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卡爾文
一幢帶點泰拉古巴洛克風格裝飾,整體又有殖民據點特有的簡樸實用感的小別墅里。
衣着簡陋的傅靑海坐在棕紅色的古典沙發上,旁邊的僕人給他倒了一杯紅茶。
“所以,小洛克,你來找我,也是為了那艘飛船的事情嗎?”坐在傅靑海對面卡爾文是一個身着松垮帝國官員制服的褐發中年男人,他滿是胡茬的臉上寫滿了疲憊,無精打採的靠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打量着眼前的傅靑海。
“是的,希德里克他們的死已經在據點傳遍了,想必大人也知道了吧。”傅靑海直直的看着卡爾文,“我想知道,那艘飛船,那裏面到底有什麼,卡爾文大人?”
“那裏有什麼……”卡爾文拿起酒瓶子啜了一口,“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小洛克,你見過天使之間的戰鬥嗎?”
卡爾文定定的盯着眼前的茶几,目光沒有焦距,臉上扯動的表情似恐懼似無助,“那些你仰望的天使,那些行走在人間的半神,帝國無堅不摧的守護者,他們難道也會墮落、背叛?他們也有自相殘殺的一天?王座在上啊,我從來沒有目睹過那樣的……那樣的……”
隨後,他自嘲的一笑,“呵呵,也是,我跟你這個貧民窟里長大的孩子說這些幹什麼呢?”
“裏面有人活着,對不對?”傅靑海不理會卡爾文的絮絮叨叨,直截了當的問道。
“對,你說的對,是有人活着。”卡爾文抓起酒瓶又猛灌一口,似乎只有酒精才能撫慰他受到衝擊的三觀,“我想過了,等一切結束,會有人來到據點的,我們等着就是了,不論他是誰,他將會統治這個據點,或許會毀滅這裏,誰知道呢。”
卡爾文疲憊的揮了揮手,道:“這不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小洛克,來到切斯拉坦是你這輩子第一次感受到來自恆星光線的直射吧,好好享受它,繼續吃着據點的免費配餐吧,別靠近那艘飛船。”
“這是我對你最後的忠告。”
卡爾文說得沒錯,曾經生活在巢都下層的洛克接受的都是來自巢都電工會的人工照明,過去從來不知道被恆星光芒照射是什麼樣的體驗。
“希德里克……什麼東西,一群不知死活的下層巢蟲罷了……”喝得似乎有點迷糊的卡爾文低聲咕噥着。
“好的,大人,告辭。”獲得了想知道的信息,傅靑海不再多言,禮貌起身告辭。
別墅門外,斐依靠在一輛噴氣摩托旁等着傅靑海,一雙筆直的長腿十分醒目,見傅靑海出來,連忙問道:
“怎麼樣,阿洛,卡爾文怎麼說,他告訴你什麼情況了嗎?”
“他沒說。”傅靑海神情嚴肅,跨上摩托,“但也等於說了。”
…………
昏黃的燈光打在土黃色的混凝土牆壁上,把屋內的陳設都拉出長長的黑影。
這是一棟比傅靑海的單人小屋大得多的三室一廳一廚一衛的房子,斐依的家。
斐依的父母染病離世后給小女孩留下了一些遺產。
包括這幢帶二層小閣樓的房子,一輛黎萬特旋風-V型小型噴氣摩托,一些傢具和家用電器,一堆取樣和分析設備,一堆異星植物資料等。
不算清貧,比傅靑海這個純粹的無產階級要強多了,畢竟連那棟單人小屋也不屬於傅靑海的私人財產,只是殖民據點發給他住的。
殖民據點的夜晚乾燥涼爽,廚房裏,斐依穿着她媽媽的一件灰色麻制弔帶連衣裙,正在專心地切着一盤切斯拉坦的異星水果,像一個賢惠的小妻子,裙子掛在她纖瘦的肩膀上略顯寬大,初具規模的胸脯頂起了連衣裙的一絲輪廓,藕臂下隱現的一抹白膩讓這個靜謐的屋子裏帶上了一絲旖旎。
傅靑海無心欣賞這一幕,他背靠沙發,光腳盤坐在客廳的地毯上,皺眉思索,權衡着利弊。
他幾乎可以肯定的一點,那艘迫降墜落的飛船,不僅是一艘軍艦,上面還有阿斯塔特!
卡爾文是跟隨遠征艦隊的軍務部行政官員,不是什麼沒見過世面的巢都平民。
拉卓爾可以把一切他不能理解的恐怖事物稱為“惡魔”,但是能被卡爾文稱之為“天使”的,有且只有一種存在——
星際戰士。
這種帝皇以二十個基因原體為藍本開發的人形生物兵器,又名阿斯塔特修士,身材巨大,力量無窮,作戰悍不畏死,殺戮技藝精湛,戰鬥力極其強悍,是帝皇賴以統一泰拉,並進一步發起大遠徵收復銀河人類舊有殖民地的依仗。
也是戰錘40K宇宙真正的主角。
在過去的一整個千年中,大遠征是人類帝國乃至整個銀河的主旋律,人類帝國的最高領袖——帝皇,率領他親手打造的星際戰士軍團,從神聖泰拉出發,利用亞空間航行技術,堅定的邁向銀河系中那些在黑暗紀元時代失落的前人類殖民地,一邊收復這些曾經屬於太陽系人類統治的星球,一邊尋找被亞空間力量散落在銀河各處的基因原體,並將他們編入以他們各自的基因為藍本打造的星際戰士軍團中。
而現在,如果殖民據點上的計時器沒有被亞空間風暴干擾到錯亂的話,傅靑海所處的時代,是荷魯斯之亂的時代,帝皇完成了大遠征的大部分既定目標,將其最親密的基因原體荷魯斯·盧佩卡爾提拔為“戰帥”,統領其他所有的星際戰士軍團和遠征艦隊繼續進行大遠征,然後自己返回泰拉,躲進泰拉皇宮的地下室去研究他的秘密項目去了,在隨後的一系列事件中,戰帥荷魯斯在亞空間邪神們的逐漸腐蝕下最終發動了反對帝皇的叛亂,整個銀河系陷入燃燒與混亂之中。
忠誠與變節,反叛與平叛,是這個時代的主題。
傅靑海無論主動還是被迫,都會被捲入這場人類的浩劫之中,無法獨善其身——一艘載有星際戰士的軍艦墜落在切斯拉坦就是一個明證。
證明這場人腦子打出狗腦子的戰爭,甚至已經打到了切斯拉坦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偏遠殖民星球上。
“阿洛,來吃吧。”斐依把一盤紫紅色的奇形怪狀的切片水果放在傅靑海面前的茶几上,然後學着傅靑海一樣併攏雙腿坐在地毯上。
傅靑海捻起一塊放進嘴裏,味道有點像前世地球上的西番蓮,又帶着一點淡淡的奇怪腥味。
傅靑海懷疑斐依是不是把他爸媽栽培了用來研究的異星植物切給自己吃了。
“我知道那艘飛船上有什麼了,斐依。”傅靑海平靜道。
“有什麼?”斐依靠在傅靑海旁邊,小口吃着水果,對這個問題似乎並不在意。
“星際戰士,你知道星際戰士嗎?”
“當然知道,我來這裏之前就聽說過呀,傳說中無可匹敵的戰士,帝皇的超人士兵,帝國的守護神。”斐依隨口念完一長串的形容詞,奇怪的看了傅靑海一眼,“別把我當作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女孩好不好,你才是下巢小子來着。”
星際戰士在帝國境內可謂是家喻戶曉的存在,他們既是帝皇統一泰拉的憑仗,也是大遠征的主力,雖然家喻戶曉,可是除了和星際戰士並肩作戰的凡人輔助軍們以外,真正見過星際戰士真人的普通人並不多,普通帝國居民們對星際戰士的印象大多停留在傳說。
畢竟以帝國龐大的人口基數和常備軍力而言,星際戰士的數量並不多,他們是精銳中的精銳。
傅靑海沒有理會斐依的吐槽,繼續道:“我猜測,那艘飛船上的星際戰士,正在互相戰鬥。”
“喔?”斐依終於提起興趣了,“他們為什麼要互相戰鬥,卡爾文和你說的嗎?”
“卡爾文什麼也沒說,我從他的話里推斷出來的。”傅靑海抿了抿嘴,道:“卡爾文現在情緒非常糟糕,他很消極,他過去可能從來沒有見過兩隊星際戰士以生死相搏,這件事情對他衝擊很大,他長期接收不到來自泰拉和遠征艦隊的任何信息,他沒法做判斷,他決定把殖民據點的命運交給戰鬥的勝利者。”
“無論勝利者是誰。”
“那你怎麼判斷的呢,阿洛?”斐依轉過身握住傅靑海的手臂,一雙湛藍的妙目定定的看着他。
不知道為何,明明連信息量和知識最豐富的殖民地長官都沒法做出決斷,可斐依就是相信傅靑海這個來自巢都下層的貧窮小子,莫名的信任他。
“我也不知道,”傅靑海深吸一口氣,“但我決定去飛船墜落點看看。”
“啊?別去啊,你為什麼要去,希德里克那群人的下場你沒有看見嗎?”斐依聞言急了,一邊說,一邊還用手去探傅靑海的額頭。
傅靑海撥開斐依的手,道:“我知道,可我還是得去,我要去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能把自己命運交給別人,坐在家裏祈禱,聽天由命。”
已經在遠征艦隊裏隱秘流傳的帝皇聖言錄等迷信宗教似乎還沒有傳入這個偏遠的殖民據點,現在傅靑海就算真的想祈禱也找不到工具和對象。
“可是……可是我答應過爸爸媽媽,要保護好你的!”斐依真的着急了,大眼睛裏隱約有水花閃爍。
到底是誰保護誰還不一定呢……傅靑海無語,他也握住斐依的小手,道:“我也答應過你爸媽要保護你啊,這不矛盾。銀河是殘酷的,斐依,如果我不想辦法追求更強大的力量,我拿什麼保護自己和保護你呢?靠你一次次站在我面前嗎?”
面對傅靑海的問題,斐依啞口無言,她不是溫室里長大的嬌滴滴小公主,哪怕生活在黎萬特巢都的中層,她依然知曉這個宇宙的殘酷。
他們不能一輩子在這個小小的殖民據點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
“更何況,小規模的戰鬥不應該持續這麼久,早該分出勝負才對,為什麼殖民據點還是沒來人,飛船上可能發生了其他變故。”傅靑海分析道。
“具體是什麼變故我不好下結論,但是我們可以去看看。”傅靑海轉頭看着斐依,眼神堅定。
…………
次日清晨,恆星還未升起,晨光熹微,整個殖民據點籠罩在一片安靜祥和之中。
傅靑海和斐依已經背上行囊出發了。
切斯拉坦的主大陸的自然風光有些像前世美國西部,噴氣摩托飛速的馳騁在荒涼的戈壁灘上,身後拉出一長串煙塵,偶爾出現的土黃色風化巨岩和一簇簇荊棘灌木是荒涼景色的一絲點綴。
傅靑海坐在噴氣摩托的後排,緊緊抱着斐依纖細的小腰,以防被顛簸的摩托甩飛,清晨的陽光還不算炙熱,兩人的頭上臉上都裹着前世沙漠牧民一樣的面巾,只露出一雙眼睛,駕車的斐依還戴着一副茶色防風鏡,看起來十分幹練。
傅靑海現在的形象怎麼形容呢……阿拉伯的勞倫斯。
車身側邊掛着一桿長桿狀的物體,這是一柄電擊長槍,斐依父母探索野外用的,也是目前兩人唯一的武器。
坐在後座的傅靑海有時候也不禁想:輪迴世界給的這第二條命還真不錯,不僅有一副漂亮的皮囊,開局就是一個青梅竹馬的小美女相伴,還有切斯拉坦殖民據點這樣的在戰錘40K宇宙里難得的溫和新手村,而自己卻依然要去拿命冒險,簡直是不把輪迴世界的一片好心當回事。
這輛由黎萬特巢都世界製造的黎萬特旋風-V型銀灰色噴氣摩托已經有些年頭,不過還算皮實耐造,只是引擎的噪音有點大,抖動有些明顯,原車設計的最高升限是3米,但是切斯拉坦的重力比黎萬特更大一點,省着鉕素燃料用的情況下,倆人只飛到了距離地面1米的高度,基本上是貼地飛行。
這也是由斐依來駕駛噴氣摩托的原因,畢竟一米的飛行高度還需要躲避地面的各種障礙物,摩托車速度又快,斐依對這輛摩托車也更熟悉,傅靑海前世又沒考過摩托駕照……
反正不是因為傅靑海慫了不敢開。
正午的日光開始讓戈壁升溫,傅靑海兩人找了塊巨石的背陰處吃了午飯,就跨上摩托繼續趕路。
從殖民據點到飛船墜落處,以噴氣摩托的速度也需要一天半才能到達。
前提是方向沒錯的情況下。
殖民星球上沒有衛星定位導航,憑藉據點居民的印象和指北針,傅靑海和斐依數次修正方向,漸漸靠近了飛船墜落處,一路上看到了一些散落在地的人造物,應該是飛船散落的零件。
天色漸晚,距離飛船還遙遙無期,兩人找到了一處山洞,是兩塊巨岩之間的縫隙,決定在此過夜。
點燃一盞鐵皮鉕素燈,傅靑海和斐依鋪了毯子在地面上,一夜無話,和衣而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