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不請自來的訪客
事情已經發生,再如何埋怨亦是無用。黃瑩如連續幾日在祠堂禱告,希望祖宗能庇佑她的兒子。
幾日下來,整個人瘦了一圈。
唯一的兒子去了戰場,易興華同樣擔心,只不過他的擔心從來不會表露在外。
易鍾玉因為這件事情好幾天不讓曾賢碰她,成婚第二天就被趕去睡沙發了,甚至連話都不同他說。
這天,曾賢強行將她抱上車,帶她去了閘北一個破舊的院子裏。
「這什麼地方?你帶我來這兒幹嘛?」
「進去了就知道了。」
曾賢拉着她推門進去,立刻有一大幫孩子圍過來喊他曾叔叔。
「你們這些個小傢伙安靜一點!」
曾賢笑着喊道,孩子們立刻安靜了下來。
「叔叔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姐姐可是仙女,你們如果叫她仙女姐姐,她就會變好多好吃的東西出來給你們吃。」
孩子們一聽有好東西吃,立馬圍住驚慌失措的易鍾玉喊仙女姐姐。
易鍾玉慌張怒道:
「你們別碰我,我不是什麼仙女姐姐!」
孩子們立刻被她的樣子嚇退,其中有個小女孩跑去向曾賢告狀,
「曾叔叔,這個姐姐好凶,她不是仙女姐姐。」
曾賢笑道:
「仙女姐姐剛剛下凡歷練,還不懂得人間疾苦。你們要耐心些,多跟她親近,她就會喜歡你們了。」
小女孩兒乖乖點頭,跑到一臉嫌棄的易鍾玉身邊,扯了扯她的裙擺,
「仙女姐姐,你可不可以蹲下?」
易鍾玉蹲了一會兒,還是蹲了下來,沒好氣道:
「幹嘛?」
嗯嘛~
小女孩猝不及防在易鍾玉臉上親了一下,笑道:
「仙女姐姐,我們很聽話的,你不要討厭我們好不好?」
易鍾玉愣住了,
「我······誰說我討厭你們了?」
她不討厭這些孩子,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小孩子交流。
「那仙女姐姐要聽我們的故事嗎?曾叔叔說跟你講我們的故事,你就會喜歡我們,還會給我們買好吃的。」
易鍾玉看了眼在教男孩子們站馬步的曾賢,
「你們有什麼故事,跟我講講。」
易鍾玉找了條凳子坐下,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藹一些。
「我今年7歲,家裏還有爸爸媽媽跟弟弟,不過他們都已經死了。」
小女孩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平和,好像不知道這是很可憐的一件事情。
易鍾玉一驚,
「他們怎麼死的?」
「餓死的!」
「你知道死是什麼意思嗎?」
小女孩點頭。
「那你為什麼不難過?」
小女孩說道:
「曾叔叔說他們死後去了天堂,天堂有很多好吃的,還有很多漂亮的衣服。不會挨餓,也不會受凍,我當然不傷心了!」
易鍾玉聽了忍不住心酸,眼睛泛紅。
接着一個小女孩說道:
「我今年8歲,我爸爸媽媽是被炸死的。曾叔叔說他們也去了天堂,在那裏沒有戰爭,還有很漂亮的房子住。」
「我爸爸是軍人,媽媽是護士,上個月他們都去了戰場。奶奶生病死了之後,我就被送來了這裏。曾叔叔讓我好好學習,這樣才能成為跟爸爸媽媽一樣對國家有用的人。」
······
一個有一個的孩子說著自己的故事,談論着他們的以後。
他們還這麼小,就知道自己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以後的路要怎麼走。
易鍾玉受到不小的衝擊。
「這家貧兒院是什麼時候建立起來的?」
回去的路上,易鍾玉問曾賢。
「日軍突襲的第二天,不過那時候不是在這個院子裏。
剛開始是在一家書院多名孩子,沒幾天就被炸了,死了幾個孩子。」
想到這些曾賢還是很無奈。
日軍攻擊猛烈,即便使用了技能,也還是有他無法阻止的事情。
「後來又陸續換了幾個地方,直到戰爭停止,孩子們才有了固定的住處。」
「這些事情為什麼不一早告訴我?」
「公司的事情已經夠亂了,董事長不希望你們分心。今天之所以讓你知道這件事情,是想讓你理解鍾傑。
他每日在醫院,面對無數因為戰爭而造成的傷亡。如果不讓他按照自己的意願活着,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我知道,我也理解鍾傑,但是我生氣的不是因為鍾傑的離開,你明白嗎?」
曾賢當然知道,
「我知道,你是氣我沒有事先把這件事情告訴你。」
「不只是這個!我們是夫妻,我不希望你有任何事情隱瞞我,這讓我很沒有安全感你知道嗎?」
易鍾玉越想越氣。
「知道了,以後再也不會了!你看我今天不是把貧兒院的事情也告訴你了嗎?」
曾賢認錯態度良好,兩人這幾天的冷戰總算是結束了。
其實在這之前曾賢就這件事向她認過錯,只不過易鍾玉性子剛硬,沒那麼容易接受。
曾賢這才想到把她帶去貧兒院,讓孩子軟化她的內心,彼時道歉,效果最佳。
兩人回到家中,手牽手進去,看見顧姨一臉生氣地站在門口。
「怎麼了顧姨,誰又惹你生氣了?」
「大老爺帶了個日本人來家裏,正在跟老爺談事情。」
易鍾玉與曾賢
「日本人?」
「哼!這麼快就成了日本人的狗腿子,看樣子他兒子的教訓還不夠。」
易寄德上次被他揍的已經下不來床,這幾個月兩家都沒什麼來往,唯一的一次也就是易書業獨自一人來參加了兩位侄女的婚禮。
沒想到再次登門竟是給日本人做引路人,不知道易興華要被氣成什麼樣?
「走,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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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
兩人剛進去,見到廳里坐着的「客人」,易鍾玉有些驚訝。
「怎麼,你認識他?」
易鍾玉微微點頭,
「他出生在上海,十幾歲才回的日本。我在東京大學呆過一年,他比我高一屆,是東京大學文學部鷹司教授的兒子,鷹司忠義。」
「所以,你也懂日語?」
曾賢詫異,沒想到老婆這麼有才!
兩人在這小聲嘀咕着,被坐着的鷹司忠義看到。
他倒是一點不認生,主動上前用一口蹩腳的中文與他們打招呼,
「易師妹,好久不見!」
易鍾玉在東京大學呆過一年的事情家裏沒有人知道,現在聽鷹司忠義這麼一叫,臉上皆是吃驚。
易鍾玉禮貌一笑,
「你好!」
「這位是?」
鷹司忠義打量着曾賢,問道。
「我丈夫,曾賢。」
鷹司忠義自我介紹道:
「你好,曾先生,我叫鷹司忠義。」
曾賢敷衍了一句,
「你好!」
見曾賢態度冷淡,鷹司忠義知道這不是個可以收買的主。
「鍾靈、鍾玉、鍾秀,你們三個上樓去。」
鷹司忠義此番前來定是來者不善,易興華不希望她們參與其中。
三人上了樓,曾賢在易興華一旁的位置上坐下。
「言歸正傳,我們剛剛說到哪兒了?」
鷹司忠義問,易書業回道:
「啊,說道這幅梅花圖了,呵呵。」
一副狗腿子模樣簡直讓人噁心。
「對!今日我特意將此畫帶來贈與易老闆,表達我對你的敬意,希望你能相信我對中國人始終抱有真誠的善意。」
「呵~,這是我長這麼大以來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
曾賢冷聲說道。
「曾賢,你這什麼態度,太沒禮貌了。」
「我沒禮貌?鷹司先生,你口口聲聲說對我父親心存敬意,那今日你們前來可曾事先遞過拜帖,或者打過電話?
即便是遞了拜帖打了電話,也許主家同意接見,你們才能登門。
這麼基本的禮儀都做不到,何來的敬意一說?」
「曾賢,你······」
「還有你,叔父。作為地地道道的中國人,你把自己賣給日本人也就罷了,還要拉別人下水,當真是仁至義盡啊!」
「你······」
易書業氣得說不出話來。
「夠了!」
易書業發話,臉上藏不住的怒氣。
「你們今天不請自來也就罷了,妄圖想要用一幅畫來收買我,想都別想!
請你們離開這裏,以後最好也不要再來了,我易家不歡迎你們。」
易書業見鷹司忠義臉色難看,心中害怕,儘力勸說,
「我把話挑明了吧!
二弟,日方對你近期的言論是機器的不滿。鷹司先生敬重你的為人,想從中協調。
人家原本一番好意,你何必拒人於千里?
今天呢,只要你答應出任日中和平協會理事,雙方就能握手言和了。
這難道不是件好事嗎?」
見易興華不為所動,易書業轉而勸說黃瑩如,
「弟妹,你好好勸勸二弟,這要是得罪日本人,咱們一家可是要遭殃的。
難道你忘了之前的炸彈了嗎,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黃瑩如雖說是大門不出的婦人,但也知道什麼事可為,什麼事不可為。
「顧姨,送客!」
見易家人都是如此態度,鷹司忠義起身道:
「易先生,請您相信我此行是為實現中日友誼與和平而來的,對您並無惡意。」
「不必了!我是中國商人,不懂政治,獨一顆歹,也跟着離開。
他們走後,屋子裏的渾濁之氣總算散開。
「父親,鷹司忠義來者不善,這次沒有達到目的,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我聽說近日有好幾位抗日組織的領軍人物無故失蹤,估計與日本人脫不了干係。」
「也有可能是咱們自己人乾的。
國民政府一心想要以和談的方式結束戰爭,把槍口對準***。」
「不管是誰,這段時間您都不要隨便出門,公司那邊有我們在。」
易興華點頭,
「多事之秋,幸虧還有你在!」
等他們離開之後,易鍾玉姐妹幾個也下了樓。
「父親,我要向你道歉,在日本呆過一年的事情沒有告訴您。」
易興華滿臉寵溺,
「嗯,認錯態度不錯,看來跟曾賢在一起之後懂事了不少,是件好事!」
「父親,這跟他有什麼關係,我一向很懂事的好不好?」
眾人皆笑。
「父親,其實那些日本人應該是知道您在上海商界的地位,今天特地來向您求和的。」
易鍾秀也發表自己的意見,
「爸爸,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何不暫且退一步,好好積蓄力量。
只要有您在,星華才能繼續維持下去,才能繼續給軍隊捐款。
您說我說的對不對?」
曾賢否定她的說法,道:
「三小姐把這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日本人表面上看上去恭謙有禮,滿口的仁義道德,實則狼子野心,毫無人性。
否則怎麼會做出殘害平民,侵佔他國領土的野蠻之事?
父親一旦答應他們的要求,就等於成為他們控制上海商會的傀儡,就連星華也會成為他們的錢庫。」
「曾賢說得對!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父親如此憎惡日本人,他們說得再好,父親也不會同意與他們合作的。
鍾秀,我知道你擔心父親,但是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的。
還有鳳梧,這話要是被他聽見,心裏還不知道怎麼想?
他工作特殊,你的一言一行要尤其注意才行!」
易鍾靈說道。
「知道了,大姐!」
易鍾秀這一年也才二十歲出頭,看事情想問題沒那麼透徹也是情有可原。
「好了,這件事情你們就不要操心了。你們只要記住,不管在什麼時候,你們姐妹幾個要相互扶持,一起守住易家跟星華。」
「知道了,父親!」
三人異口同聲。
易家廚房下水道出了問題,阿忠從外面帶了兩個人進來檢修。
曾賢驗證過,這兩個人沒有問題。
檢修的過程中,他們在隱蔽處發現了體積很小的毒氣瓶。要不是這次無意中發現,時間一長,恐怕就得有人要中毒了。
「他們這是警告,想以這種方式逼迫父親。」
客廳內,易家幾個女婿就此事進行商談。
「司令,日本人如此行事,我們要不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呂副官在戰場上拼殺過,對日本人那是憎恨之際。
「不行!姐夫身份特殊,中日正在談判,此時些許小事便會成為話柄,藉以取利。
我建議不宜輕舉妄動!」
唐鳳梧理性分析其中利害關係。
「那如果是他們自己人對自己人下手呢?」
曾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