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獨處
不過還好，周媽只是出去夾了一塊煤球，然後又回到外屋熱起了湯來，要不然，周秉昆得更尷尬。
不過即使是這樣，依舊還是兩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鄭娟面色羞紅，低着個頭不敢說話，兩隻小手就那麼攪動着自己的衣角，彷彿上面有什麼世界的未解之謎一樣，翻過來，覆過去的。
另一邊的周秉昆也沒好到哪去，就抬着頭研究着自家的房頂，興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沒看夠，現在又想着再看看。
最後周媽擱外面是在看不下去了，忙上前打破僵局，一邊說著，一邊給周秉昆使着眼色：“秉昆你這孩子，你看人家娟來了也不給人倒杯水喝，娟兒，你快坐，站着多見外呀，來，坐！”
鄭娟就像是提線木偶一樣被周媽拉着就坐到了炕上，周秉昆接過周媽眼色，立馬拿起暖水瓶兒給鄭娟倒水，鄭娟連忙搶着來，畢竟秉昆現在大小也是個傷員不是，結果誰成想，倆人的手就那麼碰在一起了。
空氣暫停了約么一兩秒吧，鄭娟的手像是觸電似的收了回去，周秉昆也尷尬的放下了手裏的暖水瓶兒，不料他剛放下來，周媽立馬就拿了起來熱切地給鄭娟倒着水，一邊倒着一邊上下打量着她，上次是匆匆一看，現在仔細一打量，這姑娘多俊呀，這長相不比我家丫頭差，最重要的是性子溫柔，但是也能扛得住事兒。
你換個姑娘，你看她能不能一個人拉個板車把周秉昆拉到醫院裏去？
周媽這真是越看越喜歡呀，但是她倒完水還是出去了，把空間留給兩個小的，畢竟真要想要個兒媳婦，那也得看自己兒子的動作不是？
周媽一出去，屋裏邊的空氣更沉默了，周秉昆想了想，自己作為男人，還得是自己先開口吧。
“你...”
“我這...”
“你先說。”
“你先說。”
得，兩個人這奇奇怪怪的默契還真的不是蓋的，周秉昆咳嗽了一聲，打破了剛才的尷尬，說道：“這兩天辛苦你了，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做三個錦旗真的很不容易。”
“哪的話呀，還不是你出的錢嘛，我請了幾個人，大家一塊兒幫我做的”
喲，這姑娘的頭腦挺活泛呀，這年頭敢有這心思的還真的不多，周秉昆對她有點刮目相看了。（大家想看駱玉珠的崛起么~）
“那也得有你幫忙人家才願意做不是，還是你的功勞。”
“對了，你的錢，我花了一塊錢買布，三毛錢買的針線，然後請了幾個人一共花了三塊六，你給了我十塊錢，這裏是五塊一，給你。”
看着鄭娟遞過來的錢，周秉昆露出了一絲苦笑，這丫頭真倔！
自己之所以直接二話不說掏出來十塊錢也是抱着想要接濟一下她的主意，畢竟看她穿的衣服，明顯是漿洗的發著灰白，上面還滿是補丁和磨損的痕迹，說明她家的條件確實不好，沒想到這丫頭太實心眼兒了，實在的讓人有點心疼，不過周秉昆好像更喜歡她了怎麼辦。
周秉昆想了很多，最後什麼都沒說，從鄭娟的手裏接過那五塊一，等到他收下錢的那一刻，鄭娟如釋重負的笑了，整個人的神態看起來都不一樣了。
兩個人就在那裏東家長西家短，有的沒的閑聊着，這要換個人這話題明顯就是聊不下去了，但是那兩個人有說有笑的，茶水都續了一杯。
周媽表面上忙忙碌碌的做飯，實則是豎起了耳朵聽着裏屋的動靜，從最開始皺着眉頭，到現在哼着小曲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姨母笑。
不過這邊的周秉昆卻遇見了一項大難題！
他好像提了一嘴不該說了，因為第一次遇見鄭娟是那天在雪地里，她牽着一個小男孩兒，所以他就隨口一問，順便也是想打探打探她家裏邊兒的情況，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是？
結果他剛問完，就看出來鄭娟的情緒明顯低落了起來，等鄭娟抬起頭的時候，突然看到周秉昆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子一樣急的抓耳撓腮的，一下沒忍住，噗嗤一聲地笑了出來。
“唉，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光明這孩子從小眼睛不太好，當時找我們那的一個赤腳大夫，大夫說是叫什麼‘青光眼’沒得治，最多每天用桑樹葉子的水擦擦眼睛，可是咱們這哪有桑樹葉子啊，最後從城外的那個寺廟裏面見到一株，我娘就每周去求一次，是求佛，也是求點葉子...”
“你說是那個醫生說的是叫‘青光眼’是吧？”
“對！”
“庸醫！青光眼是能治的啊！”
“？？？！”
周秉昆一看鄭娟的情緒有點激動，連忙安撫她，要不然她現在就能跑出去。
“這樣，明天吧，明天我找個人，到時候咱們一塊兒去醫院問一問醫生。”
“沒事，我自己去就行了，你這腿還沒好呢，不適合亂動。”
“來！這個你先拿着！”周秉昆吧廠里獎勵他的五十元遞給了鄭娟。
鄭娟看了看周秉昆手裏的錢，又看了看周秉昆，眼眶頓時一紅，那小眼淚叭叭地開始往下掉。
“你別哭啊，你這哭啥子呢，哎呀，我這...”
周秉昆頓時手足無措了，即使是他腦袋裏面有無數種安慰女孩的法子，但是現在的他卻像失憶了一般，什麼都不記得了。
噗嗤~
鄭娟又笑了，雙手一抹淚，鄭重的說道：“這錢算我借你的，你放心我一定會還的！”
“你跟我客氣啥...”
周秉昆又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問題，連忙補救道：“我的意思是說，這錢是我救你然後廠里獎勵的，也不對，這錢有你的一份，啊，不是，我也不是這意思...”
看着周秉昆在自己面前瘋狂解釋的模樣，鄭娟又笑了，鄭娟覺得自己現在很壞，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喜歡看周秉昆出糗的模樣。
周秉昆看見鄭娟笑了，也不再解釋，把錢往鄭娟手裏一塞，就撓着後腦勺跟着就傻笑起來。
“開飯啦，快來吃飯了！”
周媽的聲音傳到了裏屋，鄭娟忙站起來不讓周秉昆動，自己出去先給周秉昆盛了一大碗骨頭湯，然後又把周媽做的雞蛋面給周秉昆盛了一碗送到屋子裏。
周媽看着鄭娟盛煩的手法跟自己一樣，都是把乾的和好東西往秉昆的碗裏盛，一直盛到冒尖尖才算事，心裏不由自主的一樂，這姑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