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折梅入畫清秋節

43、折梅入畫清秋節

光凌的冬天真的太喜歡下雪了,襲月這個南方來的人,在感染了一場重風寒之後,終於看厭了。

因為太子卧病在床,太子妃便有了不出門的正當理由,她整日裏待在永輝樓,哪怕傅嵐宸睡著了,她就靜靜坐着,也能坐上半日。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是真的無趣,盧至柔擅長音律,會彈奏,會唱曲;成鶴薇擅長弓馬騎射,會舞劍,會投壺;就是一向靜默的安若素,會國畫,還會下棋。

“太子妃可以寫字啊,您的書法,可是二爺稱讚過的。”襲月覺得自家太子妃一身的優點。

“太子殿下的書法,可是曹太傅親傳,我在他面前,那可真是班門弄斧了。”徐歸宜實在慚愧。

轉眼正月就過完了,徐歸宜照例去永輝樓探望傅嵐宸,經過榮園的時候,見到園角的梅樹冒出一枝新芽,心生歡喜,覺得春天馬上就要來了一樣。

因為光凌的冬天實在太長了。

徐歸宜進到永輝樓的時候,剛好大家都在。

傅嵐宸坐在白玉羅漢床上,安若素在珊瑚圓桌上擺弄棋盤,成鶴薇和盧至柔則侯在一旁表情凝重,見到徐歸宜,都趕緊停下手中的動作,連忙起身。

“妾身,給殿下請安。”徐歸宜笑着行禮。

傅嵐宸這兩個月一直在東宮養病,徐歸宜發現,只要他不進宮面對朝務,情緒倒是穩定了很多。

“免禮。”傅嵐宸語氣平和,目光落在徐歸宜身上,只那麼一瞬,便起身去內書房去了。

成鶴薇告訴徐歸宜:“殿下說,他收藏了一副暖玉質地的棋子,今日找出來,試一試手感。”

徐歸宜微微“哦”了一聲:“今日還是殿下和素素對弈嗎?”

盧至柔擺手道:“殿下說他今日乏了,成姐姐和安妹妹對弈,我們旁觀。”

成鶴薇立馬扁嘴道:“我的棋藝怎麼和安妹妹對嘛,殿下真是為難我。”

盧至柔掩嘴笑道:“那我就更不擅長了。”

一旁的安若素始終笑着,不怎麼接話。

成鶴薇拉着徐歸宜隨意坐下,順帶上下打量了一番。徐歸宜今日穿着一襲黛色落針如意雲紋綾玉錦長袍和內里是一件瑩白色撒針綉廣袖斜褐對襟,下面是一件豆青色藤紋綉帛襦裙,頭髮綰成了驚鴣髻,雲鬢點綴着碧玉棱花雙合金簪,耳上是一對白玉水龍吟耳墜,白皙如青蔥的手腕上戴着一個龍鳳合歡鐲,腰間繫着綠梅金絲紋香袋,一雙綉玉蘭花重瓣蓮花錦繡雙色芙蓉牙靴。

成鶴薇眼睛一亮:“太子妃姐姐,你這雙新靴子真好看,上面的玉蘭花繡的栩栩如生,下面怎麼還疊加了重瓣蓮花?果真別緻!”

這個.....徐歸宜也盯着靴子看了片刻,囁嚅道:“這個....是至柔送我的,我也很喜歡。”

成鶴薇果然抬頭看了一眼盧至柔,她神色略尷尬的笑了笑:“我的綉工一般,聽說太子妃姐姐身邊的襲月姑娘綉工出神,這腰間的綠梅香袋,一看就非凡品。”

這個這個.....徐歸宜又看了看香袋,只聽襲月小聲說道:“這個香袋不是奴婢繡的,是安寶林繡的。”

......

安若素擦拭棋盤的玉手,霎時間停住了,艱難道:“我還綉了,仙鶴,海棠,和玉蘭的,只不過還沒綉完,等我綉完之後,就給成姐姐和盧姐姐送去.....?”

盧至柔趕緊道:“那真是多謝安妹妹了。”

徐歸宜也連忙道:“素素辛苦了。”

只有成鶴薇,癟聲道:“是我手笨,平日裏只會舞刀弄劍,以後一定向兩位妹妹多多請教.....”

眾人:“......”

......

“棋子找出來了。”傅嵐宸恰恰從內書房出來,還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只揚了揚手中的棋子,朗聲道。

盧至柔讓路給成鶴薇,退到徐歸宜身邊:“成姐姐,請吧。”

成鶴薇卻並不起身道:“殿下,妾身棋藝不佳,敵不過安妹妹。”

傅嵐宸很明顯的停頓住了,明明一開始說好了,他不明白成鶴薇為什麼又如此反覆。

“你不會是想臨陣脫逃吧?”傅嵐宸皺眉道。

成鶴薇摳了摳手:“妾身不是要臨陣脫逃,只是想要一個人在旁指導。”

傅嵐宸以為她是要自己指導,平靜道:“那豈不是一對二,勝之不武。”

徐歸宜看着傅嵐宸那一本正經的樣子,心裏說道,只是一盤棋局而已,何必如此認真。難道你看不出來,成良娣臉色不好嗎?

她還沒得及說,成鶴薇又道:“那殿下指導安妹妹,太子妃指導妾身,這樣就公平了吧。”

“什麼?”徐歸宜剛剛還想替她說話的心情,一下子就沒了。

可是不等徐歸宜開口,傅嵐宸就獨自定了:“就這麼辦吧。”

徐歸宜看着離自己最近的盧至柔,無語凝噎。

盧至柔退後了兩步:“妾身,去給大家準備茶水和點心。”說完,走的飛快。

傅嵐宸已經坐到安若素的旁邊,等了一會兒,回頭看向徐歸宜:“太子妃,請吧。”

於是半個時辰后,當皇后扶着皇帝踏進東宮的時候,便看到這樣一番妻妾滿堂,其樂融融的場景。

“太子妃姐姐,我們這一盤不會要輸了吧?”成鶴薇在徐歸宜耳邊,低聲道。

徐歸宜冷哼一聲:“未必。”

棋局上,黑白良子縱橫交錯,盤桓蜿蜒,正殺的難捨難分。

傅嵐宸雙眉緊蹙,眼睛是滿滿的殺意,盯着棋局一動不動。

徐歸宜沒想到,當朝太子跟自己的良娣下棋,也如此狠厲無情,絲毫不留情面。

傅嵐宸也沒想到,他以為徐歸宜的棋藝應當和成鶴薇差不多路子,可是見她一個女子,步步緊逼,殺伐決斷,他心中的鬥志也被激發出來。

“殿下,我們是不是進入了死局?”安若蘇顫弱道。

傅嵐宸紋絲不動,只抬了抬手,示意安靜。

盧至柔在一旁,也是緊緊盯着棋盤,她雖然棋藝不好,但看還是看得懂的。

眼下局勢,真是多說一句,都是廢話。

五個人都斂聲屏息的,目光一致。

“好棋!好棋啊!”不知道什麼時候,皇帝一人悄步進了屋內。

剩餘的五人,皆被嚇得不輕,連忙就地跪下行禮:“參見父皇。”

皇帝卻不看他們幾個,只認真盯着棋盤,緩了緩,大聲喊道:“明塵,你來,替太子和太子妃解一解這局棋。”

於是眾人才抬頭看向門口,還站着皇后,以及正在徐步走過來的恭敏侯-南宮明塵。

皇帝皇后微服東宮,還帶着貴妃家的侄子,也算是外臣了吧?

徐歸宜不能理解,後來成鶴薇和盧至柔說了她們也不能理解。

“微臣,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太子妃。”南宮明塵總是最知禮的人。

傅嵐宸淡看了他一人:“免禮。”

眾人已經非常識趣的讓出位置給皇帝和南宮明塵,跟着徐歸宜去給皇後行禮。

皇帝對待這位外戚的態度,比對自己的親兒子還親昵三分:“明塵,你是圍棋高手,來看看,朕好久沒見過一盤死局了。”

於是皇帝、太子、恭敏侯三個人重新陷入了棋局。

皇后則在徐歸宜的陪同下,逛了逛傅嵐宸的書房。

“本宮已經許久未來東宮了,今日還是陛下提及此事,不過能見到你們夫妻和睦,本宮心裏很是寬慰。”

一局棋而已,哪裏能看出來夫妻和睦,皇后沒看過棋局,是不知道他們殺的有多麼慘烈。

徐歸宜笑的實在勉強:“殿下在東宮養傷,總要找些樂子。”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掃了一遍書房:“太子的書房,還是跟以前一樣,陳設掛件都沒換過。”

這是多久沒來了?

不過徐歸宜記得,自從自己嫁入東宮之後,皇后這是第一次來。

皇后又翻過一個紫檀八仙八寶紋頂豎櫃,後面竟是一個畫室,徐歸宜着實被震驚到了。

只見四面的牆壁上貼滿了白色布帛,然後一幅幅畫像,琳琅滿目的映入眼帘,徐歸宜慢慢看過去,竟沒有一幅是出自名家之手,甚至還有一些是半成品,東面牆上掛在最高處的那幾幅竟然有火燒過的痕迹。

“太子妃,覺得這些畫如何?”皇后眼眸含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徐歸宜驀然收神,十指微微顫抖:“妾身竟不知,殿下還擅長國畫。”

皇后突然笑出了聲,看上去十分開懷:“宸兒嗎?你以為這些都是他畫的?”

徐歸宜咬了咬嘴唇:“可是兒媳說錯了?”

皇后嘴唇蠕動,半響之後,才說道:“如今你都知道了,告訴你也沒什麼。這些都是原武靖侯世子的筆墨,宸兒一直存在這裏。你看那些燒壞的畫,那年武靖侯府不知怎的起了一場大火,半個藏書閣都燒了,宸兒冒着大火親自爬進去,搬了這些畫出來。為了這件事,被陛下罵了一個月,他都不在意。”

看着徐歸宜乍白的臉色,皇后輕輕挽過她的手,說道:“本宮跟你說這些,是讓你知道,宸兒是個長情的孩子,只要你真心待他,他必不會辜負你。至於從前的舊事,一個死人罷了,你們夫妻才是來日方長。”

一個死人罷了,你們才是來日方長。

又是這句話,所有人都這樣勸她。

就如同那句: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要學會忘記。

明明自己都忘不了,卻總是致力於勸別人要忘記,並且樂此不疲。

真是可笑!

徐歸宜擦去臉上的淚珠,笑道:“兒媳,聽母后的。”

皇后憐愛的摸了摸徐歸宜的眼眸:“好孩子,母后沒有選錯人。”

兩個人攜手走出的畫室的時候,南宮明塵和皇帝在解棋局,傅嵐宸就站在皇帝身後,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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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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