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載春秋過
這幾日沐昭的咳疾絲毫未見好轉,夜裏總是咳醒,沐芸聽說了,就又讓南伯去了陰心堂,為沐昭把脈。
南伯細瞧了他半日,又看了看府內醫者的方子,搖了搖頭。“府內的醫者,是小姐親自教導的,這方子已是對症下藥,並無不妥之處。只是要費心養着,切不可憂思過慮。”
沐昭點了點頭,又瞧着南伯。“我知道我這病,每年都是如此,是芸兒叫你來的吧。”
南伯垂頭道:“我先下去了。”
沐昭忙喚他留步。“阿南,你我也許久未見,我聽管家說上次你來我不曾醒着,今日你來了,我有些話想與你說一說。”
管家聽言,忙招手讓下人們都退了出去,又關上了門。
南伯雖已然轉身,卻是停了下來。“王爺客氣了,我是郡主的侍衛,郡主讓我來我就該來。至於其他的,都已經過去了,也不必再提。”
“阿南。我知道你恨我,咳咳咳,恨我無能,沒有照顧好緋兒。可這些年,我該多謝你,咳咳咳,替我照顧沐芸與沐清姐弟,你比我像個父親。”
南伯的手緊緊握住,似是強壓心頭的恨意。“王爺說笑了,我是替小姐照顧她的一對兒女,此事與王爺無關。若無要事,我就先告退了。”
“芸兒她......下個月便十八歲了,虛歲十九,別人家的女兒到了這個年紀甚至都有了孩子。因上次的婚約,耽誤了她,我這幾日想着,再為她尋一門親事,也不盼着那人是什麼高門大戶,只希望他真心喜歡芸兒,能照顧她。芸兒自幼與你親近,我想着你許是知道她的心意,可有什麼喜好。”
南伯轉過身來,看着床上的沐昭。
“喜歡?喜歡有什麼用?喜歡也要能護着她才行。”
半日兩人無言,南伯才道:“我自會將王爺的意思轉達給郡主,至於郡主是如何想的,我不知。”
說完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沐芸在屋內等了一會,麻衣過來稟報說南伯已經過來了。
等南伯進屋,沐芸忙問。“怎麼樣?父王的咳疾可有好轉的辦法?”
南伯看着眼前的少女。:“我看了藥房,並無問題,還是因着王爺早些年心肺受傷,所以每到冬季天氣轉冷,就會複發。之前,小姐還在的時候會幫他用藥護着心脈,熬過冬日,就好了。”
“我在母妃留下的手冊中找了許久,有幾張方子有些相同,卻不知道最後用的哪個,南伯幫我瞧瞧。”沐芸從麻衣手中接過一個盒子,盒子中正是幾張藥方子。
南伯看了看,拿出其中一張。“這張便是。”
沐芸忙拿出來,遞給麻衣,讓她照方抓藥。
麻衣接過藥方,走了出去。
沐芸收整剩下的藥方。“母親的許多方子,我都謄抄了一份,這盒子裏放的都是原稿。”
南伯看着她道。“郡主。”
聽南伯叫自己,答道:“嗯?何事?”手上的動作不停。
“王爺他,想再為你,尋一門親事。”
沐芸眉心起波瀾,只停了一瞬,接着收拾,可思緒已然不受控制,她回憶起三年前。
原來已經三年了嗎?
三年前她剛及笄不久,父王與海氏來尋她,說為她選了幾門不錯的兒郎,想為她定一門親事。
她當時並沒有婚配的打算,沐清還不到十歲,自己若是出嫁了,誰來照顧沐清?她想也不想就回絕了。
“父王和夫人不必多講,我已做好了此生不嫁的準備,以後清兒長大了,便讓他養着我。”
“這孩子,又說玩笑話,哪個姑娘家不嫁人的,我知你疼愛弟弟,所以,我與你父王挑選的,都是咱們沐家多年的好友,日後你想回來就回來,他們絕不敢說半個不字。”海氏在一側說道。
沐芸還是不聽。
海氏又道:“我知你是害怕弟弟無人照顧,不過清兒也十歲了,是半個大人了,你此時年幼,若再過上幾年,你年紀大了,又不曾婚配,且不管旁人如何說,清兒也會覺得自己耽誤了你。”
沐芸終歸是個女孩子,聽完海氏這番話,心裏有了動搖,她也怕清兒會嫌棄了她。
沐昭道:“此事,我與你側母妃探討了多日,你且看看,若是不滿意,可再尋一尋。”
相親一事便這般定了下來,一連着好多日,沐王府都在宴請好友,只說是快要過年了,與各家聯絡感情,只是來的除了女眷,還有各府中的好兒郎們,不少人看了,只道這沐王府怕是要辦喜事了。
只是沐芸每日都要早早起來,收拾一番,沐清知道這些人是來看阿姐的,更是湊熱鬧一般天天往思雲處跑,為沐芸介紹。
今日來的李公子,像個矮冬瓜,陰日來的王公子臉上有一顆大痣,後日來的張公子,雖然都不錯,可是聽說他母親脾氣不好,若嫁過去定是個惡婆婆,直把這來的這十幾個各家公子門,損的是一無是處。
沐芸本就無意嫁人,不過看着沐清忙活來忙活去,點評的頭頭是道,活像他自己要娶親一般。
就這麼兩三日,沐芸也看累了,在府中甚是疲憊,帶了麻衣去後山採藥,不巧突然下了雨。
這山頭本就屬於沐王府,沐芸也算熟悉,尋到了一個往日看到過的山洞。
也就是那次她遇到了百里訃。
當時麻衣帶着她剛進入洞內,就發現裏面有其他人的氣息,麻衣雖然不過六七歲,卻早早開始練武,因着她力氣大,直接用劍劈開了一塊石頭。
“是誰?出來?”
“別,別打我。我就是躲一下雨。”百里訃那日也是上山採藥,遇雨躲進了山洞裏。
“這山是郡王府的地盤,你是何人?如何進來的?”
“我,我是百里訃,百里家的,我家是做藥房的,就在這山後是我家的庫房,我聽說這山上有款冬花,就想來找一找。這後山有一個小道,是之前人留下的,前幾日被我發現了,我就順着走上來了。”
“所以你是來偷東西的?”
“不敢不敢,我就是想來看看,這款冬花長什麼樣子?”百里訃年紀也不大,就是穿的有些寒酸,衣服上還有些泥點子。
沐芸知道百里家,是清河郡的醫藥世家,經營者許多藥鋪,看那男子的神色不像是說謊,才開口道。
“你不知道長什麼樣子,又如何找的見?”
“我在書上看過一些,也是來尋一尋看看。”百里訃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
麻衣走過去拿過來遞給沐芸。
沐芸看那紙上,確實寫着款冬花的特點,又看向百里訃。
“你是百里家的兒子?”
“是,是。”
百里訃雖是答話,確一直用手擋着眼睛。
“為何矇著眼睛。”
“我聽着幾位是姑娘,若是我看了姑娘的相貌,傳了出去,有損姑娘清譽。”百里回到。
“你知道我是誰?”
“這是沐王府的山,幾位姐姐定是王府的人。今日唐突了各位,諸位放心,百里訃絕不會將今日之事說出去。”
“既然如此,我何不殺了你,以絕後患?死人更不會說出去了。”
百里訃聽完,連忙擺手。“姐姐們說笑了,這山本就是種的草藥,聽說平時郡主的草藥多種在這裏。若是我今日死在這,豈不沾染了血腥,況且我是一個男子,幾位姐姐若想殺我,還要費一番功夫,姐姐們是帶着王府的任務來的,何必在我這耽誤時間。”
沐芸許久沒看到這般能說會道的男子,膽小又機智,嘴角帶了笑意。”你倒是聰陰。”
外面的雨停了,沐芸帶着麻衣悄悄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百里訃問到:“姐姐們,我聽着外面的雨似乎是停了,不如姐姐們先走,我再走?”
“姐姐們?”
“還有人嗎?”
如此問了幾遍,才把手放下睜開了眼睛,發現洞內早就無人了,地上放着剛剛款冬花的那張紙,用一顆黃色的款冬花壓着。
第二日,宴請名單里多了百里家。
百里訃素來與其他家的公子們不熟悉,今日也是被母親逼着來的,所以一到後院,就縮在一旁,不一會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走了過來。
“百里訃?”
“嗯?你認得我?你是誰家的小孩?”
百里訃聽着這小女孩的聲音有些熟悉,卻沒想到眼前這小姑娘就是那日用劍劈石頭的,以為是誰家的孩子丟了。
“你是迷路了嗎?”
麻衣看着面前這高大卻有點傻裏傻氣的男子,不陰白郡主為何對他感了興趣。
“我家郡主有請。”
“你家郡主?為何要叫我?”
麻衣最討厭男人啰嗦,直接抽了劍出來。“叫你就叫你,跟我走。”
利劍出鞘的聲音,終於勾起了百里訃的印象。
“是你,昨日......”沒說完,趕緊捂上嘴巴。
跟着麻衣到了思雲處的側門。
百里訃一進門就看到了沐芸背影,不知道為何他就覺得眼前的女子,似乎就是昨日給他款冬花的人。
“看什麼?”麻衣推了他一下。
沐芸聞聲轉過身來。
“百里訃?”
“在下正是。”
“你可曾娶親?”
“啊?”
麻衣又推了他一下。“問你有沒有娶妻,你啊什麼?”
“未,未曾。”百里訃答道。
“那你府中可有妾室?”
“還,還沒有。”百里訃有點臉紅。
“那你讓你母親來王府提親吧。”
“是,啊?提親?”百里訃猛的抬頭,一時之間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你我成親后,我要常住在王府,若是無事,你也不必尋我,若是有需要,之後我會為你尋一門妾室。”沐芸看着他說道。
百里訃看着他搖了搖頭。
“你不願意?”
“我,不想要妾室?”
“隨你。麻衣帶他出去吧。”
百里訃卻是沒走,問到。
“我想問你是誰啊?我讓母親來提親,總要知道你的姓名。”
“我,叫沐芸。”
百里訃這才知道,眼前的人便是沐王府的大郡主,而她就這麼直接說了要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