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暗會(上)
乾歷平陽三十年,八月三十,這是一個載入史冊的日子。
這一天,是周士凱第一次與楚河會面。
也正是從這一天開始,國運昌隆的大盛國,開始走向衰敗。
一陣風吹過戈壁灘,捲起沙石無數,吹得周士凱眼睛都有點睜不開。
“你們怎麼定了這麼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周士凱看着身邊的張棣,埋怨道。
周士凱雖然看着不怎麼高興,但作為明王寵臣的張棣,卻清楚他現在內心其實非常興奮。
因為終於能見到兒子了,周士凱等這一天已經好久了。
“王爺,雖說這地環境差了點,但好處在於一覽無餘,誰也不能耍花招。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您的安危可是重中之重,咱們東境幾百萬老百姓,可都指望着您呢。”
周士凱皺了皺眉毛,擺手道:“罷了罷了,為了東境的老百姓,咱們就忍忍吧。”
好像之前下令要屠掉渠水全城的不是他一樣。
周士凱帶的五個隨從,除了張棣之外,剩下四人全是東境軍內的猛將,而且是真正的親信。
都是關鍵時刻能心甘情願犧牲性命,護主子周全的那種人。
這次密會楚河,周士凱自然也是秘密進行的,保密工作做得極好。除了最親密的那一小撮人外,無人知曉。
尤其是鎮東將軍顧青山,這事要是被那個老傢伙知道了,免不得又要大做文章。
明王一行人雖然人數不多,但絕不是輕車簡從,他們還帶着一輛輜重車,由三匹駿馬拉着。
“咱們就在這等他們?”周士凱問道。
張棣四下張望了半天,又拿出地圖來好一頓比對,最後確定道:“就是這!”
周士凱點了點頭,然後轉頭吩咐道:“那就在這裏佈置吧,一會見了涼人,咱們可不能弱了聲勢。”
“是!”
跟隨周士凱前來,充當保鏢的那四名武將,不敢怠慢,立刻翻身下馬,然後將輜重車上的東西往下卸。
這幾位平日裏養尊處優慣了,哪干過這般雜務,但為了前途着想,還是努力擺弄着。
這輜重車上,裝着一個大紗帳,然後還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
周士凱最講排場,即使是在這個荒蕪的戈壁灘上,他也要保持那一份豪奢的氣質。
桌椅好弄,抬下來就是。關鍵是這個紗帳,平日裏只知道殺人放火逛青樓的四位將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將它支起來,保證在戈壁灘的大風中不倒。
看着這個搖搖晃晃的巨大紗帳,周士凱明顯不是十分滿意,但皺了皺眉毛,還是沒說什麼。
他也知道,讓這幾位大爺干這活,也確實是有些為難他們了。
忽然,遠處揚起一陣煙塵。
“來了來了!”張棣伸手指着遠方,慌忙高聲道。
周士凱冷哼一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慌什麼慌?都給我精精神神的,別讓那群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說咱們待客禮數不周。”
儘管這戈壁灘上連雜草都沒幾根,但周士凱還是認為這裏是河鼓道地界,是他的地盤,所以自然要擺出一副主人的架勢來。
與周士凱他們相比,楚河這一行人就要相對狼狽一些了,風塵僕僕。
遠遠望到戈壁灘上那座突兀的紗帳,楚河頓時笑出了聲。
他想起了當時渠水縣春池館內的場景,心想這對父子的愛好還挺一致。
周士凱站在紗帳前,眯着眼睛遠眺,看着那策馬奔來的一行七人。
即使只能看個模模糊糊,他也一眼就分辨出了哪個是他的兒子周岩。
就是在馬上搖搖欲墜的那個,好像隨時都要被甩到地上。
向來鐵石心腸的明王大人,突然眼眶有些濕潤,看到那個越來越清晰的單薄身影,他就知道周岩在大涌關受了不少的苦。
一股怨恨之火又在他的心中開始燃燒,但他還是努力將它壓了回去,畢竟兒子在人家手中。
他們已經事先計劃好,如果看到楚河他們來的人不夠強,便直接動手搶人。
周士凱帶來的這四個武將,雖然都是混蛋,但武道實力絕對不差,都是第八境的高高手。
而且已經約定好,是否要動手,以摔杯為號。
此時紗帳內的那張方桌上,還擺了一壇上等的好酒,和兩隻玉質酒樽。
如果能將楚河和姜無遺這兩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混蛋活捉,自然是最好,可以慢慢折磨,最後把他們的皮剝下來,做成燈籠。
楚河一行人騎的都是一等一的好馬,很快就到了紗帳之前,但還是有一段距離。
楚河給姜無遺遞了個眼神,他立刻心領神會,高聲道:“可是明王閣下?”
周士凱也往前走了兩步,“我是,來人可是楚河楚司座?”
楚河回過頭,和徐從虎、狄延勝他們對視一眼,確認沒什麼問題后,紛紛縱身下馬。
周岩看到他老爹,一時間有點發懵,獃獃地坐在馬上不知道在想什麼,結果被沙庄拓一把就給拽了下來,像個小雞崽一樣提在手裏。
一行人雖然滿身風塵,但還是不弱聲勢,大搖大擺地朝周士凱走了過去。
周士凱終於近距離看到了他的兒子,原本還十分擔憂想念,但一見面,看到他那一副畏畏縮縮的慫樣子,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來。
看到自己老爹正怒視着自己,周岩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力氣,掙脫了沙庄拓的大手,害怕地躲到了郝玥的身後。
一看周岩躲到了一個村婦身後,周士凱更是惱怒,在心中暗罵廢物。
看着走過來的楚河一行人,周士凱回過頭去,給那四個武將遞了個眼神,意思是讓他們看看有沒有動手搶人的可能。
四人自然也知道是什麼意思,開始盯着楚河他們看。
忽然,其中一個年歲稍長的武將愣在當場,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個一身黑衣常服的高大男子。
顯然,他們曾在戰場上有過一面之緣,那是一場他至今不願再回憶起的戰鬥。
他嘴唇微微顫抖,終於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來。
“徐從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