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集訓（5） 誤會

正式進入集訓期，大家的精神都是高度緊張的，集訓日程每天都安排的滿滿當當的，每周只有周日下午休息半天，集訓第一周休息的時候，剛好是國慶假期，雖然是個七天小長假，但是校園裏的人還是沒見少。

圖書館是一棟了六層高的建築，每層功能不同，一層是個多功能廳，二層是電子閱覽室及自習閱覽室，以上樓層就是各種類型的圖書。

肖樺在二中的時候，每逢休息便喜歡去圖書館，她很喜歡圖書館的氛圍，在這裏心能夠完全的靜下來，安心的享受被書香浸潤的安逸和滿足。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的第一個半日休息應該是完美的。但她的意外卻不出意外的出現了。

肖樺穿梭在一排排書架間，目光掃過一本本邊緣翻磨痕迹的陳舊書籍，經歲月侵蝕過的書香讓人心神寧靜。其實，肖樺來這裏並不是一定要吸收多少知識，而是這裏的氛圍讓人覺得安靜、滿足，是能夠讓人暫時拂去浮躁沉澱心情的地方。

因為他們不是本校學生，沒有學生借閱證，所以不能夠將書帶出圖書館，便只能在館內自習閱覽區域閱讀。

肖樺轉了一圈，抽出一本《醫經小學》來到閱覽區域，閱覽區人滿為患，連拼桌都覺有些勉強，肖樺心裏默默嘆口氣，感嘆高等學府的學習氛圍就是好，連假期也要充分利用，粗略的轉了一圈，沒有看到空位，心想還是就在書架前看會兒吧。

就在轉身的時候，看到離自己有五六排的遠的靠窗座位上赫然坐着的朱健，正不住的朝自己招手。

肖樺原本並不想理會，卻看到朱健那一桌只做了兩個人，剩下的座位全部用書佔着位置，不用想這一定是朱健的手筆。

肖樺朝朱健走過去，果然，人還沒到桌邊，朱健就着手將幾個位置的書全部收起來，旁邊位置的男生皺眉看着朱健。

肖樺在朱健斜對面的位置消無聲息的落座，看都沒看朱健一眼。

朱健笑嘻嘻的看着肖樺，然後在桌子底下輕輕的踢過去，肖樺猛地收回腿，眉頭緊皺一臉嚴肅的看着朱健。

朱健卻絲毫沒有收斂，往左移了一個位置，和肖樺正對面坐着，伸手撥了撥肖樺正在看着的書頁。

“哎，你怎麼往這兒來了，好不容易休息半天。”

見肖樺不應答，朱健摸了摸鼻子，降頭湊過去伸手撥了撥肖樺正在看着的書。

“咱們出去玩吧，別浪費這半天假么。”

“……”

“你來過這裏嗎？你應該來過吧？”

朱健壓低聲音自問自答，旁邊的同學終於忍受不了，壓低聲音責備的說：“同學，能不能安靜點。”

朱健坐着脖子做了一個敬禮的姿勢，有雙手合十，用口型不住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男生表情稍微緩和了點，繼續看書。

朱健站起來，半爬在桌子上，頭頂都快要頂上肖樺的額頭，肖樺往後揚了揚身子，用口型問：“幹嘛？”

“走。”朱健合上書用手指了指出口的方向，肖樺瞪了朱健一眼，剛要低頭，朱健伸手過來，“啪”的合上肖樺手上的書。

同桌的男生再次抬頭用極其不耐煩的表情看着他們。

“談戀愛請出去。”男生聲音很低，怒意上涌的這一刻周身有種不容反駁的氣場。

朱健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椅子隨着他站起來的動作向後倒去，在偌大的安靜的圖書室內發出一聲平地驚雷，同學們都朝着全都他們的位置看過來，圖書登記處的老師微眯着眼睛挺直了身板威嚴的看着朱健。

“幹嘛呢，怎麼回事，不知道這是閱覽室嗎？素質呢？”

老師故意壓沉的聲音渾厚有力，朱健卻充耳不聞，面向男生抬起右手一瞬間，肖樺迅速抓住，起身向四周抱歉的鞠躬道歉，拉着他出了閱覽室。

肖樺對於狗皮膏藥一樣的朱健有些無可奈何，她不明白這個二世祖為什麼總是陰魂不散的纏着自己。此刻的肖樺氣憤非常，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還在抓着朱健的手，一路往圖書館外面走，途徑的同學都好奇的打量着兩人。

朱健身形高大，雖有些微胖，但樣貌用漂亮形容一點都不為過。肖樺腰細腿長，雖外表算不上十乘上等，但也還不賴。兩人一路牽手，旁若無人的從閱覽室出來，經過自習區，從大廳穿堂而過。

“現在的高中生可真會玩兒啊，這是藉著集訓公費談戀愛來了。”

“是哈，既不耽誤學習，也不耽誤談戀愛。”

“哎，好羨慕這種從校服到婚紗的愛情。”

“得啦，誰知道能不能到婚紗，這才哪到哪。”

身後是紛紛攘攘的議論聲，肖樺大步流星拉着這個只知道恣意妄為的混流子離開，只是她掩飾的極好，沒人看出了她腳步的慌亂。

沒想到一出門迎面碰上正在上台階的許適，肖樺條件反射甩開朱健的手。

許適剛到宿舍找肖樺，舍友說肖樺去了圖書館，許適這才跟來。

沒想到卻碰到眼前這一幕，許適眉頭緊皺，盯着他們早已經放開的手，走上最後一階台階后，他沒有再往前，和肖樺保持着相當大距離。

肖樺在看到許適的那一瞬間，幾乎是本能一樣不假思索的甩開了朱健的手。甚至大腦中有隱約的冒出來一絲慌張的情緒。

當她意識到的時候，她大腦中迸射出的第一個想法是對自己的不齒，肖樺迅速收斂起那一絲不知名的窘迫。

肖樺後知後覺：“我並沒有做見不得人的事，為什麼要害怕見他。”

許適的目光從肖樺剛才牽着朱健的手上慢慢移到她的臉上，她的表情沒有一絲異樣，坦然的看着自己。

三人就這樣靜默對立，各懷心思。

朱健還沉醉在剛才突如其來的牽手中，嗯……姑且算作牽手吧。完全沒有意識到許適投射過來能穿膛破肚的目光。

許適沒有開口，他就這樣靜靜的看着肖樺，他在等，等肖樺會不會先開口說點什麼？

肖樺也在等，她不知道許適為什麼如此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卻什麼也不說。

等不到許適開口，肖樺便主動打破了這難堪的沉默。

“有事嗎？”

沒想到許適在她話音剛落極快的結果話頭，反問她。

“你有事嗎？”

這聲音……好冷！冷的讓人不由得打顫。但肖樺不會，肖樺眸底因為這一個反問迅速凝聚了些許冰冷，因為表情的變化讓臉部線條趨於冷硬。

肖樺平時最煩受拘和猜疑，她不明白許適在和自己認識的這一個月裏，幾次三番變臉，對自己的態度永遠用猜的，這種感覺，肖樺非常不喜歡。

肖樺緊繃的眉眼慢慢放鬆，嘴角微動一下，察不可聞的輕笑一聲，挑眉說道：“沒事。”

說完，便跨步出去，與許適擦身而過。

肖樺已經走遠了，許適也沒有回頭，只是在原地站着，朱健抬腳要跟上去的時候，許適拉住了他。

“你別走，我有話和你說。”

朱健着急的想要甩開許適去追肖樺，他們剛剛牽了手，他不能就讓她這麼一個人走了。

奈何許適的手像一把鉗子一樣鉗制着他的腕部，力度之大，甚至讓他感覺到微微有些痛感。

“你他媽有病啊，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許適沒有說話也沒有放手，直直的盯着朱健，朱健讓他看的心裏直發毛。

“你他媽有事沒事啊，看老子幹嘛。”

許適忽然轉身，拉着朱健就往台階下走。

“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下去說。”

“你他媽別拉我！”

1米8的朱健被許適連拉帶拖的扯到圖書館連廊下面，許適放開朱健。朱健的手腕已經出現一片紅痕，朱健抬起手剛想要揉一下，看了一眼許適，又放下手，挺胸抬頭，嘴上不住的罵罵咧咧。

許適個子相比朱健略矮一些，身子看起來也不如朱健壯實，但他曾學過六年散打，朱健光是感受許適的手勁便知道自己不會是許適的對手。

許適沒有理會朱健，直白的切入主題。

“你喜歡她？”

“你他媽才喜歡她，嗯？誰？”

朱健滿臉氣憤，許適的話他根本沒來得及反應。

“跟我裝？”

許適看着他，沒有重複，但看朱健由氣憤轉為不知名的表情，他便猜出一二。

許適忽然一口悶氣憋在胸口，不能上下，難受極了。

“你們在一起了？”

如果不是在一起了，許適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解釋剛才見到的那一幕。

肖樺，那是何等高傲的人，即使面對尊長領導，那份驕傲清冷也不減分毫，怎麼會輕易讓人拉手，還是一個男生。

“啊？”朱健一臉懵的瞪着那雙大眼睛，看着許適眉眼低垂，垂頭喪腦的樣子，朱健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一圈。

“啊，呃……就你看到的那樣啊。”

朱健並不想撒謊，但他好歹也是二中一霸，卻被許適輕而易舉牽着走，這要是被傳回二中，以後這霸主之位恐是要讓位了，回去以後怎麼混呢。

再者說……這也不算撒謊，就看到的那樣啊，沒錯啊。

朱健見許適不說話，得意的勾起唇角。

“你喜歡第一名啊？”

許適猛地抬頭，鳳目圓睜，像是盤踞的長蛇被踩七寸一樣全身緊繃。

“這有什麼，肖樺那麼優秀有人喜歡很正常啊，但是能配得上她的人萬之一二，你……認為你會是那萬之一二嗎？”

許適瞪着他，表情鬆懈下來，嘴角肌肉抽動，冷笑一聲。

朱健繼續說：“你在學校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我可沒少聽說，什麼郭弘潔，什麼周小慧，好像還有一個官配，我沒說錯吧，哦，對了，我還聽說十班有個女生懷孕了……”

朱健沒有繼續往下說，目不轉睛的觀察着許適的動靜，看到許適眼中一瞬即逝的慌亂，他滿意的繼續往下說。

“但是被開除了，說那個男生是個學霸，不會是你吧？”

許適瞪着朱健，眼中的怒火蔓延，朱健嗤笑一聲，嘲諷道：“你說，你配得上她嗎？”

朱健心情頗好，一直以來總是壓自己一頭的許適，今天被自己徹頭徹尾的諷刺一番，真是爽快。

優秀的人總是不乏人喜歡，更何況許適那樣無論外形還是家世背景都萬里挑一的人，以前的許適風流多情，流連花叢，但那種喜歡不過是為了靠近圖一時的歡喜。那種喜歡太敷於表面，他向來收放自如，甚至引以為傲，從不曾想過，這會是被人捏在手裏的把柄，讓自己寸步難行毫無還手之力。

許適看着朱健遠去的背影，步伐輕快，周身都散發著甜膩的味道，那……是肖樺給予的嘛？

緊張的集訓生活又開始了，集訓期間安排了三次模擬，第一次模擬成績出來的時候，肖樺毫無懸念的進入前三，許適第七，前十排完之後，再沒有排名了，朱健看着自己的分數有些苦惱，和自己估算的有一些差距。

“這個評分是怎麼評的，我對照估分不應該是這個分數啊，這也差的太多了”。朱健坐在晚自修教室里對着同寢室的海鑫抱怨。

“誰知道呢，我的評分也是明顯低於我的估分。”

“我覺得我應該去問問學霸，討點高分秘籍，爭取在下次考試一舉奪魁。”

朱健看着前面坐着認真學習的肖樺，挑着眉毛興緻沖沖。

“得了吧，你這和一舉奪魁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前面有你那個學霸擋着，你怕是很難實現。”

海鑫忍不住打擊他。

“理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你待着吧，我去去就來。”

朱健貓着腰走到所在的那一排，他拍拍靠外坐着的女同學，又指指後面的空位。

那女同學看來人是朱健，會意了朱健的意思，害羞的回頭收起試卷，轉身往後排走去。

他們是集訓班級，所以對於座位沒有固定安排。朱健健碩的身材坐進座位的時候顯得有些擁擠，致使後排的桌子被他擠到向後斜靠了些許。

後排的學生正在認真的學習，被碰了桌子打擾，心情不悅的抬頭看向這個如坐針氈，不老實的罪魁禍首。

朱健性格爽朗，人來瘋，不足三天便和集訓的男生們稱兄道弟的，後排同學一看是朱健，哼笑一聲，低低的說：“兄弟，別撓虱子了，都蹭破皮了。”

朱健低回一句：“閉嘴，做你的題。”

那人笑着搖搖頭，往後拉了一下桌子，繼續做題。

朱健調整好座位后，湊到肖樺跟前，諂媚的低笑，柔聲說道：“第一名，你看看我的試卷，為啥我關鍵步驟都有，還要扣分啊？”

肖樺還在坐着一道大題，沒有抬頭也沒有應他，朱健也不說話，就在跟前等。看着肖樺在草稿紙上刷刷的演算，朱健痴迷到愣了神。

朱健看着肖樺。

朱健一直知道學霸自帶光環。其實對於理科生他並不崇拜男生的好成績，但是一個女生能在理科競賽里一騎絕塵，着實高世駭俗。

所以朱健很佩服肖樺，尤其她還是憑自己的實力從農村裡拼出來的，這更讓人不得不另眼相待。所以，他總會不自覺的關注到肖樺，總是喜歡和肖樺開玩笑，喜歡圍繞在肖樺身邊。但他從沒想過自己是否是喜歡肖樺的。

讓朱健意識到自己感情的微妙轉變的，正是因為許適的提醒。

朱健從沒看過肖樺認真做題的樣子，睫毛卷翹，隨着視線的移動飄然抖動。那鼻樑真挺啊，線條流暢平整。稜角分明的嘴唇，上唇是薄薄的，下唇飽滿。做題投入時也會微微啟唇，咕咕叨叨的嘟囔。平時的鋒利完全收斂，即使因為難度而眉頭微皺也不會顯得嚴肅，反倒……有些可愛。

或許是感受到了來自旁邊熾熱的目光，肖樺抬起頭，停頓了一下微微轉過來看向朱健。

朱健來不及收回自己的熱烈，就被這猝不及防的目光審視，忙結巴的說：“我……來請教。”

肖樺面無表情的說：“下課說吧，現在大家都在做題。”

朱健“哎哎”的應承下來。這是他第一次問她問題，還是在大家都爭分奪秒的競賽前夕，肖樺願意騰出自己的時間來給肖樺分析，這可把朱健樂壞了。

朱健低低的傻笑，肖樺轉頭看他，朱健立刻收了聲，忙在嘴上做了一個拉上拉鏈的動作，肖樺厲聲說：“做題！”

朱健想：自己一定是魔怔了，為什麼被肖樺這樣呵斥都覺得心花怒放呢？

朱健攤開卷子，打算自己先做訂正，看着看着，他眼睛就又轉了起來，嘴角露出一抹壞笑，斜歪着頭轉向後面。

呵呵……

朱健心裏發笑。

果然，許適在後面一臉晦氣的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