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2章 番外 天命
第1132章番外天命
距離豐邑向西百里之遙的地方，是一片霧氣繚繞的沼澤。
此刻，沼澤地旁邊篝火點點，很多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男人湊在火邊取暖，若隱若現的火光照在他們臉上，滿臉麻木，雙目無神的他們看起來有些不似活人。
或者說，他們已經死了，但還沒有埋。
這些人是本年度第二次從沛縣前往咸陽，為統一了六國的始皇帝修建皇陵的勞役。
在現如今的秦國，千里服勞役，無異於被判決了死刑。
最大的一堆篝火旁，一個高鼻樑高額頭的男子正在喝着悶酒。
此人姓劉名邦，字季，是沛縣泗水亭的亭長，也是此次押解勞役去咸陽的隊長。
天色漸晚，遠處塗道上出現一個背着盾牌，腰懸長劍的青年，那人肩高腿長很是魁梧，雙目炯炯有神，除了皮膚黑一點，身上髒兮兮外沒有缺點。
“大哥，沒找到他們！”
“沒找到你喊什麼？”
“蕭主吏掾給的！”
“什麼好東西？”
樊噲笑呵呵說道：“等下我將狗肉烹煮給大哥享用！這樣，咱們也做個飽死鬼！”
平帝還命！
過了一會，盧綰問道：“咱們去哪？”
“我私自放跑勞役，官府必然問罪與我，但你們這些亭卒卻不會受罰，還留在這裏作甚？都回家去吧！”
他。
“我劉邦在此立誓，有我一口肉，就定然有你們一口肉，有我一口酒，就定然有你們一口酒！”
“還有……哎，不是，姓盧的你幹嘛呢？”
劉邦哈哈大笑。
人越多，他們回沛縣之後的日子就會過的更加安穩！
“滾！不斬！”
“如有違背，天厭之，地厭之！”
“原本我是準備先去芒碭山裡躲一躲的，但有這麼多好兄弟願意追隨我劉季，那麼我就不打算躲了！”
但那又如何，這世上總歸會有一些理想主義者！
劉邦此刻割捨不下的，除了自己日漸老邁的父親外，就是他的寶貝女兒，以及那兩對母子……
劉邦獃獃望着手中這把配發的制式長劍，滿臉疑惑。
而在地上，大白蟒扭了兩圈，琥珀色沒有一絲暖意的眼睛盯着劉邦，再度問道：“今日殺我，何人償命？”
“什麼情況？”
但他卻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
“沒聽清嗎？”
然後他就跟着一個據說和信陵君很熟稔的外黃縣令張耳混。
秦律嚴苛殘酷，士民動輒得咎，要想讓官府忘了他幾乎不可能！
但沒辦法，現如今這個局面，只能先跑了再說！
而且，這些勞役多是沛縣之人，他放了勞役，就等於對他們有救命之恩，那麼勞役的家屬必然會善待他的家人！
秦始皇死後天下大亂。
樊噲瞪着眼睛：“就是野狗、就是野狗！”
盧綰滿臉訕笑。
呂雉抱着嚎啕大哭的小男孩哄了又哄，一雙卡姿蘭大眼睛殺氣騰騰。
片刻之後，他人傻了。
劉邦搖頭嘆息：“先去芒碭山裡躲着吧，等哪天官府把這件事忘了，我再回家……”
…………………………
盧綰根本懶得理他。
劉邦酒意上涌，推開阻攔他的盧綰、劉賈，自顧自向據說有大白蟒的地方而去。
但就在他準備安安穩穩渡過小確幸的下半生，並且和自己的父親逐漸和解的時候，偏讓他攤上了這麼一檔子事！
嗯，他負責押送的勞役，半路上跑了好多！
盧綰悻悻的收回手指。
他說完，望着死去的大白蟒吞了吞口水。
“哪來的錢？”
平地還命！
………………………………
“前方有巨蟒！”
劉賈悚然一驚。
全是壯漢！
“咱們就大大方方的回家，看官府能奈吾等如何！”
劉賈也想到了這一點。
呂雉順着劉邦的視線望了過去，迅速從小奶貓轉變為大老虎：“盧綰！”
劉邦想了想，扭臉就走。
在他對面，烤着火的樊噲吞了吞口水。
劉邦大喜：“固所願，不敢請耳！”
“曹氏和肥那邊，就有勞你多加照顧了……”
但就在此時，他只覺得酒意上涌，頭重腳輕，猛然摔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抱歉、抱歉，實在是沒忍住……”
但酒入愁腸愁更愁。
劉賈搖頭道：“都到這個時候了，劉季你就別說這種話了！”
此地距離沛縣百里，正好把蟒蛇扛回去和眾人分了，尤其是他身懷六甲的妻子，更是可以吃點蟒肉補一補！
說干就干，劉邦立刻俯下身去，準備將大白蟒扛起來。
不僅如此，約莫着再過幾個月，他就會又多一個可愛的女兒或者討厭的兒子……
“收下吧，這是我對你最後的祝福，以及詛咒……”
可禍兮福兮，就是憑藉著這段經歷，讓他成了沛縣的名人，然後通過選拔當上了亭長，從此捧上了秦國的鐵飯碗，又娶到了一個美麗且賢惠的女子為妻，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大白蟒：“……”
下一秒，耀眼無比的白光衝天而起。
蟒蛇輕聲呢喃，腦袋漸漸垂在地面之上，白色的鱗片隱隱有光華流轉。
當然了，劉邦的亭長肯定是幹不成了……
“我說，你們可以走了，只是不要再回家了，免得再度被抓去關中給皇帝修墳……”
“你怎麼走了呀？斬我鴨！”
於是，劉賈鄙視了一把莫名文縐縐的劉邦，飛奔而去。
說來也是奇怪，他根本沒有長劍斬入肉體的感覺，但那條房梁粗細的大白蟒卻猛然間從中而斷！
而他則成了楚國的武安君，一路領軍西征滅了秦國！
然後，他又和一個叫做西楚霸王的人共爭天下，最終在垓下這個地方打敗了對方，建立了一個強盛無比的皇朝，而他也被人稱為漢太祖高皇帝！
就在劉邦得意洋洋的時候，只見天空中一道蟒蛇的影子閃過，徑直落入一座大城化身為人。
“不知道……”
劉邦驚駭萬分中，見到他所建立的王朝轟然崩塌，就此覆滅。
“爾等為何不去？”
但現在這個叫做樊噲的狗屠帶着人去追了一圈，卻一無所獲的回來了……
………………………………
“混賬！”
戰國之時凡有血性必有爭心。
故此人人習武。
話雖如此，但他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樊噲神秘一笑，旋即手指遠方：“來了來了！”
“他不是說自己沒錢？哼！等回到沛縣我就去找那廝將欠我的肉錢要回來！”
劉邦黑着臉：“人你抓不回來，狗你倒是能偷到！”
呂雉頷首，滿臉不舍。
此刻，劉邦已然箭在弦上，他顧不得多加思考，用力揮劍斬下。
“要不咱們繞路吧……”
跟隨劉邦一同押送徭役的亭卒劉賈、孔聚、單父聖、蟲達、周定、王吸、薛鷗、董渫、庄不識等人也滿臉驚疑的望着劉邦。
他飛快跑了回去，將事情說給劉邦聽。
重要的是，這條大白蟒長相很是奇特，腦袋上有骨頭高高隆起，彷彿是戴了一頂王冠！
但事已至此，劉邦只能拔劍向前。
“出發！”
但走到外黃縣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他心中的愛豆早已逝世多年……
“償命？”劉邦呸了一聲，手指大地：“平地還命！”
是狗。
豐西沼澤。
“求求你了，斬我吧……”
一雙雙滿是震驚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個剔着牙的大鬍子。
不過現在他是楚國的武安侯，奉命西征滅秦！
雖然，他兵不滿萬，很多人都把這件事當成一個笑話……
漸漸地，劉邦看清楚了。
只見他躡手躡腳向前，等他走到大白蟒身側的時候，蟒蛇突然開口道：“斬我頭則亂其頭，斬我尾則亂其尾。”
劉邦臉色愈發難看：“這油光水滑，膘肥體壯的是野狗？”
此刻，他們肩上扛着幾條不知是狗還是鹿的動物，正有說有笑向這邊走來。
“……”
然後，他就回了老家。
她發誓，要不是大軍出征在即，一定殺了這廝給兒子出氣！
在他面前，站着的是一個梳着羊角辮，穿着開襠褲的小男孩，此刻小男孩雙手捂在兩腿之間，皺着眉頭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一條白色大蟒蛇，正用琥珀色的眼睛注視着他，嘴巴張合：“斬我頭則亂其頭，斬我尾則亂其尾！”
樊噲接過，美滋滋喝了兩口，抹抹嘴：“雖然兄弟沒把那些逃跑的傢伙抓回來，但卻給大哥弄來了點別的好東西！”
劉邦雖然黑着臉，但還是將酒葫蘆遞了過去。
少年時，他夢想做遊俠，然後離家出走前往大梁，意圖投奔那個名滿天下的遊俠教父，信陵君魏無忌。
劉邦嘆息：
劉邦凝目望去，見到的是月色下向這邊走來的四五個壯漢，為首一人同樣是前去抓捕亡人的盧綰。
“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這正是昔日那個泗水亭長劉邦。
他們這裏有二三十人，沛縣能夠豁出命跟劉邦一起對抗官府的有近百人！
“前面有條大白蟒，王五躲閃不及被它一口吞了！”
他福至心靈的說道：“既如此，我去把那些逃跑的傢伙叫回來，大家一起回沛縣如何！”
沛縣。
“大哥，哪來的酒？”
秦二世元年。
“嗯，我知道大嫂和二嫂素來和你有齟齬，但你莫要理會她們，只是時常去看望父親和母親……”
按照秦律，除非他將這些人抓回來，否則他後半生就完蛋了！
於是，曠野之中很快飄蕩起燉肉的香氣。
他臉上的神情變得越發悲苦起來。
眼前的道路上盤踞着一條白花花的大蟒蛇，吐着信子，腥風陣陣。
王吸、薛鷗等人也附和着嚷嚷起來。
唯有那些亭卒，以及十多個無家無業的勞役站在原地沒動。
“既如此，留下的都是兄弟！”
因此，只要民不告，必然官不究！
說實在的，他是真的很倒霉。
“什麼？”
此時盧綰走了過來，笑着說道：“是野狗沒錯，好人家的狗怎會出現在野地里？”
只不過他沒走多遠，旋即看到了那些逃跑的勞役正在掉頭向回跑。
劉邦高聲怒罵，猛然驚醒。
所以，除非沛縣縣令從泗水郡借兵前來緝捕，否則就只能眼睜睜看着劉邦他們在沛縣橫行無忌！
但是那樣一來，最先被革職的就是那個懦弱無能的沛縣縣令！
剎那間，周圍寂靜無聲。
劉邦剔着牙，看着那些雖然吃飽了飯，但卻滿臉了無生機的勞役，大聲說道：
“各位都走吧，從此以後我也不回去了！”
他的話，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這並非法不責眾。
“混賬！”
“大哥給我喝一口唄！”
六國復辟。
大意就是人在江湖當以義氣為重，劉邦去哪裏，他們就去哪裏！
劉邦笑着說道：
劉姓亭長沒好氣的說了一句，旋即咕咚咕咚的又灌了幾口悶酒。
只是大丈夫當心懷天下，豈能做兒女姿態？
劉邦面無表情的看向前來送行的呂雉：
“我走後，家裏就交給你了……”
陳勝吳廣揭竿而起。
“壯士行，何畏？”
“買的。”
於是，他在劉邦身後游啊游的追着。
可沒過幾年，秦軍來了……
飯食畢。
“滾遠點！”
泥濘之中鑽出了一條潔白如玉的蟒蛇，它望着東方，視線似乎跨越時空。
“莫非這是把隱藏的絕世好劍？”
盧綰點點頭表示贊同。
劉邦滿臉無奈的搖了搖頭。
一面殷紅如血的楚軍大旗下，站着一個穿着紅色袍服的大鬍子。
“官府問起，就將一切都推在我身上！”
“天命所歸的赤帝之子……”
想到這裏，劉邦再度擺擺手：“快走吧，別等我改變心意！”
劉邦再度說道：
完蛋了！
劉姓亭長滿臉悲苦的又咕咚咕咚的灌了幾口酒。
畢竟若是灰溜溜的逃回去，那面子就丟大發了！
那些終於緩過神來的勞役在面面相覷之後，大哭着跪倒在劉邦面前，重重磕了幾個頭，旋即轉身離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盧綰瞪着眼睛：“那你呢？你怎麼辦？”
劉邦點頭：“說得有理！”
然後，他的某個子孫就被蟒蛇所毒殺！
“我們家裏已經沒有親人了，在哪都是混，不如跟着你劉亭長，至少還有狗肉吃！”
“誰偷了？”樊噲叫起了委屈：“這是野狗！”
與此同時。
眾人連聲叫好。
“大哥等下一看便知！”
劉邦瞪着眼睛。
夢中，他見到了神奇的一幕。
宇宙中某個不為人知的星球中的某個不為人知的城市中，一個不為人知的土木狗抱着被甲方爸爸斃了的設計方案，走在不為人知的道路上。
突然，一陣尖銳的汽車剎車聲響起。
“快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