的衝到陳小二身前，索要簽名。
眼神狂熱無比！
看的陳小二心頭直跳。
一路走來，心驚肉跳的，屁股都不知道被哪個給狠捏了一把。
生疼！
一轉頭，看到的全是俏臉紅撲撲，手拿詩冊索要簽名的女學子。
“有辱斯文。”陳富貴臉色陰沉。
“……堂堂國子監，聖賢之地，竟如此失禮。”
“有何顏面自稱讀書人！”
陳小二斜了一眼二弟，也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誰看到這一幕都會心生不爽。
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到一處幽靜的小院前。
“你們在做什麼！”
這時，一道嚴肅的冷喝聲響起，一片青氣破門而出。
一襲墨綠色衣袍，看起來嚴肅老成的陳澄走了出來。
她背負着雙手，一雙好看的眸子，瞪着在場所有人。
四品儒修的氣勢威壓全場！
……儒修四品之上，皆可稱大儒。
大儒更是一種對讀書人，達到一定境界的尊重，
而不是單純的以修為定論。
當然，能被稱為大儒的，也肯定是修為達到四品之上的了。
不是誰都像陳小二這種的。
如果這些人知道陳小二所做詩作都是出自別人之手的話，
也就能明白，陳小二身上沒有半點青氣的原因了。
不愧是女監丞，“年級主任”級別的存在。
此時，眾人這才驚恐的發現，他們竟然來到了監丞大人門前。
一時間，所有人都瑟瑟發抖。
監丞大人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十分注重禮儀。
自己等人如此失禮，怕是要糟！
“國子監監丞，立言立行，當真是可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
陳澄的眼神不由的跟着一黯。
在眾人等待雷霆審判的時候，她只是輕聲道：
“爾等都是讀書人，不可失儀。”
“……散了吧。”
說完，也不管其他人驚訝，不可置信，一副監丞轉了性的表情注視下，
默默折身返回了小院。
看來柳安那老狗的行為，對二妹的影響很大。
陳小二看着陳澄略顯憔悴的背影，若有所思。
……
廳間。
兄妹三人坐在一起。
“……出了什麼事？”陳富貴一改“網抑人”的風格，沉聲道。
眉宇間儘是對姐姐的關心。
“無事。”陳澄默默的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淡淡道：
“今日詩會我便不去了。”
“……至於跟祭酒的見面……大哥自行決定即可。”
說完，陳澄便不再言語。
一旁的陳富貴忍不住了，見二姐這明明就是有事的狀態，一拍桌子道：
“莫非是柳安訓斥了二姐？”
陳小二有些驚訝的看着眼前，突然衝冠暴怒的二弟。
不過很快，心中便瞭然。
就算平日裏再怎麼強行‘抑鬱’，事關親人，還是不能視若無睹。
這點很有父親的風格！
“……我去找他！”說著，陳富貴就要起身，卻被陳小二一把壓住。
“事情我早已知曉。”陳小二突然出聲。
陳澄捏着茶盞的手微微一顫，抬起頭時，眼神中有片刻的慌亂閃過。
“……你是怎麼。”
話剛到一半，陳澄突然止住，眼神也強自恢復鎮定。
看她的樣子陳小二就明白，這是在懷疑自己套話。
“我確實知道。”陳小二再次補充。
這次，陳澄眼神中的慌亂之色再起，她明白，大哥是真的知道了。
一時間，拿着茶盞的手，都在發抖。
陳小二見此沒有說什麼，只是平靜的看向一臉懵的陳富貴。
後者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沉默片刻后，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默默轉身，出了房間。
“大哥，你……”弟弟離開后，陳澄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數次后，默默垂下了腦袋。
她像是做了什麼羞愧的錯事一般，不發一言。
雙手搭在桌上，拇指焦躁不安的扣着杯盞邊緣。
身上早已沒有了往日的傲氣和老成。
一身寬大的墨綠色長袍下，嬌小的身軀，看起來越發的瘦弱。
“……哥。”
一聲哥，陳澄抬起了頭。
……眼神中盡顯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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