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臟丟失案
農曆七月十五,中元節,俗稱鬼節。
宜:嫁娶、訂盟、祭祀、齋蘸、納彩。
忌:出火、入宅、安門,造屋、安門、安葬。
·······
江海市,郊區。
午夜。
秋風咋起,帶着絲絲寒意,鋪卷而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遠處寥寥幾點燈火閃爍;樹影婆娑,枝丫隨風揮舞,像一頭頭張牙舞爪妖魔;風聲嗚咽,恍若地獄傳出的厲鬼哭嚎。
“啊”!
一間破舊的老樓房裏,張陽驚叫一聲,整個身子像被電擊一樣,顫抖一下猛然支起,身下銹跡斑斑的鐵床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佈滿血絲的眼中充斥着無盡恐懼,枯瘦的胸膛劇烈起伏,張陽喘了幾口粗氣,稍稍緩和了些,他連忙環伺四周,血絲連連的一對眼球飛快轉動。
灰暗的光線從破爛的窗子走進來,屋外蟲鳴嘈雜,屋內一片寂靜,深夜的噩夢漸漸遠去,心裏的恐懼也緩緩逝去,張陽擦去額頭上早已將髒亂頭髮打濕的冷汗,伸手啪一下拍在床頭的開關上。
屋子中央已經破了一塊露出水泥面的天花上,點綴着幽綠的斑駁霉點,懸吊著的一個佈滿蜘蛛網和灰塵的節能燈閃爍幾下,發出呲呲的尖銳聲響,下一刻,昏黃的燈光便將狹窄髒亂,發著惡臭的屋子照亮。
看着雜物亂放,煙頭、易拉罐、快餐盒、紙團四處可見的屋子,張陽胸腔微微起伏,感到一陣心安,連呼吸也漸漸緩和下來。
原來是夢!
張陽深吸一口氣,一股夾雜着汗臭、屎尿味、食物腐爛氣息的涼風侵入口腔,瘋狂刺激着他的味蕾,讓他腸胃猛烈翻滾,有一種嘔吐之感。
極度的不適,也讓混亂驚恐的張陽清醒了些。
緩了好一會兒,張陽艱難的挪了挪身子,背靠在牆上,佝僂着身子在床邊地上撿起一個已經抽到濾嘴處,又被踩一腳的煙頭,不顧上面的泥土直接放到嘴裏,啪一下用火機點燃,狠吸一口,淡淡的煙霧吐出。
氤氳的白霧將他臉頰掩住,枯瘦的五官籠罩在煙霧之後,猙獰如一具乾枯骨骸。
砰然坐起心神驚,夢中惡鬼恍在前!
雙眼一閉,夢中的畫面像放電影一樣,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他連忙睜眼,驚恐、懊悔、不甘、絕望、悔恨各種表情在他臉上和眼中浮現。
淚水無聲流下。
不知過了多久,張陽臉上淚水已經風乾,神色也堅毅起來,他掀開發霉的被子,穿着斷了半截的破舊拖鞋,托着乾瘦佝僂的身子,一瘸一拐向廁所走去。
樓房老舊,廁所是老式樣,留有一個早已壞掉的窗戶,只用了幾張廢報紙簡單糊住。沒有門,只有一塊污跡斑斑的破布遮掩,微涼的夜風吹進來,好像一雙沒有溫度的手拂過張陽的臉龐。
窗戶劇烈晃動,報紙相互摩擦發出呲呲的聲音,漏水的屋頂凝聚的水珠垂直落在了地上,發出清晰的滴答聲,天花板上同時也傳出了玻璃珠碰撞的聲音。
聲音混亂糅雜,影子交錯搖晃,黑暗中似隱匿着什麼······
沒有燈光,狹窄、逼仄的廁所里只有門口牆壁上,一塊破了大半的鏡子反射出的點點月光,張陽半靠摸索,半憑着感覺走到了便槽前,拉下褲子,一邊撒尿,一邊扭頭看向窗外。
當尿得正歡時。
突然!
唰!
一道紅影閃過!
黑暗狹窄的環境最能勾動人心裏的恐懼。
張陽一驚,抖了抖身體迅速穿好褲子,身體輕微顫慄起來,心底的恐懼像病毒一樣蔓延開來。
什麼都沒有!
黑暗中什麼都可能發生!
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人不驚。
但,若是心裏有鬼呢?
張陽腦海中不自覺閃過那段夢魘畫面,身體開始劇烈顫抖,當即轉身向門口跑去。
近在眼前的廁所門,不要三步就能出門,可張陽卻感覺如隔天涯,腳上像灌了鉛一樣,難以抬腳移動。
滴答,滴答······
水滴聲愈來愈大。
嗒!
水滴滴在張陽額頭。
張陽猛然停下,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摸了摸額頭,擦去剛滴落的液體。
味道不對!
聳動的鼻子傳回大腦神經,一個可怕的想法在張陽腦海中浮現,心底已經徹底被恐懼佔據了。
放到鼻前,一股刺鼻血腥味撲面而來。
是血!
張陽一時如遭電擊,全身汗毛聳立,毛孔收縮,一股涼意從腳底直衝腦門,身體後退一步!
“張······陽······張陽”
突然,張陽耳邊響起一聲輕微呼喚,像是指甲劃過玻璃刺耳尖銳,又像是無數小蟲子窸窸窣窣一起爬動時發出的聲音,很尖銳刺耳,張陽毛骨悚然,心底深處的恐怖一下全部噴湧出來。
“誰?”
艱難跑到門口的張陽猛然後退一步,顫抖着的右手在身旁摸索,黑暗中胡亂摸到一根木棍,一把緊緊攥住,有武器在手,他恐懼稍退,開口大喝道。
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人身上有三把火,在極度恐懼時,大聲喊叫能夠增強自身火氣,憤怒的情緒相當於給搖曳的火增添燃料,讓自身的三把火越燒越旺,妖邪鬼祟難以接近。
嘀嗒,嘀嗒······
沒人回復,只有滴水聲不絕於耳。
廁所門就在眼前,張陽身體顫抖,看到了生存的希望,緊緊捏住木棒,不顧一切向前衝去。
嘭!
廁所門口,一面鏡子憑空出現,擋住了張陽。
張陽充斥着血色的瞳孔猛縮,死死的盯着鏡子,只見鏡子四周圍繞着森森白骨,而白骨之上有血液滲出,宛如鮮血澆灌一般,面子中間,一張驚恐的人臉緩緩浮現。
細看之下,人臉輪廓略顯清淡,臉後有黑暗涌動,好像連接着無盡黑淵。
鏡中的人臉正是張陽。
就在張陽看着鏡子時,鏡子裏的自己猛然裂開,一個身穿紅色衣服,披頭散髮,雙目空洞流血的女人臉從鏡中黑暗裏逐漸凸現出來,像是破開張陽的胸膛肚皮,從裏面鑽出來一樣。
“不······不可能,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你是鬼,你一定是鬼!!!”
看着鏡子裏越來越明顯的人影,張陽瞳孔猛縮,雙目赤紅,渾身顫抖,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物一般,徹底崩潰的咆哮。
鏡中紅衣女子身上瀰漫著一道道灰暗的詭異氣霧,空洞的雙眼中凄厲血光凝聚,代替了眼球,毫無血色的臉變得無比猙獰,飛舞的髮絲像深淵惡魔伸出的觸手一樣。
鬼氣如森,人間如獄!
嘭!
突然,廁所的水管道炸裂,噴出來的不是水,而是發著惡臭的血水。渾濁腥臭的血水噴在張陽身上,他頓時變成一個血人,衛生間牆上,四周也被血水覆蓋。
“你活着我都不怕,你死了又算什麼,去死吧!”
張陽不知哪來的力量,抹開臉上血水,露出猙獰瘋狂的笑容,掄起手中的木棒狠狠砸向鏡子。
木根砸在詭異玻璃鏡子中央部分,張陽生死之際爆發出的力量在木棒上傳導,讓鏡子直接破碎,玻璃碎片四處飛舞。
“你該死!”
紅衣女子身影不變,漠然開口,聲音凄厲尖銳,陰冷如冰,宛若惡魔厲鬼嘶嚎
同時,紅衣女子伸出一隻佈滿屍斑的手,帶着陰寒的鬼氣抓向張陽,寒冰一樣的手,散發著令人顫抖的寒氣,落在張陽的血紅雙眼中,像索命的黑白無常。
“啪踏!”
極致的恐懼讓張陽徹底絕望,手中的木棒無力的掉到地上,漸起猩紅的水花,在慘白月光的映照下,像一朵朵盛開的血色之花。
同時,那空中的玻璃碎片定在空中,然後飛速迴旋,像一把把映着寒光的鋒利飛刀,飛快劃過張陽的身體。
瞬間,張陽渾身就已血肉模糊,有的地方甚至已經能看到森森白骨,整具身體沒有一絲完好的地方,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倒在水泊中,身體被血水侵染。
但,微微的起伏胸腔和無力掙扎的身體標誌着他還沒有徹底死去,張陽嘴唇微動,似乎想要說什麼,被喉嚨中一團血液嗆出,籠罩着恐懼、絕望、不甘、似乎還夾雜着······愧疚的雙眼中色彩逐漸消失,直至最後徹底黯淡下去。
廁所里血水翻湧,紅衣女子飄浮在上,低頭看着已經斷氣的張陽,血光凝聚的眼球中神色不明,稍作沉默后,鬼手一揮,一顆鮮紅跳動的心臟出現在她手中,沒有猶豫,仰頭一口吞下。
······
“咔嚓!”
一條條警戒線外,一群神情驚恐的市民探頭墊腳張望着,人群中還有一臉驚喜戴着工作證的記者們,正舉着相機瘋狂拍照,身體不斷向前擠,但始終被警戒線內的警務人員攔住,好像這次案件不想讓這些記者報到出來。
人群里一位穿着高中校服,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楚河正冷臉看着。
少年的五官如雕刻般,輪廓分明而深邃,一雙明亮的雙眸似有萬千星辰流轉,幽深而明亮,一米八多的個子略顯消瘦,鼻樑上架着一副理科生標配的黑框眼鏡,帶着點書生氣。
楚河緊閉雙眼,九陽真氣運轉,細緻的感知着四周尚未完全消散的陰氣。
叮!
楚河腦海中清脆聲響起,通緝令發佈。
【黃級中等通緝令】
【通緝者:鏡中人】
【罪行:殺人、吞食五臟】
【評價:人死燈滅,蓋棺定論。深知事情原委,依然行兇殺人,有罪,當斬!莫道惡事無人問,舉頭三尺有神明。天地有秩序,罪當罰,刑當行,本是苦命人,當入輪迴;塵不歸塵,土不歸土。】
【是否執行:否】
【功德:120】
“通緝令此時發佈,看來此處有殘餘陰氣。”
看了一眼通緝令,楚河在四周走動,暗地裏繼續催動九陽真氣,感知着周圍能量變化。
“嗯?!沒有?”
轉了一圈后,回到原地,楚河眉頭緊皺,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摸索,他已經基本掌握了通緝令發佈的規律。
只要能在千米範圍內檢測到作案鬼祟妖魔的陰邪之氣,通緝令就會發佈。
“估計陰氣已經徹底消散了······”
片刻后,查探無果的楚河只能悻悻離去。
······
警戒線內,一位穿着警服面容堅毅的中年男子,看着面容扭曲,眼珠外凸,慘不忍睹的屍體,雙拳緊握,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男子眼裏閃着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頭被激怒的獅子,咬牙說道:“死前受到難以想像的驚嚇,心臟缺失,與之前三起想比,不論是死狀還是作案手法都極為相似。”
“舒蘭,說說你得到的信息。”
“是,賈隊。”
一旁一位三十歲左右,相貌中上的女性警察王舒蘭,拿着筆記本,快速說道:
“現場只有死者屍體,沒有採集到有除死者外,其他人的指紋、毛皮組織等有用信息。”
“死者身份證丟失,租房登記時用名張陽,其他未知。”
聽完,中年男子眉頭緊蹙,說道:“也就是說,死者任何信息我們都不能確認?”
“是,現在只能把屍體送到法醫處,提取指紋或者DNA與警局系統內信息進行對比。”
女警官王舒蘭頷首說道。
“可惡,該死的東西!”
“讓人保護現場,把帶上屍體回警局。還有,讓那些記者通通給老子滾蛋!”
男子怒罵一句,攥着拳頭轉身離去。
“先是腎臟、脾臟、肺臟,現在是心臟,那鬼物到底要做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