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藏古寺
()第二章深山藏古寺
“哼!這麼多人,自重些。”先前喝斥胡想容的那個聲音又響起。
胡想容一驚,滿臉緋紅,迅速放開王之風。
王之風一愣,也有些不好意思,走到胡人天旁邊,問道:“胡伯伯,周二叔的傷怎麼樣?”
胡人天焦急地道:“內傷很重,平常帶在身邊防身的尋常傷葯,起不了任何作用,必須要儘快找到醫生醫治。”
“這附近可有高明的醫生?”王之風問。
“我們在這裏住了近二十年,附近的醫生只能醫一些傷風感冒之類的小毛病,這麼重的內傷,他們一輩子見都沒有見到過,更不說醫治了。”胡人天說,“離此百里的朱家鎮定然有能醫內傷的醫生,只怕二弟熬不到那裏。”
王之風道:“這到不妨,小侄略懂一些醫術,讓我先看看。”他查看了周鐵樹的脈象,深思良久,緩緩對胡人天道:“胡伯伯,周二叔奇經八脈完全錯亂,內臟受損嚴重,恐怕再高明的醫生也無能為力,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胡人天心中難過,卻也無可奈何,默默地看着周鐵樹垂淚。
王之風回身對蒙面女子中為首的那人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還沒請教姑娘芳名?”
一個蒙面女子道:“公子,這個時候才想起人家為你出生入死,今後可有得你好受喲。”
為首的蒙面女子嗔道:“小倩,你不說話沒有人把你當啞巴。”
“是,小姐。沒有人把我當啞巴,但有人卻當你不存在呀。”小倩道。
“你還說?”為首的女子聲音中有了怒意。
“不說就不說,口是心非,心裏想着口上卻又不說出來,急死人了。”小倩嘟嚷道。
“公子見笑了,小丫頭不懂事。”為首的蒙面女子沒有再理會她,對王之風道,“小女子姓張。”
“原來是張姑娘。失敬,失敬。”
“公子,敬什麼呀?是尊敬還是相敬呀?”小倩問道。
“小倩姑娘說笑了。”王之風道,“張姑娘,不知接下來做何打算?”
“你呢?”張姑娘問道。
王這風沉吟道:“無常二鬼肯定不會輕易死心,周二叔又是這個樣子,目前,我只好暫時與胡伯伯他們一起,萬一有什麼事,多一個人總會好些。”
“是啊。”張姑娘道,“但是這深山密林中卻不是久留之地,要不,我們朝東走,前面三四十里有個古寺叫元覺寺,比較偏僻,黑白無常也難得找到。”
“張姑娘的意思是要與我們同行?”王之風問道。
張姑娘矜持道:“這深山周圍除了剛才逃出的小鎮外,最近的又能落腳的地方只有元覺寺,不同行也不行啊?”
這是一座原始森林,林木高大,雜草藤蔓密密匝匝,正午剛過時分,林中光線卻十分暗淡,一行人慢慢在密林中穿行,行走非常吃力。申時末,天已經完全暗下來,眾人行了卻不到三十來里。
“張姑娘,那元覺寺不知還有多遠?”王之風問道。
“應該還有五六里。”張姑娘道,“很快就到了。”
“哎喲。”胡想容叫了一聲。
王之風立即趕過去問道:“怎麼了?”
“我的小腿上不知是被蛇咬了,還是被樹枝扎了一下。”胡想容說。
山林太密,天色太暗,又不敢用火,怕引燃山火,王之風無法查看胡想容的傷口,就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在她的傷口上方紮起來,以防萬一是蛇咬,免得蛇毒上侵。
“能不能走?”王之風問道,“要不,我背你。”
“公子,我們來。”胡想容還沒來得及說話,小倩和一名蒙面女子就搶過來,一邊一個扶起胡想容。
“謝謝兩位姑娘。”王之風謝道。
“公子,我們扶胡姑娘,你謝我們幹啥呀?”小倩嘴巴不饒人,“你是胡姑娘的什麼人呀?”
“胡伯伯與我父親是世交,她是我的世妹。”王之風臉上緋紅,幸好天暗,無人看見。
“呵。公子與胡姑娘這麼親熱,我們還道你們私訂終身了呢。”小倩口沒遮擋地說。
胡想容聽了小倩的話,心頭甜絲絲的,心道,要是王哥哥也這麼想就好了。
王之風卻假裝沒有聽見,匆匆忙忙趕到前面探路。
元覺寺。
在深山中,夜間看不清有多大規模,僧眾卻有十餘人,屋宇也還不少。王之風他們走了三個多時辰的山路,已經累壞了。他向知客僧布施了五十兩銀子,要了五間廂房,從東到西,依次是胡人天和周鐵樹、胡想容、王之風、蒙面女子,安排好房間,又請寺僧去做點齋飯分別送到各人的房間裏。
王之風先到胡人天房間探視了周鐵樹的病情,又到胡想容房間,查看她小腿上的傷到底是不是蛇傷。還好,胡想容只是被樹枝扎了一下,傷口也不重,王之風囑咐她待會吃了飯,早點休息,就回到自己的房間裏閉目養神。
五個蒙面女子分住兩個房間,此時,她們卻都集中在張姑娘的房裏。
“小姐,那姓胡的姑娘長得很美,你可要提防着點啊。”一個蒙面女子說。
“小紅,胡姑娘再美美得過我們小姐嗎?一個黃毛丫頭而已。”另一個說道。
“小青,話不能這麼說,胡姑娘無論家世和長相,當然沒法和小姐比,不過,那胡姑娘卻沒有帶面紗呀,小姐帶着面紗,美不美有誰知道?”
“對呀。小桃說得對,小姐的美貌人家又看不到。”小倩拍了一下手說,她把人家兩個字聲音拖得特長。
姓張的蒙面女子看起來十分焦躁,過了良久,才道:“總不成要把面紗拿掉?”
“對。就是要把面紗拿掉。”四個女子齊聲道。
張姓女子猶豫不決地看着那四個蒙面女子,一言不發。小倩道:“小姐,你快下決心,我這就去把王公子請過來。”
張小姐一愣,“你請他來做什麼?”
“當然是請來聊解小姐相思之意呀,小姐還想幹什麼?”小倩調皮地說。
張小姐頓時臉上緋紅,起身去捉小倩,“你這小丫頭,人小鬼大,看我不撕你的嘴。”
小倩笑着轉身向室外跑去,邊跑邊小聲喊:“公子救命呀,小姐要撕我的嘴呀。”
王之風正在閉目養神,傳來兩聲輕微的敲門聲,他以為是僧人送齋飯來,連忙起身開門,卻見門口站着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臉上露出俏皮的笑容。“請問姑娘,你找誰呀?”
“當然是找公子你?。我家小姐有請公子過去敘話。”
“原來是小倩姑娘呀。失禮了。”王之風終於從口音上聽出小倩的聲音。
“公子,請。”小倩似笑非笑地做了請的手勢,嘴角和眼角微微向上翹起。
王之風有些不自在問:“請問小倩姑娘,你家小姐到底是哪路神仙啊?”
小倩道:“公子,我只是個小丫環,別姑娘長姑娘短的,你叫我小倩就行了。至於我家小姐的事,你還是當面去問她。”
王之風同小倩來到張小姐的房間,只見張小姐已經摘除了面紗,一頭長發柔如綢緞,一張瓜子臉,粉白紅嫩,兩隻眼睛水靈靈的,象深不見底的湖水,又黑又亮,櫻桃小嘴紅潤細膩,既有大家閨秀的端莊,又有武林兒女的英氣。如果把胡想容比做清純天真的小家碧玉,張小姐卻是絕色的大家閨秀,就連她身邊的幾個丫環也是或俏皮可愛,或聰明機靈。
“張小姐美若仙女下凡,在下自慚形穢。”王之風由衷地道。
“王公子是名門子弟,飽讀讀書,想不到也這般不莊重啊。”張小姐嬌嗔道,話里雖有責怪之意,臉上嬌羞卻無責怪之色。
王之風道:“張小姐,請別見怪。在下語出真心,決沒有別的意思。”
“唉,誰又來責怪你了。”張小姐聽王之風乾贊她美麗心中十分喜悅,一想到他和胡想容的親昵,又忍不住嘆息。“王公子,你可能感到奇怪,你的什麼事情我都好象知道一樣。”
“是啊,張小姐對在下的事知之甚多,而在下對張小姐卻一無所知,這有失公平啊。”王之風叫屈道。
張小姐看着他的眼睛,見他眼裏充滿了好奇,道:“公子,可聽說洞庭湖張家?”
“原來張小姐是洞庭湖張家的千金啊,難怪武功又高,人長得又美,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洞庭湖一定是風光無限美麗的好地方。”王之風道,“要不然,哪裏還會養育出張小姐這樣的絕代佳麗呢。”
張小姐道:“你嘴巴這樣會哄人,將來不知有多少姑娘會為你傷心落淚喲。”說完又是長嘆一聲。
王之風正色道:“孔子說:‘秀色可餐’,張小姐長得美,我真心稱讚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一個人能時時流露真本性沒有什麼不對,但是……”張小姐欲言又止,很快轉了話題,“公子,小女子張素素,你我也是世交,要是公子不嫌棄,就叫我素素,小姐長小姐短的叫着,聽起來十分生分。”
“好,素素,你們怎麼到了這個地方,這裏離洞庭湖可是遠着呢。”
張素素看了他一眼,說“你別忘了,我們都是武林四大家的後代,就准你歷練江湖,難道我就不能嗎?”
王之風高興地道:“好呀,反正你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不,我們就結伴而行,等我先回家看看父母雙親,我們再一起去闖蕩江湖,行不?我今天使的你們洞庭劍法也不知道對與不對,正好也請你指教呢。”
張素素聽到王之風邀她一起闖蕩江湖,心中狂跳不已,口上卻說;“我可不敢指教你的功夫呀?”
這時,門外傳來小倩和胡想容的爭吵聲。
“我家小姐和王公子在裏面說話,你個小丫頭片子跑去湊什麼熱鬧?”
“你才是小丫頭片子呢,我就要進去看王哥哥。”
“就不准你去。”“就要去。”“不準去。”“偏要去。”……
張素素輕輕皺了一下眉,道:“小倩,請胡姑娘進來。”
“是,小姐。”小倩狠狠地盯了胡想容一眼,將她放過去。胡想容也不示弱,向小倩伸出舌頭做了一個鬼臉,小倩氣得將頭扭向一邊,不去看她。
胡想容進屋,見張素素異常美麗,驚訝得張大嘴,端視了半天才說:“姐姐,你太美了,美得像天上的星星,呵,不對,星星也沒有你美,你美得像月亮。”
姑娘們總是喜歡別人稱讚,張素素這樣的大家閨秀也不能脫俗,本來她對胡想容有一種天生的抵觸情緒,這時見她由衷的稱讚自己,也不由得喜於言表,“胡姑娘,你也美得很呢!”
“我可沒法和姐姐相比,你是月亮,我呀,頂多就像就像……”胡想容想了好一陣也想不出一個恰當的比喻,忽然,她道,“我頂多象一隻營火蟲。”
王之風和張素素不由得笑了起來。
“對,你就是一隻營火蟲。營火蟲,營火蟲。”跟進來的小倩叫道。
胡想容看了小倩一會兒道:“我是營火蟲,你則是……”
小倩好奇地問:“我是什麼?”
“你是唧唧喳喳嘴不饒人的鐵――嘴――雞。”胡想容一字一頓地說。
小倩氣得滿臉通紅,叫嚷道:“你才是鐵嘴雞,烏鴉嘴。”
胡想容指着湧進來看熱鬧的小紅、小青和小桃說:“你看這三位姐姐就比你文靜多了,就你一個話多得很,不是鐵嘴雞是什麼?”
這時,寺中僧侶送來齋飯,張素素就叫僧人把王之風的一起送過來,大家邊吃邊聊,胡想容吵着也要在一起。僧人把胡人天和周鐵樹的飯菜送過去,其餘的飯菜在張素素房間擺成兩桌。張素素的幾個丫環想把胡想容拉到她們一桌,胡想容死活不同意,偏要跟王之風在一桌,把幾個丫環恨得牙痒痒的,又拿她絲毫沒有辦法。
“王公子…”張素素道。
“素素,我都叫你的名字了,你也不用和我客氣啊。”王之風道。
“那我就叫你……”張素素心裏非常想與胡想容一樣的叫他“王哥哥”,只是卻叫不出口。
“素素姐姐,你大些還是王哥哥大些?”胡想容停下筷子問道。
張素素扭捏地說:“應該是他要大些。”
胡想容道:“素素姐姐,那你就和我一樣,都叫他王哥哥。”
“這……”張素素羞赧地看了一眼王之風,低頭撫弄自己的衣角,心中對胡想容充滿了感激。
“素素,又不是外人,你和容兒一樣的叫法。”王之風所說的不是外人,是指都是武林四大家的後人,但聽在張素素耳中卻是別有一番滋味,連耳根都紅了。
“是,王哥哥。”張素素的聲音小得連自己都聽不清楚,不過,第一聲喊出來,以後就順暢多了。
“王哥哥,你有幾年沒有回家探望過伯父伯母了?”果然,張素素大方地問道,不愧是名門大家,適應起來十分快速和自然。
王之風算了算說:“十二歲離家,跟師傅學藝五年,不知不覺已經整整五年了,真想知道父母的近況。”
張素素道:“伯父伯母都很好,特別是伯母看上去還不到三十歲的樣子,顯得非常年輕。”
王之風頓時感到奇怪,疑惑道:“素素,你怎知道的。”
張素素想起去年,紅村大俠夫婦路經洞庭湖時,登門拜會她的父母,雙方聊得很投機,父母竟然把自己許給紅村大俠夫婦做兒媳,當時小倩聽說后,悄悄來告訴她,她還萬分不情願,生怕自己這個未曾蒙面的夫婿是個不成器的紈絝子弟,所以才背着父母偷跑出來,要一看究竟。哪知正巧與王之風碰上了,見他武功人品都是上選,心中竊喜不已。誰知,中間又多出個胡想容來,又讓她頭疼不已。她不好意思說出雙方父母訂親之事,只得道:“去年伯父伯母曾到過洞庭湖與家父家母一敘,我有幸拜見了他們。”
王之風大為驚喜,細細地問了父母的情況,甚至連父親有沒有白髮,有多少白髮都反覆詢問,然後道:“素素,謝謝你。”
“我又有什麼好謝的?”張素素道。
王之風正色道:“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現在雖然沒有烽火,但是我五年思念父母之情,今天得你祥細告之,真是萬分高興,能不謝你嗎?當然該謝啊。”
胡想容羨慕道“素素姐姐,你可好啊,連王哥哥的父母都見過了,不知我幾時才有這等福氣?”
“營火蟲,你過來,我給你說個事兒。”小倩在另一桌叫。大家都是一楞,才明白她是在叫胡想容。
“鐵嘴雞,你有啥說的,就說嘛,又不是聽不見。”胡想也嘴不饒人。
“你想不想知道怎樣才能見到王公子的父母?想就過來,我告訴你,不想就當我沒說。”小倩道。
“想,當然想?,你不能騙我喲。”胡想容明知小倩會捉弄她,還是忍不住走過去。
小倩悄悄附在她耳邊說:“你給公子當丫環,公子回家時自然要帶着你,那時王家老爺和夫人說不定會看上你,留你在身邊當丫環,你不就能天天見着老爺和夫人了?”
胡想容也不生氣,笑笑道:“不錯,你想去給老爺夫人當丫環,只怕你們小姐不同意呢。要不要我給你們小姐說一聲,給你打個圓場?”
“小倩,平時你與我們鬥嘴總是我們輸給你,現在你終於遇到對手了啊。”小紅道。
“我看她年紀小,不和她一般見識。”小倩嘟着嘴說。
“只怕是你說不過胡姑娘?”小青道。
“是啊,小倩,把你平時的快嘴快舌勁拿出來嘛。”小桃也跟着起鬨。
“啊――”聲音彷彿來自胡人天和周鐵樹的房間,聲音不大,而且短促,但大家聽得清清楚楚,王之風和張素素立即起身向胡人天房間趕去。中間只隔着三個房間,他們趕到只是短短的的瞬間,但是,卻被房間裏的情景驚呆了。房間的門窗大開,桌上的飯菜還冒出熱氣,胡人天身體俯卧在地上,頭頸被人硬生生扭斷,臉朝上,雙目圓睜,死相非常慘烈。周鐵樹是被掌擊中胸口,傷上傷,氣盡而死,也是雙目圓睜,眼中卻儘是驚恐之色。
王之風和張素素飛身掠上房頂,四周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房間裏卻傳來胡想容撕心裂肺的哭叫。他們轉身回到房間,顧不得安慰胡想容,細細查看胡周二人的傷情,良久,王之風站起來用眼光詢問張素素,張素素擺擺頭道:“周大俠因傷無還擊之力,胡大俠是遭受突然襲擊,一招斃命的。”
王之風點點頭,道:“胡伯伯先遭人暗算,剛好被周二叔看見,那叫聲是周二叔發出的,緊接着他也遭受一掌重擊。”
張素素道:“只是殺人的兩招都太過普通,看不出任何門派的痕迹。”
“不,兇手已經留下蛛絲馬跡。”王之風道,“兇手能潛入房中不被胡伯伯發現而偷襲他,說明兇手的輕功極佳;兇手能一招致胡伯伯喪命,他的手法很快,勁力也不小;在周二叔發出叫聲后,他還能重掌殺人再從容逃走,兇手是個膽大心細的狠毒之徒;兇手連殺兩人,分別都只用了一招,兇手對自己的武功很是自信。有這幾點線索,我們總能查出來的。”
“公子,胡姑娘暈過去了。”小桃叫道。
王之風探了胡想容的脈搏,她只是遭逢驟變急火攻心,暫時暈厥,無甚大礙。便對張素素道:“素素,你在這裏照看着她們,我到寺里查查。”
張素素道:“我和你一起去。”
王之風知道她擔心自己,道:“放心,有事我會大聲示警,你看着她們,千萬不要再出任何漏子。”
張素素道:“小倩她們的武功我信得過,她們四人聯手,就算我爹爹媽媽都奈何不了她們。反到是你,黑天瞎地的,誰知黑暗中藏着些什麼?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
王之風知道再勸也無益,囑咐了小倩她們幾句,就和張素素到寺廟暗查了一番。寺廟裏共有廟堂、僧房、客房、伙房、雜物房三十間,西廂房十間,共十個床位,床鋪上有被褥,應該有十個僧人。東廂房十間是客戶,王之風他們住了五間,另外五間房門上鎖,是空置的。後院七間房屋,其中兩間相通是伙房,四間堆放着雜物,一間是茅房。前面是廟堂,中間一間是正殿,佔有三間房屋的大小,左右兩邊是偏殿,各有兩間房屋大小,十個僧人都在正殿中做晚課。
二人看不出任何破綻,沒有驚動僧人,悄悄回到胡人天房間。這時,胡想容剛剛醒來,見到王之風,撲在他懷裏傷心地哭泣,王之風小心地安慰她,心裏總感覺到寺廟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一時之間又想不出到底哪裏不妥。
“王哥哥,爹爹和二叔死得好慘喲,剛才還好好的,現在說沒了就沒了,我在這個世上再沒有親人了……”
王之風道:“容兒,節哀順變,胡伯伯和周二叔去世了,我們慢慢查找仇人,尋找機會給他們報仇。”
胡想容哭道:“定是那黑白無常兩個惡鬼,爹爹躲了他二十年,最終還是沒有躲過……”
“容兒,你知不知道胡伯伯是怎樣與無常二鬼結上樑子的?”王之風問道。
“爹爹和二叔從來不曾對我說過,他們總把我當成小孩子。”胡想容搖搖頭說,想起她爹爹和二叔對她的照顧和疼愛,忍不住又掉下淚。
“無常二鬼似乎在向胡大俠討要什麼東西,這個東西似乎又與二十年前名噪一時的野人谷主冼嘯海有關。”張素素說道。
“不錯,師傅在說到江湖軼聞時,也曾提到,二十年前,江湖上一度盛傳三百年前的‘武林傳說’再現江湖,傳說中除了富可敵國的巨大財富外,還有江湖各大門派失傳的武功秘笈。不過,傳言並未流傳多久又銷聲匿跡了。”王之風說,“胡伯伯躲避無常二鬼整整二十年,難道這裏邊有什麼聯繫?”
“公子,什麼武林傳說?”小倩問。
王之風苦笑道:“師傅也說不清楚。據說三百年前,突然有一天,江湖上平地冒出了一個武林異人,沒有誰知道他的姓名、長相、武功,也沒有人知道他是哪裏人,甚至連他是男是女都沒有人知道,只知道從他現身江湖后,江湖上原先的大佬們一個個地在與人神秘比武中死去,伴隨着他們消失的還有他們生前巧取豪奪得來的巨額財產和他們橫行江湖時的武功秘笈。這個異人在江湖上現身僅僅三年又神秘失蹤,從此再無下落。雖然是歷代口耳相傳,卻因為時隔數百年之久,誰也不知事情的真實性,於是,後來的人便把他稱作‘武林傳說’。”
張素素道:“二十年前,‘武林傳說’再現江湖,二十年前,野人谷七十餘人全部遇難,二十年前,胡大俠神秘失蹤,黑白無常追蹤二十年,向胡大俠索要東西,難道胡大俠的死真與‘武林傳說’有關?胡姑娘,你看看胡大俠和周大俠的遺物中能發現點什麼線索么?”
“我爹爹絕不會是做下野人谷滅門慘案的兇手。”胡想容急道,她爹爹是她心中的偶像,她不允許旁人在他離世后還要背上惡名。
張素素道:“胡姑娘,你誤會了,我並沒有說胡大俠是兇手,只是猜想他是否是因為知道了一些內情才被無常二鬼追蹤的。”
王之風道:“遺物中肯定不會有什麼線索的。”
小桃道:“公子如此肯定,那是什麼道理?”接觸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天時間,王之風的武功和人品已經得到了張素素的認可,四個丫環儼然已經把他當成了小姐未來的姑爺。
王之風道:“素素,有句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來一點不錯啊。”
“什麼意思?”張素素問道,六雙眼睛都盯着王之風。
王之風道:“素素,你秀外慧中自不待說,就連身邊的幾個小丫頭也是如此的聰明玲瓏啊。”
張家五女聽了王之風的話,心中自是非常喜悅,胡想容心裏卻“咯噔”一下,非常難受。父親新亡,她已經把王之風當成了未來的依靠,然而,她知道,論家世地位自己無法和張素素相提並論,論武功才智也無法和張素素相比,論相貌張素素也比自己好看得多,自己的前途究竟是什麼樣子呢?她心中一片茫然。
王之風道:“胡伯伯與‘武林傳說’是否有關先不必說,就算有關聯,那麼重要的東西,他肯定不會放在身邊,而是要收藏在一個十分穩妥的地方,這是其一。其二,就算放在身邊,殺害胡伯伯的兇手只怕早已搜過了。所以,我說遺物中不會有什麼線索的。”
幾個女子,不由得點了點頭。
王之風繼續道:“而且,殺害胡伯伯的兇手應該也不是無常二鬼。”
“對,無常二鬼武功比我們都高,他們盡可以光明正大地與我們相鬥,沒有必要實施偷襲。”小倩說。
小青接着道:“如果是無常二鬼,他們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之前,是不會輕易殺害胡大俠的。”
王之風暗暗地點了點頭,這個輕微的動作卻被胡想容盡收眼底,心想,事情確實如此,自己遇到事情就六神無主,連最簡單的道理也想不到,比張素素的丫環都不如,今後要想得到王哥哥的重視就難上加難了。想到這些,情不自禁地放聲大哭。
“胡姑娘,事情已經發生了,心裏再難過也得愛惜自己的身體呀。”張素素勸道。
王之風突然站起來向寺廟正殿衝去,口中叫道:“那些僧人……”
張素素也跟着衝出去。
先前還在正殿做晚課的僧人已經沒有了蹤影。
王之風和張素素立即跑向僧人住的西廂房,十間房屋裏仍是空空如也。二人在寺廟尋找了一周,連僧人的影子也沒有看見。他們怕留在屋裏的幾人再出意外,匆匆忙忙趕回來,見胡想容她們安然無恙,才鬆了口氣。
“王哥哥,到底怎麼一回事?”胡想容瞪大眼睛問道。
“這寺廟有古怪,那些僧人多半也是假的。”王之風說,“胡伯伯被害時,我和素素到寺廟各處查探過,當時我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一時又想不起來。直到剛才,容兒大哭時,我才反應過來。”
胡想容更加疑惑,問道:“寺廟有古怪和我哭有什麼關係呀?”張家的幾個女子也是如此想法。
王之風道:“胡伯伯被害,容兒哭得死去活來,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寺廟裏的僧人也應該被驚動呀。從人之常情說,再怎麼樣,他們都應該來問問情況?他們沒有來過問,就很不合常理,要麼是他們早就知道胡伯伯和周二叔的事,要麼就是他們裝聾作啞。”
小倩怒道:“我去把那些禿驢全部抓來,好好審問一番。”
張素素道:“就你性子急,要是那些僧人還在,我和王哥哥不早就把他們抓來了?”
小倩伸了伸舌頭,沒敢再搭腔。
“王哥哥,現在怎麼辦?”張素素小聲問。
“敵暗我明,靜觀其變,待到天亮再說。你們都去休息,我留下來警戒。”王之風說,“素素,你們幾個也不要回你們房間了,就在容兒和我的房間裏休息,大家離得近點,有事也好照應。”
胡想容道:“我不睡,我要留下來陪陪我爹爹和二叔。”
王之風想了想道:“也好,待會你要是困了,就去休息。”
張素素看了一眼胡想容,又看了一眼王之風,說:“小倩,你們幾個先去睡,我還不困,待會兒我再過去。”
小倩明白自己小姐的心思,道:“公子,你和胡姑娘、小姐先去睡,我們幾個留下來,有什麼事情,我們就叫你們。”
王之風道:“那就辛苦你們了。”張素素和胡想容到胡想容房間,王之風回到自己房裏。
從門縫漏進來的微風,吹得桌上的油燈忽明忽暗,圍座在八仙桌四方的小倩、小紅、小青和小桃四個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頭都有幾分害怕,畢竟屋子裏還有兩個死人。
小倩伸伸腰,為了給自己打氣,說道:“你們幾個說說公子對小姐有沒有意思?”
小紅道:“有沒有意思都好,反正我們老爺夫人已經把小姐許給了公子,他們早遲都會是一家,難道公子會不認帳?”
小倩說:“問題是公子並不知道這件事,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胡姑娘。”
小桃說:“是呀,公子對胡姑娘好得很呢。”
小青道:“公子對我們小姐也好呀,才見面半天就叫小姐的閨名呢。”
小桃道:“不錯,小姐也叫公子‘王哥哥’親熱得不得了。”
小紅道:“小桃,你背後說小姐的壞話,要是小姐知道了,不罰你才怪。”
小桃道:“我又沒有亂說,他們一個‘素素’一個‘哥哥’的,難道不是親熱?”
“篤篤”,響起兩下輕輕敲門聲。“誰?”四個姑娘緊張地站起來,手裏握住劍柄。“是我。”王之風在門外道。四人緊崩的神經松下來,開門讓王之風進屋。
“公子,你怎麼不睡呀?”小倩道。
“睡不着,起來四處走走。”王這風說,“你們害不害怕?”
“不怕。”小倩故作鎮靜地說,“我們幾個跟着小姐在江湖上闖了一年了,什麼風浪沒見過呀?”
“是嗎?”王之風道,“我還道你們害怕呢,剛才我在門外看見的事,本來不想給你們說,怕嚇着你們,你們既然不害怕就好。”
四個人立即緊張地問:“公子,你看到了什麼?”
“真的不害怕?”王之風問。
“不,不害怕。”只有小青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其餘三人聲音中明顯帶有恐懼。
王之風笑了笑道:“還嘴硬,姑娘家怕黑怕死人很正常嘛,偏要裝出個大膽的樣子。其實,外面那麼黑,我能看見什麼呢?就看見你們幾個小姑娘在屋裏唧唧喳喳地說話。”
四個姑娘如釋重負,“原來公子是在逗我們呀,差點把我們嚇得鑽到桌子底下去了。”
王之風道:“其實,我剛才在外面就是看到桌子底下不對勁?”
“啊!”四個姑娘驚叫一聲齊齊跳開,驚恐地看着王之風,沒有一個人敢往桌子下看。
住在隔壁的張素素和胡想容聽到叫聲,立即跑過來,問道:“什麼事?”
王之風道:“我剛才在房間裏想了很久,胡伯伯和周二叔遇害時,從周二叔發出聲音到我們趕過來,時間非常短暫,那時這個房間的門窗大開,我們是從門口進入,給我們的映象是兇手一定是從窗戶逃走的。但事實是窗外一片漆黑,我們看不到,兇手也應該看不到。就算他熟悉地形,窗外有不少乾枯的小樹枝,他逃跑時定會踩上發出聲響,我們也應該聽見才是啊。仔細想來,兇手並非是從窗口逃走的。”
胡想容急切地問道:“那是從那裏逃走的?”
“屋裏的擺設非常簡單,只有一床一桌,當時,我已留意了床下,沒有異常。而這張桌子,正好放在屋中,周圍又沒有東西遮擋,根本沒有引起我的注意,現在想來問題就應該在桌子上。”
眾人往桌子看去,沒有任何異常。
“一般情況,為了方便,家裏的桌子總是一面靠在牆邊,另外三方坐人,靠牆的那邊桌上便於擺放東西。還有一種是家裏人口較多,三方坐不下,就把桌子擺在屋的正中,便於四方坐人。”
眾人見屋內的這張桌子正好是第二種擺法,並沒有任何異樣,王之風卻並不急於說出他的想法子。又過了一陣,張素素道:“王哥哥說得有道理。這張桌子,看起來並無異樣,其實它應該靠牆擺放才對。因為,來此借住的客人,不可能有很多人同住在一間房裏,就算象我們先前那樣一起吃飯,客人走後,僧人都應該把桌子放回原處才不礙事。而這張桌子,我們來時就是這樣放置的。”
胡想容道:“要是僧人忘了呢?”
王之風道:“不會。我們一共要了五個房間,其餘房間的桌子都是靠牆擺放的,怎麼會獨獨忘了這個房間呢?”
“原來如此。我們還以為桌子底下有鬼呢。”小倩道,“哎喲,不對,胡大俠出事後,這個房間一直沒有離人,兇手還在桌子下面。”
“那倒不會。”王之風說,“桌子下面定然有機關暗道之類的東西。”
小倩聽說兇手沒有在桌子下,膽子又大了起來,招呼小紅一起揭開桌圍,桌子下方地面上果然有一塊木板,伸手掀了半天,那木板動都沒動,就連桌子也不能拉動。
王之風繞着桌子走了兩圈,看見桌子一條腿的中部有一握大小比其它地方光滑,伸手握住輕輕旋轉了一下,桌子下面的木板便無聲無息地打開,露出了一個黑黑的洞口。
王之風找來松枝做成兩隻火把,對張素素道:“素素,你在這裏照看着,我和小倩下去探探,看裏面有什麼古怪。”他將手中的火把遞給小倩一隻,點燃一隻向洞裏伸進去,沒見異樣,就先進入洞中,小倩也點燃火把,跟上去。
洞裏是一條地道,三尺來寬,六尺來高,一條石階路徐徐向下延伸,因為是在山中,地勢高,洞內乾燥,石階上沒有水跡苔蘚之類的物什,為了防備暗器機關和敵人偷襲,王之風他們走得很慢。石階伸到地下十餘丈有一道厚厚的木門,木門關得嚴嚴實實。王之風怕門後有什麼危險,把小倩擋在身後,左手持火把,右手推門,門紋絲不動,他查看了周圍的石壁,沒有發現開門的機關,估計是從裏面才能打開,他將火把交給小倩,要她向後退了三四尺,雙掌發力在門上,門發出空響,但並未打開,他將功力增加到五層,再次擊去,一聲脆響后,木門應聲而開,一間長約二丈寬約一丈的地下室呈現在眼前。他大概估計了一下,地下室的位置應該是在寺廟正下方三丈以下,室內陳設簡單,只有一床一桌和一口很大的空箱子,室壁沒有修砌,純粹是自然挖成,四壁是堅硬的自然岩石,看上去很堅固,牆上插着幾隻未點燃的火把。整間石室四壁都有一道木門,他們剛才是從東廂房進入,這是東門,西門和南門后是用手臂粗的木棒閂着,東門后斷裂的兩截木棒也和其它兩道門的閂門棒相似,從方位上判斷,西門后通向僧人的住處,南門通向的是寺廟的正殿,這兩道門是從室內上閂,唯獨通向寺廟後方的石室北門沒有上閂,那批僧人定是從北門逃走的。王之風想不通,假僧人花這麼大的力氣挖密室和暗道,難道就只是為殺害胡伯伯和周二叔?他們又怎麼知道胡伯伯和周二叔一定會到這裏來?如果不是,那又是為什麼?或許只是一種巧合?
“公子,我們還要不要追?”小倩見王之風發楞,問道。
“來都來了,總是要看個究竟的,走。後面應該沒有什麼危險,不用擔心,危險主要在前面。”王之風說著,推開的北門。
地道平坦向前延伸了二十來丈,才緩緩向上又經過十餘丈,頭頂出現一塊石板。王之風粗算了一下,現在的位置是寺廟後面十餘丈的山坡上。他給小倩便了個眼色,叫她稍微身後退開,然後猛擊石板,在石板飛起的瞬間,也從地道中躍起。他這一下原準備躍起兩丈左右,以躲避敵人的襲擊。突然,頭頂被重重一擊,險些暈倒,連忙揮劍護住身子,在空中向側面移開,不料,身體又重重地撞在什麼東西上,人也掉下來。藉著地道里小倩火把傳上來的微光,他才看清楚,這裏是一個墓穴大小的石室,剛才是自己躍得太高頭撞在墓穴頂上,不覺又氣又好笑。地道里的小倩聽見上面“噼噼啪啪”的聲音,以為動上了手,左手拿起火把,右手提劍衝上來,看見只有王之風一人,忙問“公子,你受傷沒有?敵人呢?”
王之風苦笑道:“哪來的敵人?這裏只是一個墓穴。”
小倩問:“剛才噼噼啪啪是什麼聲音?隨即想到了是怎麼回事,也跟着笑起來。頭上沒受傷?”
“比敵人打傷還嚴重些。”王之風說著伸手摸了一下頭頂,手上果然有血跡。小倩將火把插在地上,拿出傷葯站在他面前準備給他敷上。突然,王之風將左手將小倩緊緊摟在懷裏。
“啊!”小倩又驚又懼,她的臉幾乎與王之風的臉貼在一起,王之風身上濃烈的男人氣息,使她芳心狂跳不已。她只有十五六歲,正是情竇初開對異性產生興趣的年紀,她從來沒有和男子如此親近,王之風身上的氣息讓她如痴如醉,但她明白,他是小姐未來的姑爺,是她未來的主人,“公子,你……”
王之風放開她,右手提劍指了指地上,她看見地上有一條毒蛇斷成了兩截,王之風的劍上還有絲絲血跡。原來他只是為了救我,不是……她心裏悵然若失,臉上發熱,愣在那裏。
“嚇着你了?蛇已經死了。”王之風說,“你還說自己膽大呢,一條死蛇就嚇成這樣子。”
小倩不敢看他,默默地給他上好葯,心裏總在回味剛才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兩人移開墓穴前面的墓碑,外面是黑漆漆的荒野,下方的寺廟裏一個房間隱約有一絲燈光,在黑夜中發出慘淡的微光。忽然,燈光滅了,良久不見燈光再亮起。王之風心中一緊,“你小姐她們出事了,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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