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支脈玄氏
“終於走了?”在主峰上,六個老頭子聚集在議事大樓前,這裏視野極其開闊,對峰下各處都能一覽無遺,此時吾古都等人已看到李修出了山門,淡淡地說道。
“走是走了,倒是便宜了他。”吾長風頗為不忿。
“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個道理你心裏既然明白,說這種話有何意義?”吾古都掃了吾長風一眼,隨即說道:“無論此子究竟是何來歷,無論他是敵是友,目前來說,他住在山門之中對我們已形成了很大的阻礙,他既然肯這般離去,那也是再好不過。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接下來我們要處理很多事情,對了,太上長老不在流雲洞內,究竟去了什麼地方?吾鐵膽,這件事情交給你來處理,你去魂殿,借用太上長老留下的魂燈,用飛螞傳信,召他回來,不能讓他瘋瘋癲癲地死在了外面。他走火入魔,兩次蒙李修搭救,不過如今功力已所剩無幾,他已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吾鐵膽的眼裏居然有着一絲興奮之色,道:“掌門人不日將回到宗門主持大局,他將會帶領吾峰重回巔峰,有些事情,的確到了我們該下決定的時候了。”
吾長風和游長老皆隨聲附和,張魯直和農太黎見狀,對視一眼,也表示願意支持大長老的決定。
六個老頭子沒有入議事大樓,就在樓前的空曠地帶商量了一些事情,李修走了,太上長老也已失蹤,他們行事立刻方便了很多。中途吾鐵膽被叫去魂殿,借用吾道子留下的魂燈,取了吾峰特質的傳信工具,飛螞,要傳信給吾道子,召他回來,實際上他們已經商議妥當,吾道子一旦回歸,他們立刻將其軟禁起來,只剩三成功力的吾道子,不足為慮。實際上吾道子多年來在流雲洞閉死關,早就不管理俗事,但重大決策卻有一票否決權,只要將吾道子拉下馬,則大長老一眾,自然就能百無禁忌,這關乎着他們的個人利益,也關乎着吾峰的整體利益。這其實也是很多修仙宗門的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到了某個年紀,就會主動退居幕後,一心只求破死關,這些老人往往都是為宗門做出了重大貢獻的人,他們繼續享受着供奉,除非宗門遇到了生死存亡的狀況才會破關而出,出勞出力,否則也就在各自的洞中,求個善終而已,畢竟天地劇變后,破死關千難萬難。
說起來,吾道子這樣不願放權的人,還算是一個另類,但沒有辦法,兩百年來,吾峰頻繁出現內亂,致使人才凋零,他不得不這樣勞心勞力,凡事都在親力親為。因此,幾大長老也沒有把事情做得太絕,擬定了兩手準備,第一當然還是說服吾道子,第二才是採取強硬措施,畢竟誰都有老的時候。
忽見一人飛快趕往議事大樓,這人正是大長老的弟子吾飛雲,是目前吾峰的首席大弟子,平日裏此人素來以沉穩著稱,但此刻他卻氣喘吁吁,滿臉驚恐地大叫道:“師尊,師尊,不好了!”
“何事如此驚慌?”吾古都略有不快,問道。
吾飛雲惶恐道:“魂殿出事了,出大事了,太上長老的魂燈滅……滅了!”
“魂燈滅了?”不但吾古都覺得意外,另外四位長老也很吃驚。吾飛雲是陪同吾鐵膽入魂殿辦事的人,並非吾古都信不過吾鐵膽,而是製作飛螞,借用大長老的魂燈傳信,過程比較繁瑣和複雜,需要幫手。這也是當初李修接到飛螞傳信的時候,立刻知道吾峰有重大的事情才會急召他回去。
雖然擬定了一套對付吾道子的方案,但畢竟是自家的老祖宗,魂燈忽然滅了,非同小可,幾人火速趕往魂殿。魂殿是吾峰比較特殊的一個地方,正殿供奉着吾峰列祖列宗的牌位,香火不斷,還有一座偏殿,則是專門用來擺放重要人物的魂燈,魂燈長明不熄,且有專門的弟子負責守護。看魂燈的盛衰,直接能夠觀察到對應的人是否生命力旺盛,還可以藉此製作出傳信飛螞,甚至可以藉助飛螞,得出本尊的一個大概定位,宗門可以藉此救援,也可以藉此呼救,類似的東西不獨吾峰所有,稍微上點檔次的修仙宗門都有。
魂殿之內,魂燈足有一兩百盞,當年吾島掌門和太上長老理念不合,帶領着大批精英和弟子入世闖蕩,但並不是自立門戶,所以都還留着魂燈,從某個方面來說,能在魂殿留下魂燈的人,都是一種身份的象徵,最差都是入室弟子。吾道子的魂燈供奉在最上面一排,其次才是吾島掌門和大長老等人的魂燈,次序由左向右,李修的魂燈赫然也在其列,不過卻排在最右方,和李修一排的居然足足有二十八盞,可見吾島掌門當年帶走的高手,實際上已將吾峰的力量抽空了。魂燈屬性為陰,火苗為深藍色,顏色越深,火苗越旺,不說修為有多高,至少說明生命力越強,李修的火苗就遠超同排燈盞,比吾島掌門更為耀眼。
第一排的吾道子的魂燈,此時的確已經熄滅了,由此可見,吾道子性命堪憂,或許已經隕落?
吾古都面色鐵青,這種情況脫離了他的預設,他問起是怎麼回事?吾鐵膽如實相告,原來他和吾飛雲剛剛來魂殿製作飛螞的時候,吾道子的魂燈還很正常,目前吾道子得到李修的救治,雖然功力所剩無幾,但生命並無大礙,並不影響魂燈依然保持着旺盛的狀態,這也是他們目前還並不知道吾道子其實是在裝瘋賣傻,李修只是在配合他演戲而已,不然發生了這種情況,還是另一番場景。但是明明正常狀態的魂燈,忽然幾經閃爍,隨後猛然就熄滅了,這就是吾鐵膽陳述的過程。
正在這時,忽然李修的魂燈也熄滅了,緊接着,和李修一排的燈盞,先後連續熄滅了七盞!
“怎麼回事?”所有人看着這詭異的一幕,皆悚然變色!李修的魂燈熄不熄無所謂,但另外的七盞燈,每一盞都是代表着一位金丹期的強者,有的雖沒有掛長老職位,但地位相當,死了一人都是重大損失,何況這一下就齊滅七盞燈,代表着的就是七人的隕落,簡直難以想像!
“到底發生了什麼?”所有人都預感到一股不詳,吾古都沉聲說道:“速發飛螞給吾喪,問明情況!”吾鐵膽等人這才回過神來,匆匆製作傳信飛螞去了。
李修遠離吾峰,一路向西行走,大約五十里,站在這裏,只見遠方依舊是山巒疊嶂,目光所及,出現一道屏障,那就是往生嶺。李修沒有繼續朝前走,而是進入山林,就地盤坐。他不可能放棄虎子,不說虎子的天賦如何,但不可否認,虎子是李修的人,能被李修能看上的人,至少目前除了虎子,還沒有出現第二個,這一點就夠了。
釋放意念,感受着四周的氣流,這一刻,李修的心臟發出了劇烈的響聲,如同戰鼓一般。他集中了所有的精神力,感覺自己進入了混茫的虛空之中。這時候的李修,大腦在超強度的運作,他身體的很多個器官自然而然地產生了某些化學反應,心臟一張一合,力度強悍,心率加速,時而發出了鼓聲,時而發出了潺潺的溪流聲,那並非真的溪流聲,而是他心跳加強加快,血液流動的聲音。
“在這裏!”李修深入虛空,很快他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那是一根非常隱秘的線條。用吾道子所說的三重境界來劃分,一旦進入明吾之境,人體就打破了常規的修行模式,這時候,無鬚生理或心理的暗示,就能有意識地自我調節,補充大腦的能量和提高大腦的處理能力,通俗來講,就是大腦的開發。而在這個過程當中,身體也同樣在有意識的得到更多的進化和功能,明吾之境就是將無意識化為有意識,無意識的虛空之中,隱藏着太多秘密,這個無意識的虛空,通常都會被人們所忽略,或者說不在一個空間,實際上,無意識的虛空比有意識的虛空更神秘和廣袤。人的大腦是一台強大的處理器,但同時也很脆弱,所以有很強的過濾系統,這些都是大腦自帶的功能,或者說是自我保護的一種本能,不受有意識的主宰。而到了李修這樣的境界,則能有意識地進入一個在平常人看來根本不存在的無意識虛空。
虛空並非虛幻,虛空是修行的根本,剖析虛空,就會獲得很多能力。
這種修鍊方式,也是天地劇變后,難以打破生死玄關,證元嬰大道,所以經過千年來一批傑出之人所創新的一條路線。傳統的修鍊等階是開光,鍊氣,築基,金丹,元嬰。天地劇變后,由於修鍊到金丹大圓滿就會卡殼,所以在金丹和元嬰之間,創出了一重境,靈寂。這種模式,已逐漸被修仙界所認可。
吾峰的三重境之明吾之境,就是靈寂的體現。
李修在虛空中參悟,找到了一條線,這是當初他留在吾峰魂殿的魂燈,從而牽引出的一種若有似無的一條線,哪怕是普通的金丹大圓滿也難以斬斷,只有靈寂境的人才能辦到。找到這條線,李修果斷地將其抹除,冥冥之中的一種聯繫斷裂,魂殿中的魂燈立刻就熄滅了!斬滅了那絲牽連,李修並沒有退出這種參悟,繼續深入剖析,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反正時辰尚早,李修為了找到江家的少年,就必須隱於暗處,夜探吾峰最為穩妥。
蓮花池底傳送陣的彼端,一男一女兩個被李修制住並且敲昏的道士,醒來之後,發現他們已經不在那個山洞裏,他們看到了吾道子,還有一位身材頎長、長相俊秀的白面男子,這個白面男子看上去大約三十齣頭,但一雙眸子卻十分深邃,透着無盡的滄桑,可見這人的實際年齡,說不定是一個老不死。
“說吧,你們看到了什麼?”白面男子見二人轉醒,口吻很冷淡地發問。
“師尊?”男道士看清白面男子的面目,顯得非常吃驚,隨即他滿臉惶恐,全身的毛孔都是炸裂,他連忙翻滾下床,雙膝跪地,連說話都不利索了,吞吞吐吐道:“師……尊,弟子無……無能,甘……甘願領罪!”另一張床上的女道士也同樣翻滾下來,垂首跪着,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這兩位曾經在李修看來,修為甚至比大長老吾古都還強的人,此刻看到白面男子,居然像是稚童遇見了惡鬼一般,嚇得面無血色,口齒囫圇,渾身打顫!
“我有那麼可怕?”白面男子看了一下旁邊的吾道子,吾道子面無表情,那意思是你自己難道不知道?白面男子僵硬的臉上也略帶尷尬,道:“好了,近年來我對你們的要求的確十分苛刻,那是因為我練功的緣故,不得不對你們嚴格,否則你們四處惹事,我就會有諸多俗事纏身,如今我已將忘情訣修鍊有成,返璞歸真,你們沒有讓我失望,這很不錯!好了,回歸正題,我去過現場,憑你們的修為,居然在瞬息之間就被人所制,那人定是一位了不得的高手,還是那句話,你們看到了什麼?”
“那人矇著面……”男道士將當初被李修偷襲,最後被敲昏的事情說了一遍,女道士也補充了幾句。白面男子聽完后,面無表情,擺了擺手,示意二人退下,二人如蒙大赦,匆匆退出了門外。
白面男子嘆道:“當初我苦心挑選的這五個弟子,乃分屬五行靈根,我分別授其絕技,如今也算有所成就,數十年來,我為了打破生死玄關,參悟忘情訣所載的無上妙義,我對他們也疏於問津,如今看來,與我昔日初心相悖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