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且看人間第一刀
在這殺機四伏的戰場上，楚河被人從背後突然拍了一下，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就伸手往腰間去摸自己的快雪刀，卻忽然想起來刀已經被卡普扔給了一個士兵。
也不知道那名百虎營士兵現在在哪，快雪刀又是否已經遺落。要是楚河把它給弄丟了，回去可沒法跟嚴琛交待。
雖然如今快雪刀已經屬於楚河所有,但人家剛送的禮物，幾天就被他弄丟了，也實在是說不過去。
當然，現在也不是找刀的時候。
楚河猛地一回頭，然後愣在當場。
全身覆甲的乾巴瘦小老頭，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大……大將軍？您怎麼……”
陳世拍了拍楚河的肩膀,開口道：“哎呀，不要那麼死板嘛。其餘四路都已經派傳令兵來信了，都很順利，在和守軍交戰，封死了支援中營的道路。尤其是去攻后營的那兩路，遇到的抵抗很弱，甚至很快就能結束戰鬥，來支援這裏。”
老頭子微微弓腰，看着被包圍的蚩王韓雋，感慨道：“看來今天，韓雋是真走不了了。小河，多虧你了啊。”
楚河沒有因為陳世的誇獎就有什麼自滿的情緒，依舊還是在擔心他的安危。
然後，他就看到了畏畏縮縮的姜無遺。
此時算無遺策的姜前司座，正被十來個大將軍親兵拱衛在中間，一雙眼睛賊溜溜地觀察着戰場上的情況，不敢冒頭。
雖然涼軍與盛國的多場大戰，他都是親身參與者，甚至對戰局有重大的影響,可卻從來沒有真正走入血肉相搏的戰場。
之前那場巴安山攻防戰,算是他最接近前線的一次,也只是躲在軍帳里，沒有露頭。
姜無遺看向陳世的眼神，滿是埋怨。顯然，他是堅決反對大將軍親抵前線的。
“老薑，這戰場如何？”楚河咧嘴笑道。
姜無遺小心翼翼地從護衛中往外探了探身子，正想說些“不過如此”之類的大話，忽然看到了遠處正激烈對戰的韓雋和徐從虎，以及他們腳下、身邊、方圓數百米內的屍山血海。
他側身從護衛中間鑽出來，站到楚河和陳世的身邊，想要說點什麼，卻又什麼都講不出來。
姜無遺當然知道，這就是他們原本的計劃，不但順利地執行着，甚至已經可以說是趨近完美了。
現在的蚩王韓雋，是真的逃不脫了。
但姜無遺卻沒有半點高興的情緒，因為在他眼前，全都是殘肢斷臂、破碎的頭顱、扭曲的內臟，還有真的匯聚成小溪的鮮血。
這就是他們為了留下蚩王,而付出的代價。
陳世也是神情肅穆，但他都已經這個歲數了,征戰一生，見過不少比這還要惡劣的場面，自然不會像姜無遺那樣，蒙受巨大的心理衝擊。
“老萬呢？”陳世忽然問道。
楚河沉默了一下，想要伸手去指萬安的屍體所在，卻發現早已被新的屍體埋在了下面。
“萬老將軍他……已經殉國了。”
陳世的表情依舊沒有什麼太大變化，只是嘴角處隱蔽地抽動了一下。
“可留下什麼話？”
“老將軍他……要我提醒您，別忘了將他們怯戰營更名的事，寫在紙錢上燒給他，還說……還說他和李將軍都在下面等着。”
“我知道了。”陳世看着眼前的煉獄之景，緩緩抽出他手中的刀。
名刀“入海”，與快雪同源而生。
此時的入海刀，正發出陣陣顫鳴，似乎十分興奮。
因為它也終於遇到了對手，韓雋的大日金烏。
這兩把刀，都是當世前十的名刀。遙遙相遇，便如同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與徐從虎激烈對戰的韓雋，也感受到手中大日金烏的異常，他遙遙一望，便見到了陳世，和他手中已經出鞘的入海刀。
韓雋雖然沒見過陳世，但這位乾國涼州大將軍的畫像，他可是看過無數遍。
奪回東天門，親手砍下陳世的腦袋，這是韓雋的人生理想之一。
或者說，這是他實現心中抱負的第一步。他真正的理想，是要吞下整個乾國。
可現在，這剛剛踏出去的第一步，就遭到了涼軍的迎頭痛擊。
“陳世！來戰！”
韓雋這一吼，氣沖霄漢，整座大營都能聽見。
所有的涼軍士兵都知道，他們的大將軍到了，士氣大振之後，繼續與蚩王軍瘋狂搏殺。
陳世淡笑一聲，便要提刀上前，被楚河連忙攔住。
“大將軍，再等一等，韓雋必將力竭，您無需以身犯險。”
陳世卻搖了搖頭，“弟兄們的犧牲已經夠多了，不能再拿人命往上添了。”
楚河聽了這話，也知道陳世說的確實有道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為了消耗韓雋，他們的犧牲已經太大了。
“小河，你學的十三霸刀，乃是我陳氏家傳，今天，我便讓你看看，第十三層的威力。”
楚河愣了一下，十三層，正是十三霸刀的最高境界。按照之前嚴琛的說法，即使是陳世，也觸摸不到這個門檻，必須要搬山境強者才行。
陳世扭頭看着楚河，忽然笑了一下，“其實我也未曾摸到過那個境界，今天便試一試，算是了我平生夙願，也是為你的刀道，指明前路。”
楚河突然意識到陳世要做什麼了，他是想強行突破境界，給韓雋以重創。但是很明顯，這樣做必然是後患無窮，尤其還是陳世這個風燭殘年的歲數。
但想要阻攔，已經晚了。
陳世一步踏出，氣息暴漲，一直弓着的腰也挺得筆直。
這一刻，涼州大將軍陳世的氣勢，絲毫不弱於蚩王。
陳世，也踏入了搬山境，雖然是短暫的，如流星劃過夜空。
“從虎，讓道！”
徐從虎雖然十分不解，不明白陳世為什麼要在這時候選擇和韓雋拚命，但大將軍的話對於他來說，就是如山的軍令，絕不會有半點遲疑。
他用儘力氣與韓雋對拼一刀，然後借勢後撤。
周圍的百虎營、怯戰營士兵們，也都給陳世讓開了一條道。
陳世回頭看向楚河，風吹動着他的白鬍子。
“小河，且看人間第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