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落葉無歸處
夏青陽戴着一張青面獠牙的鬼臉面罩走出了青魔門的那面門牌樓，步履看似沉重，實則面容歡快。
為啥要戴鬼臉面罩呢？
賣相不夠面具來湊啊。
他現在不過是十五歲，雖然受了血池三年‘熏陶’，怎奈年少貌美是怎麼也壓不住的。
便只能效仿一下‘後世’的蘭陵王，用個鬼臉面具遮蓋一下自己的小嫩臉。
他這次下山可是要當帶壞人的，頂着這張臉實在是煞氣不足。
魔門的弟子早當家，人家道門弟子鍊氣期都還窩在山裏和師姐師妹們風花雪月呢，魔門的弟子就要出門來執行任務了。
想想就命苦……
但沒辦法，青魔門弟子雖然每個月都能在門中支取月例的靈石、丹藥，可每個弟子也需要定期完成門內佈置的任務……以及各自所屬山頭的額外任務。
玄陰血池的額外任務就是要鮮血，越新鮮越好。
夏青陽暫時沒有大規模儲存血液的手段是個問題，好在他每月所需上繳的血量也不算太多。
下得大青山來，夏青陽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到自己曾經居住了十二年的鎮子上……結果，他看到的竟是一片死寂的斷瓦殘垣。
鬼臉面具下驀地眼睛泛紅……哪怕他當時對這個世界的認同感不夠，可這是他最早開始接受自己屬於這個世界的地方啊！
斷瓦殘垣之中，他目光掃過便看到了皚皚白骨……非是障毒林做的，畢竟障毒林喜歡將人帶回去試毒，而被障毒林毒功所傷之人死後也會在骨骼上留下劇毒的灼痕。
也非是白骨洞窟做的，哪怕是凡人的屍骨，白骨洞窟也不會留在這等着腐爛。
太陰之氣上頭，夏青陽在這光天化日之下看到了許多躲在陰暗處的幽魂……惡鬼沒有，或許已經被遊魂坡弟子路過時收走了。
但應該也不是遊魂坡的人做的，遊魂坡殺人不喜歡動兵刃，這些屍體身上有明顯的銳器切割痕迹。
當然也不是玄陰血池的手筆……畢竟血池弟子是絕對不會讓那麼多的鮮血灑在地上乾結、發黑的。
他沒有在這裏過多停留，只是稍稍駐足便快速離開。
這個時候，他哪怕是十五芳華的年紀，也遮掩不住那臉上的煞氣。
這鎮子毀了……彷彿是遭遇了流寇洗劫。
而且也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讓他想要追查也無從查起。
況且他還不能留下追查，他必須時刻提醒自己現在他是個壞人……
只是無論如何，他終究是在這天夜裏回到了這片廢墟中。
看着廢墟里徘徊不散的幽魂，他嘴裏念念有詞地一步步走了過去。
白天路過了這裏，他晚上又在這裏‘路過’。
腳下並不停頓，周圍山野中的秋蟬鳴泣間，那一個個幽魂便化作變光點點飛散……
超渡這回事，他也已經是‘熟能生巧’了。
如今超渡這些亡魂也只是令他的功德計量條前進了一小格，距離第五層天賦的開啟依然差了那麼一點。
夏青陽對此也沒什麼不滿的，只是感慨這世事之多艱。
心中的懷疑是有的，終究無法形成定論。
最後超渡了這裏的幽魂，也算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腳下提起速度，他再次往遠處的小城而去。
大青山外有一座小城名叫素青城，因周圍青山翠谷成群而得名。
此素青城不大，也就是三萬出頭的人口，由一家小貴族治理。
不過緊挨着大青山，也難免受到青魔門影響。
這個城市啊，處處都是混亂的景象。
雖然說青魔門曾嚴令弟子不得對周邊城市下手，可挨不住這城中的地主權貴上趕着要迎合魔門弟子的喜好……
再加上這裏沒有正道弟子主持正義，幾乎沒有秩序可言。
夏青陽的任務也很簡單，就是協助當地貴族繼續對這素青城的‘治理’……
這對於習慣於‘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魔門弟子來說，其實真算不上是什麼美差。
畢竟這裏受青魔門規矩所限，他們不能大肆殺伐獲得自己想要的‘煉材’，也不能直接明搶城中富戶。
只能老老實實獃著接受一些城主府的微薄孝敬，實在是無趣得緊。
離山的魔門弟子無不希望走得遠遠的，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就是打殺一個正道弟子，那收穫也是大大的！
也就是夏青陽這種‘不擅長鬥法’的魔門弟子才會留在這裏。
終究是夏青陽與那些魔門弟子不同，他的修行不需要那麼多的‘煉材’來克服功法的副作用。
若是可以，他是真希望自己能夠找個地方苟到天荒地老……只是條件不允許罷了。
他在出山門前不是沒考慮過逃跑，可惜的是每個弟子在入門時都被攝取了一縷神念作為挾持。
一旦弟子出逃，門中老魔便會以這縷神念施咒……
夏青陽可不敢拿自己的命打賭……這也是魔門鉗制弟子的手段之一罷了，只希望憑藉‘衡天玄黃尺’能夠有朝一日徹底擺脫魔門的制約吧。
他帶着鬼臉面具走入城中，身上的血煞之氣立刻就驚動了門衛。
這架勢，不用問了，肯定是大青山中出來的狠人……
門衛連忙派人傳訊，卻不敢阻攔他的腳步……看來這方面他們已經被調教得很好了。
當他來到城主府，立刻就有一人快步從中走出來。
看其手中拿着一張招搖的白骨幡，那副潔白的骨架在幡上一晃一晃的……這自然是白骨洞窟的弟子。
“這股子血腥味……倒是少見血池弟子來此值守。”那看起來中年人模樣的白骨洞窟弟子邊走邊說。
白骨洞窟弟子因為需要用到大量的骨骼來煉製白骨幡，便常常會去附近的城鎮值守，夜間便去做那刨人祖墳的勾當。
夏青陽也不多說什麼，只是淡淡地對這白骨洞窟弟子道：“你的值守之期已滿，自去便是。”
沒什麼尊敬之處，因為他能夠隱約感應到這白骨洞窟弟子的修為也就是在鍊氣八九層的樣子，在修為上比他強不了多少。
這三年來他也算是吃透了一句話的意思……魔門中人沒那麼講究。
他的理解是，對強者要越講究越好，但對於這些水平大差不差或者不如自己的，那自然是什麼都不用講究了。
這白骨洞窟弟子大約也習慣了這種狀況，只是微微點頭就一言不發地走了。
先前也只是有些好奇罷了……魔門弟子互相碰面不使絆子就不錯了，只當沒看見才是常態。
除非是魔門上層有令或者敵人太強，否則這些弟子是絕對不會有什麼合作的念頭。
夏青陽與那白骨洞窟弟子無聲地擦身而過，兀自進入城主府中……只是才踏進來的第一瞬間，他就有種無奈地感覺。
他敏銳的聽覺聽到了背後隱約炸響的哭嚎。
轉頭一看……就見一個孩童哭喊着從一個小巷子裏奔了出來。
他渾身是血，沒了一條手臂……
其家人俱是驚惶失措，而後以仇恨的目光看向這城主府……或者說看向夏青陽這裏。
大約，他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當是那白骨洞窟弟子在臨走前順走了這小孩的手臂。
行此等惡事，着實不智。
可他又能如何？
這魔門弟子便是如此自私，只要不被抓到切實把柄就行了，他們才不會在意這普普通通一家人今後會如何，城內行兇是否會對青魔門造成負面影響。
他們只需要自己不受責罰，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