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迷途想返

清遠老僧還是那樣氣定神閑，向我微微地點了點頭，道：“那好，施主不妨把你的‘一言難盡’在這裏也痛痛快快地言一言，盡一盡，有些話，說出來，心裏面肯定會舒服很多。”

我也點了點頭，向清遠老僧再次道了謝，於是，便把我心中的煩惱，在這裏盡情地傾吐。

啊，人的這一生中，能有我這樣的一個好機會，得遇一位智者知己，能夠好好地傾聽你的心聲，並能理解你的一切，解開你的心結，並為你指點迷津，這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

於是，我向清遠老僧，說了下面這些，長長的一段話。

前不久，從吳老中醫的那裏，我知道了自己寒假間突然所得之病，屬於心理疾患，在吳老中醫看來，這個不用大劑量地服藥，主要是需要好好地修心。於是，在開學之後的這一段時間裏，我一直在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態，在儘力地好好做自己的工作，但這樣的頑疾，豈能是三兩天的調心就可以扭轉？實際上，在多少的次的午夜夢回、月下醒來之中，這個病仍然在或輕或重地一犯再犯。

我感覺到，這個心靈之傷，要療救好它是何其之難，怪不得清遠老僧說我一臉的滄桑之色，這完全也是在情理之中。

是的，我每天在學校里忙工作時，會好一些，但一俟靜下來，尤其是在夜裏驚醒之後，那過往幾十年中的風風雨雨，諸多往事，仍然在不停地浮現上我的心頭，嚙咬着我的內心，我就這麼地，在多少次的心神再亂之中，迷失自我，陷入迷惘，陷入痛苦。

在何小佳、韓眉等這些女孩子們的眼中，我多才多藝、淵博無比、睿智豁達，幽默詼諧，無所不能，而且我還時不時地還會露出兩手太極的功夫來，所以她們對我都是崇拜無比，何小佳甚至在這近一段的時間裏，把我當成了生命的依靠，那是她們先看到了我這個人成熟的一面，所以才會如此，但實際上，她們哪裏知道，我是曾經有着多麼黑暗的過去，有過一段多麼不成熟的成長歲月。

何小佳曾經和我說過，在以前她眼中的我，總是一副非常嚴厲的表情，那時她對我的印象只能是敬而遠之，是的，那個時候我也真的是那樣子的，我帶班一直是以極嚴而著稱。

其實這也正是我到現在非常追悔莫及的，這正是我的人生道路之錯誤的根源。

是的，我是曾經大錯特錯過的……錯就錯在了，我那些年的語文教學一直是用了太過嚴厲的教法，一直是採用了高壓的措施，我在極嚴地管理班級的同時，讓自己的脾氣也變得很壞，動不動我就會大發雷霆，大吼大叫，這一來，學生們在畏懼我的時候，只好全都很緊張地去學習，教學成績是上去了，但我的身體卻出現了嚴重的問題，累加起來，就出現了去年寒假的那個可怕結果，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追溯一下，我這份暴烈的脾氣，其實還是來自於當年在吳家鎮中學教書時所形成，那時的吳家鎮中學，在我們全市的教學成績里，是排得上前幾名的，我分配到吳家鎮中學后，認識了幾位教學上特別有成績的老前輩，聽了他們的幾回課之後，我覺得他們的知識層次也很一般，基本上見不到有什麼過人的點子，但他們在抓班級管理的時候，那近乎鐵腕的措施，卻是相當強硬有力，而且幾乎每個人都是暴脾氣，每個人都是恨鐵不成鋼，每個人全都好像是在拿着個鞭子不停地往前趕學生，於是，學生們的成績就普遍地都很高。

久和這些老教師們在一起，我漸漸地也學會了這種“嚴厲教學法”，並且也嘗到了其中的甜頭，因為我的教學成績也很快上去了，我於是多次地受到上級部門的嘉獎，也得到了吳家鎮很多家長們的認可和讚揚，在那時的吳家鎮中學，誰要一提起我來，都會毫不猶豫地把我划入“名師”的行列。

後來，由於我的教學成績的出色，我又被調入到了市三十八中學，繼續教我的語文，繼續推行我一貫的“嚴狠式教學”，自然那成績便依然是不停報捷，很快又成了三十八中里炙手可熱的名師人物，但殊不知，我的這樣的所謂成績，其實全是高壓而得來，我在高壓學生的時候，也在高壓着自己，不知不覺中，一些心理疾患已經悄無聲息地染上了我的身體。

到達三十八中后，有些名師也開始對我有了影響，像名師胡鳳賢，就是其中一個，胡老師也是三十八中里成績斐然的一個人物，但胡老師就從來不像我這樣地永遠總板着個臉，她永遠是一副親切和藹的樣子，學生們同樣很擁護她，愛戴她，因為大家都知道她的知識水平、個人業務能力相當之高，在學校里名譽滿滿，學生們對她自然就都是敬重有加，自然都是發自心底地愛戴，而不像對我這樣，都是因為太怕我，才對我小心翼翼。

其實在去年寒假之前，我就已經開始反思自己了，自己教學這麼些年，是不是在走一條糊塗路，錯誤路？我是不是也可以像胡鳳賢老師一樣地，也通過好好地提升自己的個人形像，提升自己的親和力，來走出一條新的名師之路？

但還沒等及我付諸實施，寒假裏便先大病了一場，再之後，開學剛剛時間不長，還沒來得及全面改變自己的“教學面孔”，便有了這麼一回的意外之行，雖然這次的卧魯縣的培訓之旅居然處處不順，但萬想不到在這裏卻遇上了一位世外高人，得以讓我把自己的心裏話徹徹底底地和盤托出，來了一回痛快淋漓的傾訴肺腑。

說到這裏，我非常誠懇地向了清遠老僧說道：“老高僧，要說我心裏有什麼結，就是這些，我一直自以為自己教學教的很好，成績出色，但其實我已經發現到了我走的路子是錯的，我想，我應該在回去之後有一個新的起色，新的變化，不再讓自己的臉上有那種狠戾之氣，滄桑之色，不再讓自己再背負一種心靈的十字架……”

清遠老僧向我再度笑了笑，道：“啊，施主能夠迷途知返，在這後半生中做一個明白之人，實在幸甚，幸甚……有些話，看來已經不再用老衲解釋，施主已經自己找到了解脫之道啦，是也不是。”

我用力地向他點了點頭。

這時，忽然聽到門外有何小佳那明麗的聲音響起：“林哥，林哥！老高僧說得沒錯，我們剛才在塔頂，真的是找到了手機信號！我們已經和城裏聯繫上啦！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