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4 向蒼
初見夏青,此時還只是向三的向公公對於她並沒有多大的興趣。
尤其是看見夏青的真容之後,向三不止一次的猜測,也許許中是故意選擇一個其貌不揚的女人,這樣才會方便控制,畢竟內侍關心一個宮女,在他眼裏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又不免想到夏青這個女人到底藏得是什麼心思,竟然願意委身給一個閹人。
向三市井長大,不知道見過多少齷齪的假象,對於人向來懷着最大的惡意。
但心裏百般想法,向蒼對於夏青那也算是殷勤的,安樂所的人都知道,這皇宮裏最消極怠工的地方大概就是安樂所了,但是夏青一點都沒有感覺到。
事實證明,許中和這個叫夏青的宮女確實有一腿,雖然已經非常避諱,但許中還是探望過夏青,甚至警告過向三。
而夏青也成了為數不多可以從安樂所回到原來位置上的人。
雖然他等的那個機會好像沒有來,但是他並不着急,這麼多年都過來,他知道穩永遠是最重要的。
小姑娘學了幾年針法,這裏的一排青年有記得自己姓什麼的也給自己起了個稱號,沒有的隨着向三,什麼向四,向五都有。
小姑娘突發惡疾,治好並不難,他也有些積蓄,但是後續還需要好好調養,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在住在那排房子裏了,這麼多年,向三再冷情冷性,也想着該給小姑娘找個婆家。
好安穩的活下去,他也沒有要養一個人一輩子的想法。
用錢的地方擠在一起,饒是向三有這麼多年積蓄也覺得捉襟見肘,夏青和顧惟允就這麼適時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幾乎是顧惟允和夏青剛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明白夏青想做什麼了,他驚訝於夏青的大膽和痴心妄想。
但是想了想最近宮裏的傳言,又想到了許中,他心裏暗襯這件事能做成的把握大概也不低,實在是顧惟允這樣的人……怎麼說呢,向三不是很會夸人,但是顧惟允這樣的人他覺得大概沒有哪個男人會拒絕。
接下了她們的好意,一來可以讓自己寬鬆些,二來也能有個牽扯,他也漸漸發現,夏青這個女人絕非是許中普普通通的對食那麼簡單,但是他現在還不知道夏青到底有多厲害。
事情很順利,幾乎是機會找着送上門,夏青提出來的時候他沒有一絲一毫拒絕的理由,從此他便是未央宮的領頭內侍向公公。
到了未央宮之後,向三覺得很奇怪,首先是顧惟允很奇怪。
一個成為了后妃的宮女還能和從前的宮女這麼好嗎?竟然同住在一個院子裏。
但隨之而來的疑問就是夏青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本事。
越好奇越關注,向三幾乎是下意識的關注夏青的行事原則。
當顧惟允和夏青詢問他識不識字之時,向三其實有些心涼,但是做好一個領頭內侍又不一定要識字。
原以為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就這麼雞飛蛋打,但是他沒有想到,夏青在嘆了一口氣之後提起了教他讀書識字。
說實話,那一刻的向三有些怔愣,這些日子他大概也知道夏青其實是個真誠的人,雖然他對於夏青和許中的事情還是有些好奇,但是夏青已經算是他遇見的人之中善良的了。
但是沒想到夏青竟然會豁達至此,領頭內侍和姑姑是合作也是競爭,端看誰在主子面前受寵一些,他知道他這輩子在顧惟允心裏的地位大概是越不過夏青去了,但是他沒有想到夏青竟然會這麼慷慨的教他識字。
他猶豫着應下,但是心裏翻起了驚濤駭浪,一直都沒有平靜下來。
在這裏他接觸到了另一個夏青,他不是很清楚,為什麼沒人覺得夏青奇怪。
他早就知道夏青不過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戶女,竟然比顧惟允還要有才華,甚至有時候顧惟允也會來聽夏青講的東西。
但是漸漸地他被這股奇怪深深地吸引,他時常能想起夏青口若懸河的樣子,還有笑起來好像天氣一下子明媚的樣子,還有那雙眼睛不時閃過的智慧。
還有偶爾的懶散、不經意間可能展現的女性溫柔。
向三對於夏青的關注越多,平日裏想的也越多,每日也更加期待中午那獨處的一個時辰。
他以為那是因為他終於可以讀書識字的開心。
直到許中的出現。
他應該是最早知道這段關係的人,他應該是最平靜的人,他應該是最理解的人。
但是誰都說向公公今天的臉色很差,向蒼甚至忍不住回頭去看他們做了什麼,走了兩步之後卻像是想到了什麼洪水猛獸一般轉身跑了。
鬱悶、不甘、恐懼還有些酸澀,向三要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也枉費了夏青那一句句聰明的誇獎。
深夜,他坐在床上,沒有躺下也不想躺下,他盯着桌面上夏青給他批過的課業,心裏閃過好多念頭。
他知道他不配,可是許中就配嗎?許中不過也就是個得寵的內侍罷了,他的內心充滿了陰暗的想法,卻一個都不敢說出口。
甚至碰見許中的時候還要卑躬屈膝,碰見夏青的時候裝作無事發生。
偶有一次回家的時候,小姑娘看了他許久問:“三哥,你怎麼了?”
向三冷着的臉好像出現了一絲茫然:“什麼怎麼了?”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道:“就是覺得你和平日回來不太一樣,好像把魂丟在哪了。”
向三臉上的呆愣更加明顯,眼裏飛快地閃過水光。
低下頭道:“沒什麼,你想念書嗎?”
小姑娘趕緊搖頭道:“不要不要,花那個錢幹什麼?我只要以後安安穩穩地伺候好婆家就好了,有口飯吃不拖累三哥。”
向三心裏發苦,他到底在想什麼,他也不知道,他無處宣洩又無處躲逃。
就這樣吧,他從不曾奢望什麼,一年一年就這麼過去了。
人生哪有什麼圓滿,雖然偶爾還是會不小心泄漏自己的情緒,雖然還是被有心人看出來了,雖然喬歡偶爾地隱晦暗示他也聽得懂。
可是怎麼辦呢,人的一生本就不該遇上太過驚艷的人。
太過驚艷的人,就算是她出宮,見面的時間一下子少了那麼多,可是音容笑貌自己也記得那麼清楚。
他總是能想到那一日午後,夏青告訴她應該給自己起個名字。
他猶豫了好久,低聲道:“向蒼,姓向名蒼。”
蒼,草色也,他希望草永遠是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