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真假
聽尤振武這麼說，李承方立刻明白了，雖然他對尤振武如何獲取千里之外的消息，而且言之鑿鑿，還是不能理解，甚至不可想像，但經過這麼多事，他對尤振武不再懷疑，漸漸的，他也開始相信，一切都是岳王爺託夢，尤振武真是有神襄助。
於是不再問，李承方拱手：“好，我願去。”
尤振武起身，肅然抱拳，深深一躬。
李承方連忙還禮，笑道：“總鎮這是為何？”
“此去兇險，甚至是九死一生，先生肯擔此重任，振武無比感激，唯一拜以示。”尤振武道。
李承方笑道：“也未必，聽聞那田見秀為人頗為寬厚，人稱澤侯，頗知曉大事、大禮，又稱公道伯，劉方亮也非不可理喻之人，只要總鎮所說，到時應驗，我自有辦法說服他。”
尤振武再一禮：“那就拜託先生了，榆林安危，陝北乃至整個西北的局勢，就看先生了。來，我再敬先生三杯。”
李承方還禮笑：“總鎮這麼說，倒有些生離死別的意味了，還是回來再喝吧，到時還得是這上好的汾酒。”
兩人第一次相遇，就是在榆林酒鋪，因汾酒而起，這一年多，兩人雖然常飲酒，但上好的汾酒，卻一次沒有喝過，不是尤振武吝嗇，實在是汾酒太昂貴，一斤好汾酒，快過抵過一桿燧發銃了，但今日拿的卻是上好的汾酒，就如那一日在酒鋪遇見的那一斤一樣，所以李承方一開始就知道，今日必是有大事。
送走李承方，尤振武在燈下疾書，將明日要做之事，以及諸般計劃，詳細寫在紙上，李文英為他披上長衫，換了一杯熱茶，然後就默默坐在旁邊，靜靜看着，不時起身，輕輕挑亮燈燭，困了就支手眯一會眼睛，直到尤振武寫完了，疲憊了，微微打哈欠，她才站起，笑着走到尤振武身邊：“可是寫完了？”
“寫完了。”尤振武笑。一手攬住她腰肢。
李文英瞥他案上所寫，笑：“這些天，你字大有長進。”又祈道：“李先生此去，任務艱巨，但願他平安多福，早日歸來。”
……
耀州。
榆林大敗后，劉方亮和馬重禧一直逃到富縣，方才是站穩腳跟，或者說，榆林軍終於是停下了追趕他們的腳步，其後，馬重禧率領殘兵守衛富縣、洛川一帶，劉方亮回到西安，面見田見秀，說明戰事情況，自我請罪。
田見秀和劉方亮都是侯，自然無權責罰他，李自成也沒有這個意願，所以劉方亮仍是領兵大將，從河南山西撤回的救援人馬，仍由他統領。
此時，劉方亮的復仇大軍已經集結差不多，河南袁宗第派回一萬兵馬，山西劉忠遣回八千，加上集結陝西本地兵馬，他手中此時有三萬餘人馬，如果加上大同姜襄，他總兵力還是超過榆林軍的，尤其是在李自成攻破京師的消息傳回后，闖軍上下軍心士氣都是大振，對於奪回延安，報仇雪恨，都極有信心。
但劉方亮並沒有着急發兵，第一，牛成虎奪了寧夏，正在攻取甘肅，西寧的黨守素緊急救援，如此，甘肅等地的兵馬就無法側擊榆林軍，至於黃河對岸的山西闖軍，那不過是疑兵，真正能指望的，只能是大同姜襄的兵馬，但因為有牛成虎的前車之鑒，劉方亮在給予希望的同時，也多了些許小心。
第二，劉方亮此時兵馬雖然超過榆林軍，但榆林軍也今非昔比，在取得大勝，收編俘虜，又收復延安等地之後，劉方亮自我估算，榆林軍兵力亦將近三萬，因此，除非姜襄配合得當，雙方兩路齊進，否則未必有勝機。
所以，雖然此時此刻，劉方亮的大軍已經離開咸陽，駐紮在耀州同官一帶，與富縣洛川相連，但他並沒有立刻進軍的意思，這些天在痛定思痛，檢討失敗原因的同時，他也是在等待戰機的出現。
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糧草籌集需要一定時間。
這一日，富縣那邊傳來消息，說他們捉到三個人，為首的自稱是榆林使者，目的地為西安，說是有大事要見澤侯和磁侯，因為來人頗有氣勢，馬重禧沒有擅自主張，於是將人送到耀州。
“榆林使者？”劉方亮有些好奇，不知道榆林軍此時派人過來是要談什麼，難道是聽聞義軍攻破北京的消息，想到投降嗎？
“把他們帶來，再去請顧侍郎。”劉方亮道。
“是。”
顧君恩先到，劉方亮先和他商議，顧君恩搖頭：“我觀尤振武其志，絕不是投降之人，即便我義軍攻破北京，天下大勢在手。他怕也是不會改變。”
“那他所為何來？”
“一個字，拖。他雖然取的榆林勝利，又新佔了延安，但立足未穩，人心不安，他此時不願意和我們交戰，派人來談，不論說的什麼，歸根結底，就是拖延。”
劉方亮恨道：“說起來我們應該立刻進軍，收復延安，只可惜兵馬不足，糧草也不齊備。”
顧君恩道：“順王拿下北京，朱明已亡，榆林軍已經是籠中之獸，逃無可逃，磁侯也不必太過着急。”
劉方亮點頭：“且看來人怎麼說吧。”
很快，一寬袍大袖，三縷長髯，教書先生打扮的李承方邁步走了進來，向主位的劉方亮一禮，口中道：“不才李承方，見過劉將軍。”
劉方亮面色冷冷，沒有說話，他身後中軍統領周鳳武知他意思，立刻喝道：“什麼不才有才，見我磁侯，為何不跪？”
李承方毫不驚慌，笑道：“不知道劉將軍想見的是一個能陳明利害，助貴軍脫離困境的大謀略，還是唯唯諾諾，磕頭下跪的臭秀才呢？”
劉方亮忍不住笑了：“哈哈哈哈，陳明利害，脫離困境，你說的是誰？我義軍嗎，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極，我義軍已經攻下北京，崇禎自縊，百官歸降，朱明朝廷已經亡了，我大順即將一統天下，陷入困境，無法自拔的怕是你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