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何必在乎學士府的死活
這是讓她去解決流言?
唐婉一路回到長明苑,仍是心有不解。
封北寒這個人不僅多疑,說話更是不做解釋,叫人難猜的很。
唐婉面色不善,唯有小檀高高興興的捧着桂花糕上前來哄她。
“王妃本就不欲要了二小姐的性命,明日奴婢登門送些經文,便能替王妃為二小姐解了毒。”
“不能這麼輕縱了她。”
唐婉冷笑着接過桂花糕,放入口中。
甜膩的味道彌散在嘴裏。
唐婉卻想起多年前的雨夜,她曾為雲州的生辰,攢錢買了兩盒桂花糕。
她渾身濕透,唯將兩盒桂花糕抱在懷裏,滴水不沾。
可她興沖沖的翻牆來到弟弟院子,卻見劉淑蘭用細長的藤條責打雲州,唐柔更是滿臉興奮的喊着:“打死他!打死他這個小賤種!”
“竟連柔兒的糕點也敢偷!看我不打死你這小賤人!”
劉淑蘭揮動長鞭,那破空之聲像是刺破雨幕,一鞭一鞭砸在了唐婉的心頭。
她扔了糕點衝過去,卻也不過是多了個人挨打。
等到劉淑蘭沒了力氣,才扔了斷掉的藤條,抱着唐柔離開。
那時唐婉還小,抱不動弟弟,兩人都爬不上床,只能肩膀抵着肩膀,在地上度過一夜。
等醒來時,她卻看見雲州將那兩盒爛透的、沾了泥水的桂花糕抱起來,邊吃邊朝他笑:“好吃……姐姐買的,最好吃了。”
唐婉永遠忘不掉,那日她抱着弟弟嚎啕大哭。
復仇之心也是那時破土而出。
唐婉將最後一口桂花糕塞進嘴裏,嘴角的弧度還是冷的。
“流言要除,毒也得解,但唐柔吃的苦卻不能少了。”
“王妃想要如何?”
小檀不解,唐婉俯身耳語了幾句。
……
翌日,便有個道士登了學士府的門。
道士對學士府里了如指掌,就連缸蓮擺設、長廊雕花都猜測的極准。
劉淑蘭當即將此人奉為座上賓。
“還請半仙替柔兒解了身上的邪術吧。”
道士拈鬚,掐指一算,眼睛半闔着搖了搖頭:“本道無法解此術,若是夫人誠心,出城南向五里一座山,三跪九叩登山去,自有人可救。”
說完,道士事了拂衣去,再沒人見過。
劉淑蘭清晨離去,傍晚歸來。
結果叫一眾僕役三跪九叩的上山,然後雙腿打顫,頭頂冒血的下山。
回到學士府的時候,背後洋洋洒洒跟着二三十個披着羽毛氈子,臉帶怪異面具的人。
活脫脫像是二三十個鳥人入了學士府。
此事鬧得人盡皆知,劉淑蘭為救女兒根本不顧學士府的臉面,哪怕唐玄育因為召了巫師入府而被皇上斥責,也不肯放走這些鳥人。
小檀便在途中回去了一趟,只是擺弄了些經幡經書,夜裏便回到鎮北王府里。
“王妃,事情都已經辦好了。”
“不錯。”
唐婉將一些果子推到小檀跟前。
小檀趕緊撣去身上的鳥毛,笑的樂不可支:“明日可有好戲看咯。”
語畢,主僕二人都但笑不語。
等到第二天,學士府的鳥人們都走了個乾淨,唐柔的病也好了起來。
只是,整個學士府上下的人,都開始上吐下瀉。
幾乎將全城的大夫都請了去。
此事甚至還驚動了太醫院,生怕是突發了時疫,不敢小覷,暫時封了學士府。
唐婉得知消息的時候,仍是安然的品茗,叫小檀送了一半桂花糕給弟弟,身邊只留雲心伺候。
雲心聽見府里的人也正議論學士府的事情,試探的問:“王妃怎的也不擔心學士府上下?”
“大夫們都去了,哪裏輪到我擔心。”
唐婉斂眸,纖長的手指剝開了橘皮,將其中飽含汁水的橘瓣拆開,送了半顆到雲心的手中,見她不敢接,便直接強硬的塞進去,冷眼一瞥,“給你吃的,講給你聽的,一應收下就是。”
唐婉分明不會武功,人也嬌小些。
可雲心被這麼一眼掃來,竟也覺得脊背發涼,終於收攏指尖,將橘子收下。
唐婉眼底的寒意這才消失。
她將剩下的橘子送入口中,又給自己和雲心添了兩杯茶水:“繼母用心不專,叫僕役代替自己三跪九叩上了山,惹來神佛不快,也是理所應當。”
雲心這一次倒是乖巧的接了茶水。
只是唐婉說的話,總讓她覺得怪怪的。
王爺也說唐柔的事情是王妃做的……
難不成,是王妃在暗中操持一切?
可她孤身一人,如何將學士府上下玩弄的團團轉?
“那……此事何時才能完?”雲心小聲的問。
唐婉側目,之前分明見雲心說話行事都很果斷,怎的此時謹小慎微起來。
她倒是不覺得自己的眼神有異,反而是沉思片刻,抬眸而視:“誰知道呢?”
話音落下,雲心便見不遠處封北寒已經走了過來,趕緊起身行禮。
封北寒信步而來,應當是剛練完武回來,一身習武的衣衫還未換下,薄薄的黑衣裹着那精裝有力的身軀,帶着還未散盡的煞氣步步踏來,頗具壓迫。
只是他冷眼一瞥,卻見雲心手裏揣着半個橘子。
循着他的目光看來,雲心想將橘子扔掉。
唐婉卻輕輕摁住她的手:“雲心伺候得不錯,叫她也嘗嘗。”
“無妨。”
封北寒倒也不在乎這些小事,雲心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捏着半個橘子趕緊退下。
唐婉挑眉,不明白為什麼叫四周的人都退了下去。
再回過頭來,封北寒已經坐到她的對面。
“學士府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王妃可要回去看看?”
“學士府已然被封禁,妾身不便回去。”
唐婉如此說著,倒是執着的又剝了一個橘子,如之前那般,分了一半,送入封北寒的手中,見封北寒還是冷着臉,只是低聲開口,“昨日叫小檀過去送經文經幡,已然是一份心意,足夠了。”
封北寒瞥見她將橘瓣送入嘴裏,方才跟着吃了一口:“王妃不喜學士府?”
她吃着橘子,手指刻意滑過齒尖,藉著一點疼,霎時紅了眼眶。
“爹爹從不顧我和弟弟生死,我又何必在乎學士府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