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落胎真相和秘密
若此事只由蔣詩詩和蘇側妃負責,她倆做主即可。
但這次皇后的人也參與進來了,即便事情已經查出結果,也得看皇后那邊是什麼意思。
二月二十日清晨,東宮妃嬪們都在蔣詩詩這兒晨省。
蘇側妃還在坐小月子,就不在場,整個晨省還算和諧。
就在眾人隨意聊天時,皇後身邊的秦嬤嬤過來了。
“小主,秦嬤嬤求見您和阮側妃。”春桃進來稟報。
蔣詩詩:“請她進來吧。”
片刻后,秦嬤嬤就跟着春桃進來了。
一進屋,秦嬤嬤就福身行禮,“阮側妃,蔣側妃,老奴受皇后囑託,有要事同兩位側妃商量。”
“......”聞言,蔣詩詩和阮側妃對視了一眼,她先是給秦嬤嬤賜了座,接着就遣散了東宮妃嬪。
就連屋裏多餘的奴才,也都被她給遣走了。
一時間,堂間便只蔣詩詩,阮側妃,秦嬤嬤三人了。
待堂間清凈下來,秦嬤嬤才道:“兩位側妃,我今日來這,是受皇后囑託,前來商議怎麼解決蘇側妃落胎一事的。”
阮側妃:“我和蔣妹妹這幾日就等着皇後娘娘的指示呢。”
“皇后說了,如今這緊要關頭,穆王黨已經掌控了宮中局勢,即便蘇氏肚裏懷的是太子殿下的孩子,那也得等殿下回來再說。”
秦嬤嬤鄙夷地撇了撇嘴,“更何況那蘇氏肚裏懷的是個野種,皇後娘娘恨不得賜死了她,哪還會管她死活?”
“不管她的死活?”阮側妃試着問:“嬤嬤的意思是......?”
秦嬤嬤壓低聲音,小聲道:“穆王黨謀害蘇氏肚裏的孩子,顯然以為蘇氏肚裏懷的是太子殿下的種,把蘇氏當成了東宮寵妃。既如此,咱們便當作什麼都不知道,讓蘇氏在東宮好好養身子......”
蔣詩詩明白秦嬤嬤的意思了,這是讓蘇氏繼續在東宮當靶子。
穆王黨為了奪嫡無所不用其極,
連女人和胎兒都不放過,這種卑劣的手段,讓蔣詩詩想到她去年陪太子巡察回京時,穆王黨想要活捉她。
當初七王爺說穆王黨想拿她作為威脅太子的把柄,幸好她當時沒落到穆王黨手中,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也難怪太子在局勢沒穩定前,堅持不要皇嗣。
要不然的話,太子真正的血脈不知被穆王黨殘害成什麼樣兒。
蔣詩詩最初調查此事,為的是洗清自個身上的冤屈。
既然皇后都不管蘇側妃死活了,她和阮側妃更不會管蘇側妃這種人了。
對此,蔣詩詩和阮側妃異口同聲地應下了。
秦嬤嬤:“那個和蘇氏苟合的侍衛,已經被皇後娘娘秘密處死了,至於蘇氏院裏那個被穆王黨收買的宮女,你們也秘密解決掉吧。”
阮側妃:“好,此事我和蔣妹妹會處理妥當的。”
“另外,穆王黨能收買這個宮女,未必就沒有收買東宮其它奴才,兩位小主掌管東宮時都謹慎點,咱們一起度過難關吧。”說到這,秦嬤嬤看向了西邊,擔憂地說:“但願身在西夏國的殿下也要度過這次難關才好啊......”
皇上快要不行了,只要太子殿下度過了這次的奪嫡難關,將來的福氣大着呢!
話都帶到了,秦嬤嬤就起身告辭,沒在詩月閣多呆。
這位好歹是皇後身邊的紅人,蔣詩詩和阮側妃親自將她送到了詩月閣門口。
待秦嬤嬤離開后,阮側妃也回了她自個的寢宮。
送走了客人,蔣詩詩回到堂間坐下,扶額沉思。
既然蘇側妃落胎是穆王黨所為,穆王黨還收買了蘇側妃身邊的宮女,污衊她害的蘇側妃。
而青黛開給她的藥方,穆王黨連裏面有什麼藥材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由此可見,穆王黨掌控宮中局勢一事是真的!
甚至,他們給蔣詩詩的感覺就像是...在東宮安裝了監控。
另外,穆王黨這次污衊她,只是隨意找個人背黑鍋,還是有別的意圖?
當天,阮側妃和皇後身邊的嬤子澄清蘇側妃是自然落胎,與蔣詩詩無關。
給蘇側妃熬藥的那名宮女由於沒伺候好蘇側妃,被打了板子,身子遭不住,當場暴斃。
自打這天以後,蘇側妃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精神開始失常。
起初只是晨省時神神叨叨,漸漸的,開始自說自話,之後便開始瘋瘋癲癲的了。
因為她的情況特殊,未免她說胡話丟了皇家的臉,阮側妃和蔣詩詩直接把蘇側妃禁足在寢宮,再不許她出來丟人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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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過,一眨眼就到了三月。
建元帝的病情,已經到了油盡枯燈的地步。
整個太醫院都說了,皇帝頂多還有一個月的活頭了。
三月二十九日清晨,昏迷了好幾日的建元帝突然清醒過來,人也瞧着比往日精神。
素來沒胃口的建元帝,一大早起來,相長東就喂他喝下了一大碗粥。
一碗粥喂完了,相長東笑着問:“皇上可還要再喝些?”
“不了。”建元帝靠坐在床上擺手。
既然皇帝不吃了,相長東把碗勺往床頭的柜子上一放,就坐在床邊給皇帝按摩腿腳。
同時在心裏想,趁着屋裏頭沒人,他該如何提醒皇上,西部那邊調查太子的結果出來了。
這些日子,皇上病得糊裏糊塗的,許多事情若是沒人提醒,根本就不記得。
然而,還不等相長東開口,就聽建元帝主動提起來了,“朕前陣子讓人調查太子謀反一事,可有結果了?”
“奴才正準備同您說這事呢。”相長東從袖口取出一封信,遞給了建元帝,“這信前陣子就從西部飛鴿傳來了,那時您昏迷不醒,奴才便一直幫您好生保管着。”
穆王黨雖掌控了宮中局勢,但他們的手暫時還伸不到皇帝這兒來。
“......”建元帝接過信封,拆開后看了看。
頓時,瘦得骨頭突起的褐黃色臉龐立馬就垮了下來。
然後,他突然問:“現在什麼日子了?”
“回皇上的話,今兒是三月二十九日。”
“這就三月底了?”建元帝挑眉問:“朕記得...安嬪正月就該生了吧?”
“是的,正月底的時候,安嬪娘娘生了個小公主。”
聽說安嬪生了個女兒,建元帝嘴角微微上揚。
男人問了些安嬪的情況,才道:“那丫頭朕還沒見過,讓人去趟長樂宮,叫安嬪抱着孩子過來給朕瞧瞧罷。”
相長東:“是,奴才這便退下,去長樂宮請安嬪娘娘。”
“好了,朕有些乏了,想歇會。”建元帝擺擺手,“沒有朕的吩咐,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攪朕。”
相長東應下后,就把內室的門帶上了。
待相長東退下后,建元帝手腳遲緩的下床,來到了內室的書案前,找到筆墨紙硯,坐在書案前寫字。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寫好後用玉璽在上頭蓋了璽印。
等到墨水幹了,便折好放進了袖袋裏,再把桌上的筆墨紙硯放回原位,回到床上躺下。
剛躺下,建元帝就覺得腦袋昏昏欲睡。
可他不敢睡,因為他還沒等到安嬪,他怕自個這一睡便是幾日後。
更怕這一睡就是陰陽永別,再也見不上安嬪母女倆最後一面。
他就這麼強撐着精神,直到外頭有幾個人影在晃。
透過雕花紙窗,他看到了相長東的影子,也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倩影。
於是,他微微擊掌,相長東就推門進來了,“皇上,安嬪娘娘帶着小公主來了。”
建元帝:“宣她們進來罷。”
“安嬪娘娘,皇上讓您進去。”相長東把安嬪母女帶進內室。
他來到床邊,扶着皇帝靠坐在床頭,又給安嬪母女倆搬了圈椅在床邊,就退下把門給帶上了。
此刻,建元帝靠坐在床頭,渾濁中還帶着些許精光的眸子正盯着安嬪懷裏的襁褓嬰兒,“聽聞你早就生下這孩子了,可朕今兒才想起你們母女兩個,你不會怪朕吧?”
“皇上說的哪裏話,您都病成這樣了,心中還能記掛着我們母女倆,妾身已經很感動了。”安嬪聽說了,皇帝一昏迷就是好幾日。
便是醒來,許多事也未必記得。
可這個時候,他還能記得她和孩子,着實不易。
“自打這孩子出生起,朕還沒見過她,你將她抱近些,讓朕好好瞧瞧......”
安嬪索性坐在床邊,面對面抱着懷裏的孩子給男人看。
建元帝身子微微前傾,眉目難得透着老父親的慈愛。
只見那小丫頭就跟奶娃娃似得,又白又胖,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正圓溜溜地盯着建元帝,還衝着建元帝笑。
素來精明老練的建元帝也盯着小女娃露出了慈父的笑,“這丫頭像你,將來長大后肯定是個漂亮的小丫頭。”
只可惜,他看不到這丫頭長大后的樣子了。
安嬪:“她們都說她的眉毛和嘴唇像您,您覺着像嗎?”
建元帝仔細看了幾眼,微微點頭,“嗯,確實像朕。”
說到這,男人還笑出了聲兒。
只是因為病重的原因,再不能爽朗大笑,而是喘着氣從咽喉里發出嘶啞的笑聲。
“可取好名了?”建元帝抬手,極輕極輕地撫摸嬰兒嬌嫩的臉蛋,好似生怕自個蒼老的手刮疼了她。
安嬪的視線落在男人骨瘦如柴,青筋暴起的手上,眼眶一紅。
她抿着唇,好半響才搖頭回應:“妾身只給取了小名兒,叫青棗,因為妾身生她的時候就愛吃青棗,每日都要吃一大碟,至於大名...您是她父皇,大名便留給您取吧......”
“......”建元帝盯着小奶娃沉思片刻,而後道:“那便叫璐月吧,可好?”
“只要是皇上取的,都好......”安嬪點點頭,語帶更咽。
建元帝:“怎的了?可是後宮又有人欺負你了?”
安嬪搖搖頭,“沒有,自打您升了妾身的位份后,妾身在後宮一直都挺好的。”
“那你哭什麼?”
安嬪抿着唇,不說話,可嘴唇卻止不住的顫抖,眼淚也止不住的往外流。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男人骨瘦如柴的病態樣子,她就覺得鼻酸。
那樣過目不忘的一個人,許多事情都記不得了。
那樣英勇神武的一個人,瘦弱得連坐着都沒甚力氣。
那樣嗓音渾厚的一個人,說話時喉嚨里喘着氣......
建元帝抬手,替女人抹掉臉上的淚水,“好了,別哭了,你不是一直不待見朕么,朕如今這般...你不應該高興,哭什麼......”
“......”安嬪拚命搖頭,“臣妾只是惱您不信任我的時候,除此之外,臣妾一直都希望您好好的......”
“朕知道。”見女人哭成了淚人兒,建元帝心裏頭也不好受。
那滋味兒,比他頭痛欲裂時還要難受。
溫柔的替女人抹了抹淚,建元帝就從袖袋裏取出事先寫好的信,藏進了嬰兒厚厚的襁褓里。
京城和宮裏頭都被老大掌控了,他整日躺在床上,昔日那些忠心的大臣,也不知還有誰值得信任。
即便有幾個忠心耿耿的,誰知道會不會被穆王黨威逼利誘。
這封信至關重要,只有不動聲色的交給看似毫不相干的人才行。
否則要是交給哪個大臣,保不齊穆王黨拉攏不成會直接殺了那名大臣。
只有眼前的女人,是最合適的人選!
見狀,安嬪瞳孔一震,她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問,只是裝沒看見。
藏好了信,建元帝閉目靠坐在床頭,衝著女人擺擺手,“朕乏了,你且退下罷。”
“是。”安嬪緊緊抱着懷裏的孩子,就這樣出去了。
安嬪離開后不久,建元帝下了道聖旨,將安嬪晉陞為妃,其剛生下的女兒被封為“長樂公主”。
在東梁國皇室,妃嬪們的女兒一生下來就是公主,但沒有封號,得成年後才會有封號。
像這種剛生來就有封號的,長樂公主還是頭一個。
想必建元帝知道自個等不到安嬪之女長大,只有早早地封了號。
自安嬪離開后,建元帝的精神頭就不大好了,相長東伺候他在床上躺下。
“相長東...太醫怎麼說...朕還能活多久?”床上,建元帝喘着氣問。
聞言,相長東登時就跪在床邊,叩首在地,“皇上,您身為帝王,自是萬萬歲。”
“呵,你和蔣重錦一樣,當初朕問蔣重錦,讓他算一算我的壽命是多少,他也是你這麼回答的,你們啊...都不肯跟朕說實話啊......”
“外頭總說朕乾綱獨斷,打壓各方勢力,便是病倒了仍貪戀權勢,還要把着權,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奴才並不這麼認為。”相長東搖頭否認,“在奴才眼裏,皇上便是病倒了,仍為民分憂,宵衣旰食。”
“你還是不說實話啊......”建元帝嘆息一聲,“那些大臣,但凡有點功名和地位,就開始勾結黨羽,目中為人,以權謀私,搜刮民脂民膏,甚至,還有那狼子野心之人想要朕坐着的皇位!”
“還有皇子們,朕沒病倒前,他們為了爭儲就無所不用其極,自打朕病倒后,他們不好好盡孝,反而變本加厲,干出來的事兒,着實叫朕寒心,朕...朕又該如何信任他們?!”
由於說得太過激動,建元帝躺在床上大喘氣,嚇得相長東立馬為建元帝順氣。
“皇上...您消消氣,切莫氣壞了身子......”
“朕這身子...好壞也就那樣了......”建元帝大喘了幾口氣,緩和了一下氣息,待呼吸逐漸平穩后,目光獃滯地躺在床上喃喃道,“仁人不一定是仁君,但仁君不一定是仁人啊......”
說完這句話,建元帝就閉上眼睛,再次昏睡了過去。
當天下午,京城就烏雲密佈。
到了夜裏,電閃雷鳴,風雨交加,暴風雨席捲着整個京城。
清晨的時候,皇宮內便傳出國喪的鐘響。
沉重而悠揚的鐘聲回蕩在整座皇宮,乃至整個京城,讓聽者無不揪心。
建元30年,三月三十,建元帝駕崩。
太子不在宮中,穆王身為皇長子,第一時間將皇帝的死訊昭告天下及鄰國,並召集王公大臣操辦建元帝的喪事。
接下來的幾日,整個皇宮充滿了誦經和弔唁的聲音。
就連京中各處寺廟宮觀,也紛紛敲着國喪的鐘響。
建元帝的靈堂就設在龍淵殿,到了四月初四這一日夜裏,穆王和懷王穿着米白色孝服,跪在建元帝的靈堂前。
今晚輪到他們兄弟二人守夜,此刻,靈堂內只他們二人,兩人便跪在蒲團上,說起了悄悄話。
“大哥,我這幾日翻遍了龍淵殿,也翻遍了保和殿,都沒找到父皇立下的遺詔。”即便外頭和尚誦經的聲音一輪高過一輪,懷王還是壓低了嗓音說話,“想必父皇根本不知道他的壽命已走到了盡頭,就沒來得及立遺詔。”
“......”穆王手裏捧了一把黃色紙錢,他將紙錢拆散折成拱形,一點一點的往火盆里扔,“父皇臨死前,可有見了什麼可疑的人?”
“我都查清楚了,父皇駕崩那日一醒來,除了着急忙慌地召見安妃,並沒有見別的大臣。”說到這,懷王鄙夷地說:“父皇也是的,這都快不行了,還想着心愛的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