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淵源有自
沐昭咳了幾聲,坐下慢慢道。
“說起來十幾年前我曾見過中州現在的主君。”
軒轅時期,中州就是王都,雖然後來陷入戰火紛爭之中,損壞了不少房屋家舍,所幸大部分還是保留了下來,高氏第一個佔據的領地便是中州。
而中州城之所以叫城,乃是因為高夷讓匠人用大塊的石板將整個中州圍起了城牆,塗成了黑色,足有七八米的高度,說這是一座鐵城也不為過。
當時他第一次去中州城,不免被中州這風格嚇了一跳。雖然沐家也是大家世族,卻不似中州高氏這般鋪張。
“那時他也不過三十歲而已,原來的中州高辛朗剛剛去世,高夷繼承了王位,隔了一年娶了雲都醫宮的三小姐雲緗為妃,我前去觀禮,他看上去並不如我想像中那般高大,面容也有些憔悴,可我曾聽你祖父講過,當年來我清河郡拉攏的,便是這尚是黃口小兒的高夷。”
“三十多年前,高氏不過剛剛在中原幾十個錯綜複雜的勢力中鋒芒漸露,高夷小小年紀就隨着高辛朗征戰沙場,從十幾歲開始就是高辛朗的軍師。”
“十二歲就敢來清河談判。這份勇氣與篤定,乃是世間少有。”
“那他是如何說服祖父的?”沐清好奇。
沐芸看了沐昭一眼,又轉開了眼神。
“他,為清河帶來了一批醫官。”
“醫官?那時醫官可是少有,這高夷倒是大手筆。”
“是大手筆,那年,清河正好發了瘟疫之症,也是此時高夷帶着二十名醫官前來,我清河雖糧草充沛,可奈何會醫者不多,對瘟疫更是束手無策,只能將患了病的眾人都領到一處等死。”
當時的清河因為瘟疫人心惶惶,一開始只有少數人有了癥狀,並未放在心上,可是後來跟病患接觸過的人都開始發燒,鼻涕不止。才有人提出這病可能感染,於是人心大亂,最早發現病例的不少村落紛紛搬空。
但不乏有些隱瞞病情的人,這些人和大批民眾聚集,感染的人就越來越多。沐府雖開倉救濟,又四處尋醫問葯,可疫情始終沒有好轉,那高夷便是這時候來的清河。
那時高氏也不過剛剛佔據中原,中州城也還沒建成黑色,中州先以學習之名派了百人去雲都醫宮,而後又從中選了二十餘人來了清河。
那些人看了看病症,並沒寫什麼房子,而是直接買了葯,回來煎治。因為醫術並不外傳,所以清河郡的人也不計較。
只是高夷一出口便要清河郡提供米一千旦,答應臣服中州,每年交供五百旦供糧。
沐清的祖父當時覺得高夷是在天方夜譚,並不打算聽信,但是不少喝了高夷帶來醫官研製藥水的人,確實好了起來,民聲四起,紛紛求葯。
高夷卻在此時直言要離開,要帶這些醫官回中州去,這哪能行,消息剛一傳出,就有不少民眾聚集懇求清河當地的鄉紳出面挽留,有人托關係打聽了一番才知道緣由。
於是鄉紳們去了沐氏家宅,請沐氏出面集資,救助百姓,雖然條件苛刻,可是疫病當前,時不我待。無奈最終沐氏出面,與中州達成協定,每年交糧。
高夷這才讓醫官們繼續熬製藥水,等治好疫病帶走了糧食,又提出立沐氏為清河郡王。這一下直接讓清河沐氏在清河郡的幾位大族當中成了眾矢之的,本來與沐氏交好的幾位大族便不如之前那般親近了。
沐清的祖父深覺這樣下去不行,便做主為剛剛出生不久的沐昭定下了海氏的女兒,也就是現在的海側妃。
兩族慢慢經營這清河許多年才安寧下來,當然如今日子越過越好,當時答應的每年五百旦糧食也不如當初那麼難得。
沐昭想起多年前的事情,一時之間有些唏噓,眨眼之間竟已過了這麼多年。
“那這高夷倒是很會盤算,這麼巧就解了清河的燃眉之急。”沐芸聽罷言道。
沐清聽完這些往事倒是眼前一亮。
“那這些醫者後來就一直生活在清河了嗎?我看書中提到清河從那時候起,也會派人去雲都醫宮學習,只是條件艱苦,學成的不多。”
“當時那批醫者在清河郡待了一年,大多就回中州了,還有一些去了雲都醫宮繼續求學。”
沐清接着詢問父親。“當時用了什麼葯?可留下方子?我母妃也是會醫術,難不成是跟那時的醫者學的?”
沐芸瞧了他一眼。“我讓你一回來就去我那換香囊,為何沒去?”
“這不是一回來就來見父王了嘛,香囊也不着急。”沐昭並未把阿姐的話放在心上。
“我母妃也姓雲,她是不是也去過雲都醫宮?”
屋內霎時間安靜下來。
沐昭聞言更是愣在了原地,咳嗽的更加嚴重了。
“喚醫官來。”沐芸率先回過神。
沐熒趕緊叫到,因為郡王的咳疾,家中便養了醫官,不消片刻便到了。
沐清並未想到父親的咳疾已經這般嚴重,心下有些忐忑,自他出生,母親就因為難產去世了,雖然海側妃對他很好,但是有記憶起,父親就不與他親近,姐姐雖一直照看他,卻是很少提及母妃的事情。
他只知道母妃名叫雲緋,會醫術和香料。所以聽到中州曾派雲都的醫官前來,便聯想到或許母親就是雲都醫宮的人。
半晌沐昭的情況好了一些,便擺手讓閑雜人等出去了。
“我知道你一直想詢問你母親的事情,這麼多年了,告訴你也無妨,你母親確實和雲都有些關係。只不過是她的母親,也就是你的外祖母曾在雲都醫官學過醫術。曾整理成文字交給了你母親,你母親自幼便聰慧,不僅將書中的醫術都學會了,還與不少醫者都有來往。”
“我當時第一次上戰場,被一支劍傷了心肺,正是你母親用她的醫術救了我,她本懷着一顆救世之心,後來......與我相識,有了你們。”
沐昭回憶起雲緋當年生產時難產,不到半年就離世了,而他當時因為心裏十分悲痛,無心顧及兒子,只顧着沉溺於雲緋的往事之中,最後更是看破這紅塵,無事常去寺廟裏居住。
幸虧海氏當時及時把持住家業,沒讓這百年基業毀於一旦,沐昭思及此處,看向遠遠站在一邊的海氏,心裏有了積分歉意。
“今日說的多了,沐熒今日剛剛回來,跟你母親定時有話說,今夜就在府中好好休息,至於巡海的公務陰日再說也不遲。”沐昭站起身來,打算回房內休息。
“父王的咳疾總不見好,還是再喚醫官來瞧瞧吧,我新配了香,今夜讓人點了放在屋內,能助眠。”沐芸也站起身來,行了個禮說道。
沐昭喚了小廝進來,海氏連忙走過來,扶着沐昭。
“你跟熒兒說說話,不必管我。”
“我先陪王爺回屋也不遲。”海氏答道。
說罷兩人互相攙扶着回了住處。
“我屋內還有事未忙完,便先回去了。”沐芸看着父親走出去,對沐熒說道。
走到門口,眼睛瞥到沐清這個偷偷看自己,又開口道。“小郡王這般忙,就不必來思雲處了。”言罷,便走出書房。
沐清這才發覺自己剛才那番,定是惹了阿姐生氣,一時之間臉上有些憂愁。
沐熒見他這般樣子,笑了笑。“咱們小郡王這是怎麼了?”
“哥哥陰知道長姐生氣了。我剛剛又說錯話了。”
“是該罰,你陰知道你阿姐最看重的便是你這個渾小子,剛才還那樣說話,着實過分了些。”
沐清聞言更着急了,拽了拽沐熒的袖子。“哥哥也覺得我剛才過分了?這可如何是好,阿姐剛還不讓我去思雲處了,定時氣急了。”
沐昭聞言道:“你啊,就仗着你阿姐愛護你,這會肯定愛思雲處等着你呢。”
“真的,那我去看看阿姐?”沐昭聽沐熒說完,就打算跟去阿姐那裏,但又猶豫了。“她定時要罵我了。”
沐昭只說:“雲母妃還在的時候,我年紀還小,但記得她是個溫柔的女子。長相好像與長姐也有些相像。”
“阿姐可跟溫柔沾不上邊。”
“如此這般,我這倒是有一個主意。”沐熒從前襟掏出來一個紅色小匣子。
“這裏面是我為長姐準備的禮物,她剛走的急,我沒來得及拿出來,此刻便由你借花獻佛,免得一會被訓得時間太長。”那箱子是紅木做的,周身雕刻了一副牡丹圖,看上去雖然十分精緻,但也沒什麼稀奇的。
“阿姐寶貝可太多了,這裏面裝的什麼?”沐清看了看盒子,卻沒有打開的地方。
“這怎麼沒地方打開啊”
“不愧是咱們小郡王,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這盒子的重點,這是外邦的巧匠做的,盒子的打開方式乃是一個機關,你帶着這盒子去找長姐,將這盒子的巧妙之處說與她聽,長姐屆時顧着忙活研究這盒子,哪還顧着訓斥你啊。”
沐清聽完抱着盒子愛不釋手,果然如沐熒所說,這盒子做的很是精緻,他研究了半日也未得其法,決定帶着盒子去找阿姐。
“可這是你專門帶給阿姐的,我這拿去了,豈不是奪了你的功勞?”
沐熒拍了拍沐清的頭。:“你剛才也聽到了,我剛剛回來,還未曾在母親面前盡孝,父王還特地叮囑了,讓我去與母親說說話。一時之間也沒空去見阿姐,就麻煩咱們小郡王幫忙,替我將這盒子送給長姐。”
沐清聽完,點了點頭。“哥哥和側母妃這麼久沒見,今夜定有說不完的話,你快去,這禮物我一定帶到。”
沐清叫了阿涼進來。“阿涼,快走,追上阿姐。”
阿涼也不知道發生了是何事,看小郡王急匆匆的走出去,行了個禮跟着往思雲處跑。
一時之間書房就只剩下了沐熒一人,江川走了進來,手裏提着白日裏沐昭拿着的紅傘
“世子。”
沐熒接過他手上的傘。“走吧,去母妃那裏。”
主僕二人說完一起離開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