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深雪
下午兩點左右，圖書館的廣播忽然響了起來。
“鑒於天氣情況惡劣，請還在學校里的學生儘快離校，不得逗留。離校時，請通知擔任教師以及監護人……”
相同的內容，廣播響了兩遍才停下，幾人互相看了看。
“該回去了。”
“嗯。”
圖書館的負責老師也很快趕過來，趕學生回去。
“記得先回一趟教室哦，你們的擔任教師在那裏等着你們呢。”
就算她不說，他們也得回去拿書包。
“學姐待會兒跟我們一起回去吧。”桐野茜對雨宮文緒說道，“你一個人我不太放心。”
“好的……”
“學姐，讓京子也等我一下。”
“好的。”
來到冰冷的室外，風雪不見減小，反而越下越大了，這也是學校方面終於開始催促學生回去的主要原因。
宗谷拉着朝霧鈴，紅子緊跟着桐野茜，四人趕回教室里，柴崎誠果然已經在這邊等着了。
“桐野同學，竹內老師在你們班等着你呢。”
“啊……噢。”
桐野茜剛坐下，又起身回了自己的班級。
教室里也只剩下正在收拾東西的伏見幾人，宗谷三人拿了東西就準備回去，柴崎誠又說著離開學校就早點回去、電車隨時會停運之類的話。
“我知道了。阿誠回去的時候開車也要小心。”
柴崎誠點點頭，接着在出席簿上將宗谷三人還有之前不小心寫上去的桐野茜的名字劃去。
“宗谷。”
伏見跟着出來了，“去車站嗎，一起吧。”
“嗯。”
叫上桐野茜，下到二樓時，再叫上京子和雨宮學姐，幾人頂着風雪，一起離開學校。
從階梯上下去，宗谷和伏見走在最前面，女孩子們在兩人身後跟着。
“抓着扶手。”
“好冰哦……”
“抓着。”
“知道了啦。”
差不多下到中間的時候，伏見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女孩子們，又往宗谷身邊湊了湊。
“連雨宮學姐也是嗎？”
“什麼？”
“宗谷的‘女朋友’。”
“別亂說，雨宮學姐只是順道跟我們一起回去而已。”
也就是說，除了雨宮學姐，其他幾個女孩子都是他承認的女朋友了。
伏見望了望天，顯著的參差，讓他的心跟風雪一樣冷。
“看路啊。”
“讓我摔死得了。”
“現在不行。你現在摔死了，我說不定還得負責。”
“你好無情！”
他又開始後悔今天到學校來了。
又往下走了幾步，
伏見想起一件事：“對了，馬上就是聖誕節了，宗谷有什麼打算嗎。”
“能有什麼打算。”
“也對，反正肯定會有人給你送禮物……應該說是很多禮物。”
提到禮物，宗谷若有所思，接著說道：“伏見也會收到父母的禮物的。”
伏見又望天，一句抱怨還沒出口，腳下先是一滑。
宗谷連忙抓住他，身後響起幾聲驚呼，幾隻手也同時伸過來，抓住兩人。
“……”
驚魂甫定，勉強站穩的伏見，半天才回過神。
“謝謝……”
“都讓你看着路了。”宗谷也冒了些冷汗。
踩着積雪的台階，繼續往下走，伏見小心了許多。
“昨天木下說，他準備在自己家裏辦個聖誕派對，想邀請A班還有一些B班的人過去參加。”
“他家有多大啊。”
“哈哈，不知道，應該不會太小吧。宗谷要來嗎？”
“木下家在哪裏。”
“好像就在大津的春日町吧。”
宗谷想了想，沒有直接答應或拒絕，“到時候再說吧……要不要來，也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
“OK.”伏見回頭看了一眼，表示理解。
終於下到山腳，宗谷撥了撥頭髮，京子過來拍去他肩上的雪。
步向車站，宗谷拿出手機，再次查看電車的運行情況。
還好，湖西線以及琵琶湖線沿途，目前仍然沒有停運。
“如果這雪遲一天下就好了。”桐野茜說道。
明天就是周末，下不下雪，都不必來學校，“乾脆多下幾天，連休到這學期的最後一天好了。”
“那就成雪災了。”宗谷說道，“近畿以前下過這麼大的雪嗎？”
一腳踩進深雪，桐野茜搖了搖頭，“在我的印象里，從沒有下過這麼深的雪……”
來到車站，看着幾乎被大雪填滿的軌道，宗谷難免有些提心弔膽。
“軌道上都積了這麼深的雪，電車不會翻車吧。”伏見的想法跟他差不多。
“別烏鴉嘴。”
雪中的琵琶湖空曠寂靜，自成一景。
四周白雪覆蓋，湖水更顯幽暗，邊界分明。來到站台，外面的大雪紛紛揚揚，將原本隱約可見的對岸盡數遮掩。
看了半天的雪景，伴隨着一陣鳴笛，染成白色的電車迎風破雪浪，終於進站。
擠進溫暖的車廂，在等待的這段時間，今天來校的學生也基本都來到了車站。
“擠點也好。有這麼多人壓着，電車就不容易翻了……”伏見悄聲道。
“……”
在車廂近乎擠滿后，電車終於重新開動，向著南邊駛去。
看着窗外紛飛的雪花，宗谷又看了眼坐着的桐野茜幾人。他們來到站台時還比較空曠，佔了個好位置，排隊上車，也順利地擠到了幾個座位。
紅子也在看着他，接着拍了拍自己的腿。
宗谷笑了一下。
大雪深厚，原本四五十分鐘的路程，一個多小時后才到大津京站。
“下去了。”
伏見在這裏下車，“我要在這邊的商場買點東西。下個星期見。”
“嗯，下星期見。”望了望外面的站台，宗谷決定明天再過來一趟，如果大雪停下的話。
車門很快重新關閉。
在下一站的山科換乘，又等了許久，幾人才坐上琵琶湖線的電車。
宗谷跟紅子坐在一起，“如果明天不下雪，我準備再過來一趟，去大津京站的商場。”
“你要買什麼？”她扭頭問道。
“聖誕禮物。”
“噢……”
紅子開始考慮要不要跟他一起過來。
雖然很想陪着他一起逛商場，但收到聖誕禮物時的驚喜感也是不可或缺的，她不太希望提前知道自己將會收到的聖誕禮物是什麼……不過她也得替他挑選禮物，明天的話正好可以一起。
到底要不要陪他過來呢……還是說，換個時間跟茜一起過來？
“不是給你的。”宗谷補充了一句。
“……哦。”
紅子應了一聲，幾秒鐘后揮起拳頭，打了過來。
輕而易舉地接住她的拳頭，宗谷笑了笑，“紅子的禮物我當然也會準備，不過明天是去給兒童福利院的大家準備禮物。”
“啊。”
她怔了一下，又眨眨眼，“原來如此。”
“因為要買很多人的份，我一個人大概忙不過來，也不知道要挑選什麼，你們也過來幫我吧。”
“可以啊。到時候要郵寄過去嗎？”
“嗯。”
風雪不息，回程的電車同樣緩慢。桐野茜和紅子商量着要買什麼禮物，京子和朝霧鈴在旁邊聽着。
到野洲站，京子先行下車。
“我中午打電話確認過了，神社的電力已經恢復。至於更換山上整體線路的事情，還要去跟具體的負責人詳談，我準備等天氣放晴之後再說。”宗谷說道。
京子點點頭，“好。”
望了眼外面的風雪，他拉了拉她的衣領，又抱了她一下，“路上小心。”
“嗯哼。”
與車上幾人揮別，等電車再度啟動，京子才轉身離開。
京子：我到家了。
Soya：要去神社的話，早點回來。
京子：好。
兩站過後，四人也下了車。
熟悉的街景被茫茫白雪覆蓋，帶來幾分平時見不到的新鮮感，宗谷在車站的台階上張望了一會兒。
“我已經跟媽媽說了我回到這邊了。”紅子拿着手機說道。
“嗯。”
桐野茜也通知了父母，得到早點回家的回復。
一路積雪，許多地方還無人涉足。
一腳深一腳淺，踩得積雪嘎吱作響，頗有些艱難地回到舊宅，宗谷停下腳步，身後的桐野茜撞了上來。
“唔……”
她低着頭，閉着眼睛，“宗谷，我有些眼花……”
“讓你不要一直盯着雪看了。”
將她拉進屋裏，桐野茜適應了好一會兒，眼睛才恢復。
放下東西，她又拉住正在脫鞋的宗谷。
“幹什麼。”
“我想玩雪橇。”
“你玩。”
“你來拉我。”
宗谷扭頭看向紅子，“把你家的狗帶到這邊來吧。”
“……阿爾卑斯只是一條柴犬啊，拉不動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
“它就那麼點大！”
喚狗不成，宗谷只好自己上場。
舊宅這邊沒有雪橇，桐野茜從倉庫里翻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木抽屜，掛上繩子，然後坐進去讓他拖行。
“還好我的屁股不大，剛好可以坐進來。紅子就不行了。”
“茜！”
拖着她在院子裏轉了兩圈，宗谷稍微有些氣喘。
“累了嗎？”
“還好。”
“那我們再出去轉一圈吧。”
“……”
宗谷回頭看她，“回來的時候你拖我。”
“好啊。”
於是再轉到院子門口時，宗谷便拖着她出去了。
“到這裏就行了吧。”
“再往前一點。”
又往前拖了一段，桐野茜指着前方，“到石板小路那裏就換人。”
吸了口氣，凍得牙齒打顫，手裏也勒得慌，宗谷有些後悔剛才沒有戴上勞保手套。
“剛才應該用那根粗一點的繩子的。”
“太細了嗎……我感覺那根繩子有點老舊，可能會斷掉。”
“斷了就說明你胖了。”
啪，一團雪砸到了他的背上。
雪還在下，路上一個人也沒有。
桐野茜抱着雙腿哼着歌，由他拖着，又仰頭看天。
“啊……天上有個人。”
“說什麼呢。”
“是真的。”
宗谷抬頭看了一眼，果然有道人影凌空懸浮。
“……”
是月讀。
“是月讀大人。”
“他在那裏幹什麼呢。”
“為了尋找大雷。”
“站得高、看得遠嗎。”
“或許吧。”盯着半空中的月讀看了一會兒，宗谷拉直繩子，拖着桐野茜繼續往前走。
他明白，月讀肯定早就發現了他們。無論在做什麼，如果有需要他的地方，也肯定早就下來了。
“我有個好主意。”桐野茜說道。
“你又有什麼鬼點子了。”
“是好主意！”
她丟來一團雪，接著說道：“你讓月讀大人捉幾個靈體過來拖雪橇嘛。倉庫里還有別的東西可以當雪橇，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一起玩了。”
“……”
宗谷搖頭無語。
“你這樣壓迫靈體，搞不好它們下一秒就變異了。”
“那不是還有宗谷在嗎。”
“別想了。別打擾月讀大人。”
“好吧。”
拖着桐野茜一路來到石板小路下方，宗谷停下來，她也像剛才所說的那樣，起身準備讓他坐進去。
“算了吧。”
手心通紅，勒得生疼，宗谷不想讓她也變成這樣。
“真的？這是你自己說的哦。”
“嗯。”
“太好了~”桐野茜又坐了下來。
“我沒說還要拖着你回去……媽媽。”
桐野慶子正從石板小路上走下來，手裏撐傘，對兩人笑了笑。
“雪下得太大了，我來看看你們。沒什麼問題吧？”
“沒問題。”
她走過來，從他手裏接過其中一邊的繩子，又示意他繼續往前走。
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腳步，與她平齊，宗谷又回頭看了眼桐野茜。
“幾十年都沒下過這麼大的雪了。”桐野慶子說道，“新聞里說，是從日本海那邊吹來的寒流，現在都已經出現死傷的情況了。”
“是嗎……”
“基本都是在清理積雪的時候發生了意外，你們也要小心一點。”
“我知道了。”
將女兒拖回院子裏，桐野慶子看了看勒紅的手心，又繞着舊宅走了一大圈，檢查屋頂上的積雪情況。
“屋頂太高了，就不管那裏了。宗谷，幫媽媽清理一下倉庫那邊的積雪吧，我擔心會被壓垮。”
“好的。”
桐野茜也想幫忙，被兩人阻止，只能在旁邊看着。
倉庫低矮，拿着木板和竹竿做的簡易颳雪器，宗谷就能刮到最上方的積雪。
忙活了一會兒，將倉庫的積雪都清理乾淨，桐野慶子又看了看主屋的屋頂。
“你們晚上盡量睡樓下吧，以防萬一。或者過來住。”
“我知道了。”
即便大雪紛飛，居酒屋那邊也還是要營業，桐野慶子收拾一下便準備過去。
“當然會有生意。不如說入冬的第一場雪，正好是喝一杯的時候呢。”
目送她離開，宗谷回到屋裏，沒一會兒又聽見了樓上傳來腳步聲。
應該是月讀下來了。
他上去一看，月讀皺着眉頭，正在房間裏踱步。
“我在想事情。等下應該會找你。”
“好。對了，月讀大人沒事的話，麻煩你把屋頂的積雪清理一下。”
“……”
月讀看他一眼，也沒說什麼，翻窗出去，拿起颳雪器去屋頂颳了起來。
大塊的積雪紛紛下落，砸在院子裏，悶響不斷。
宗谷回到客廳，提醒桐野茜和紅子暫時不要出去，也別站在緣側探頭探腦。
“我待會兒要回家一趟，稍微遲點再過來。”紅子說道。
“我送你。”
“不用啦。”
等屋頂的積雪都清理乾淨，月讀也沒下來，撐着竹竿站在屋頂，繼續想事情。
見屋頂沒了動靜，宗谷才讓紅子回去。
屋外白雪紛飛，為了保暖，門窗都關着。
宗谷和桐野茜鑽進被爐里，無所事事，便寫起了年賀狀。
年賀狀是桐野茜前幾天買的。去超市買東西時，看見年賀狀開始販售，她便帶了一大袋回來，平均分一下，每人都能拿到二十多張。
“問題是……我好像沒那麼多人可以寄年賀狀。”
“兒童福利院裏應該有很多朋友吧？”
“實際上現在還保持聯繫的，也就那麼幾個人。”
她在被爐里將腳搭上來，“沒關係，多了的話就給我寫吧。”
宗谷笑了笑，繼續寫下去。
丹生老師、加守田老師……給自己熟識的幾位福利院老師各寫了一張年賀狀，隨後便是曾經的夥伴，洋子、仁美、奈奈和千惠等人。
親戚那邊，英二叔叔一家是首選。
接着是……
寫着寫着，宗谷忽然發現自己能寄年賀狀的對象其實並不少。
“好安靜啊。”
桐野茜爬出被爐，打開了電視機，再回來時，她擠着坐到了他的身前。
“宗谷寫了好多呢。”
“我自己也有點意外。”
她笑起來，又往後靠了靠，“什麼呀……”
她坐在懷裏，宗谷暫時也沒辦法再寫下去，剛好也有些累，便停下來歇息片刻。
抱着她的腰，他低下頭，將臉埋在她散發著淡淡香氣的長發里。
打開的電視自顧自地播放着最新的消息，沒有觀眾，只有聽眾。
【“……以日本海一側為中心地區，迎來了大範圍的強降雪。目前，國內多個地區降雪量已經突破記錄。西部、北部大部分城市，雪深都已經接近一米。而在北海道、青森以及群馬部分地區……”】
聽着電視機里的播報，宗谷慢慢閉上了眼。
“等一下啦，我撐不住了……”
桐野茜只覺得他越壓越沉，不撐着桌面，都沒辦法支撐住他，“宗谷，宗谷？”
“……又睡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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