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夢中未比丹青見

29、夢中未比丹青見

“太子妃,太子妃?”襲月連喊了兩聲。

“怎麼了?”徐歸宜深深吸了一口氣。

“剛剛太子殿下派人來請。”襲月湊過來,神色擔憂的說道。

“太子來請我?”徐歸宜因為驚訝,音量都提高了許多。見此,襲月連忙給徐歸宜遞眼色,示意她,太子的人正在門外候着。

“有說是什麼事嗎?”徐歸宜心中直覺不太妙,尤其是早上起來,喜鵲在宮檐下叫了大半天。

“沒有說。”襲月也是滿臉疑惑的搖了搖頭。

“那就走吧。”徐歸宜覺得多想也沒用,於是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去往永輝樓。

“娘娘,咱們這畫....”不是要拿着去討太子的歡心的嗎?襲月看着桌上的《平江孤月夜》,心裏犯嘀咕。

徐歸宜果然停住,恍惚了片刻,猶豫道:“下個月....便是殿下生辰,我正愁不知道送他什麼生辰禮,如今有了這畫,剛好少了一樁煩心事。”其實是,她需要一個送畫的正當理由。

襲月看了看畫,又看了看人,欲言又止了會兒,還是決定聽主子的話。

出了淳徽殿,穿過榮園,再走一小段石子路,便是永輝樓了。襲月侯在門外,徐歸宜一個人進入傅嵐宸的書房,他正坐在書案前翻閱奏摺。

“妾身,參見殿下。”徐歸宜福身一禮,頭上一對金累絲並蒂蓮朱釵微微一晃,耳垂旁一對冰玉流蘇的耳隨風輕搖,晃的人心無端生出一些飄飄然之感。

傅嵐宸餘光並不多言,她就素手扶了扶頭上的金釵,只靜靜的等着,微微打量着太子殿下今日的心情,烏黑如墨的頭髮在頭頂梳着整齊的髮髻,套在一個白玉發冠之中,身上穿着湖水色織金絲團花紋錦袍,雖然坐着,卻背脊挺拔,肩平胸闊。

從徐歸宜的角度看過去,剛好可以看到他端正清逸的輪廓,和那絕美的下頜線,若是肯多笑一笑,天下間便多了一個玉樹臨風,溫柔多情的美男子了。

天邊晚雲漸收,淡天琉璃。

等到他翻完手中的摺子,徐歸宜雙腿已經開始發麻了。

傅嵐宸抬眼瞟了一眼徐歸宜,見她並無不悅,漫不經心道:“秋獮在即,西域前幾日送來一批良駒,母后說讓你去選一匹喜歡的馬。”

徐歸宜終於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握緊雙手:“多謝母后掛懷。此次秋獮,成良娣和盧良娣也會去,她們也可以去選馬嗎?”

傅嵐宸聽后卻冷笑一聲:“難怪母后總是誇太子妃賢良,不僅將東宮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還時時刻刻惦記着孤的側妃。”

徐歸宜只好裝作啞巴了,她本意不過是有個伴而已。

“她們都有自己從小養着的駿馬,太子妃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傅嵐宸譏笑道。

是啊,她怎麼忘了,成鶴薇和盧至柔都在光凌長大,北地女子,練習騎射之術十分常見。想必從前她們未出閣時,便跟隨父兄一同參加過狩獵。

而她徐歸宜,自小在江東長大,不擅馬術才是正常的。

“妾身日後,定會多多練習馬術,不讓殿下蒙羞。”徐歸宜低頭說道。

傅嵐宸眼神涼薄:“大可不必,你好好討我母后的歡心就是。”在他的心裏,這個太子妃是皇后選的,與他沒有絲毫關係,可這話實在太傷人了。

徐歸宜掐了掐手腕的肉,藉助痛感來讓自己冷靜:“妾身,身為兒媳和妻子,討公婆和丈夫的歡心,天經地義。”言外之意,如果你不是我的夫君,誰願意搭理你?

“三番兩次的頂撞夫君,也是天經地義嗎?”傅嵐宸眼含薄怒。

“妾身不敢,只是實話實說。”徐歸宜冷着臉說道,着實有些裝不下去了。

傅嵐宸怒極反笑,站起身來,走到徐歸宜的面前,注視着她。這是他第一次注視自己的妻子這麼長的時間。

“那太子妃想憑什麼來討孤的歡心?你的實話實說,還是......你這雙眼睛?”出言何其惡毒。

“太子殿下此話何意,妾身愚鈍。”徐歸宜顫抖着說道。

“你愚鈍?是你真的不知道,還是母后忘了說?”傅嵐宸咄咄逼人。

“妾身真的不知,請殿下明示。”徐歸宜甚至行了一個大禮。

“你別在孤這兒裝什麼不知情,難道母后沒教你,要你好好利用你這雙眼睛,博得孤的歡心?”傅嵐宸眸子猩紅,他真的很介意這件事情。

徐歸宜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只好搖搖欲墜的跪了下來:“殿下明鑒,皇後娘娘真的沒有這樣教過妾身。若是殿下看到我的眼睛,會想到從前的故人,以後妾身不再出現在您眼前便是。”

徐歸宜強忍着把眼淚逼了回去,聲音卻十分冰冷。

傅嵐宸大怒:“住嘴!孤的故人,也是你配提的?”是,誰都不配提,南宮貴妃不配,皇后不配,徐歸宜更不配。

“妾身自然不配。可是殿下僅僅因為一雙相似的眼睛,就這樣對自己的結髮妻子,妾身實在無辜。況且,世上相似之人,相似之物,何其多.......”徐歸宜也是被氣昏了頭。

“你想說什麼?你想說什麼?!!”傅嵐宸瞬間怒不可遏,一雙鳳目已經要噴射火焰了。

“沒有妾身,也會有別人。不是眼睛,還會有鼻子、嘴巴、甚至是臉,難道殿下都要一一避開嗎?”徐歸宜挺直了脊樑,迎面撞上傅嵐宸的怒火,不退不避。

“哈哈,徐歸宜你好大的膽子!你這是在指責孤,諱疾忌醫嗎?”傅嵐宸怒極反笑,可是他身上的寒意卻越來越深。

徐歸宜抬起頭,直直望向傅嵐宸,鄭重道:“是。”他既然懂得“諱疾忌醫”,她就幫他劃一道口子又如何?總要有淤血流出來,才能慢慢釋放毒性。

可是她實在低估了,那個人在傅嵐宸心中的地位。

“徐歸宜,你好的很,好的很!來人!”傅嵐宸重重拍了一下桌案,大聲喝道。

韋願和襲月大概是聽到了裏面的爭吵聲,急急的跑進來。

“屬下在,請殿下吩咐。”韋願大聲說道。襲月則趕緊與徐歸宜一起跪着,雖然她不知道太子殿下為什麼突然發了大火。

傅嵐宸已經背過身去,肩膀還是在一直發抖,看來氣的不輕。

過了一會兒,傅嵐宸沉聲道:“太子妃出言不遜,罰跪在冷泉苑的石碑旁,跪足兩個時辰。”

“殿下不可啊......”徐歸宜還沒什麼反應,襲月嚇得驚慌失措:“殿下,我們太子妃自幼體弱,跪兩個時辰,她真的承受不住啊。殿下大恩大德,饒了我們太子妃吧.......”襲月連連額頭求饒,徐歸宜攔也攔不住。

“殿下......”韋願看到襲月哭的那樣傷心,不禁也動了惻隱之心。

“妾身,謝殿下賞賜。”徐歸宜自己站起身來,又雙手將襲月扶起來:“我們去冷泉苑。”

“太子妃?”襲月哭着喊道,還想繼續求情,卻生生被徐歸宜拖走了。

“殿下,太子妃畢竟是東宮之主......”韋願其實想說的,徐歸宜作為東宮的女主人,這樣的懲罰實在太重。但是他因為害怕,漏了一個字。

“東宮之主是孤。”傅嵐宸如刀的眼神,射向韋願。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警告韋願,若是再敢為太子妃多說一句話,就是對他的背叛。

從永輝樓去冷泉苑的路上,徐歸宜兩次喝令襲月:“不許哭。”襲月好不容易忍住了。

可是一看到冷泉苑的石碑旁的那一段路,又開始抽噎起來:“娘娘,這都是石子路,你若是跪兩個時辰,膝蓋都要廢了。”

徐歸宜也看了眼周圍,心中冷笑不已。傅嵐宸真是好狠的心,他就這麼不待見她嗎?

襲月眼見着徐歸宜跪在石子路上,慢慢的停止了抽搐,小聲說道:“太子妃,奴婢回去給您拿一個墊子來吧,反正太子殿下也沒說過,不可以用墊子墊着。”

徐歸宜摸了摸襲月的頭,柔聲笑道:“傻丫頭。”這一招,是從前在斕州徐府時,徐露微經常逃學,徐二爺就罰她跪祠堂,徐歸宜便吩咐襲月給徐露微偷偷送墊子。

那時,她就是這樣跟襲月說的。

襲月如今是有樣有學。可是,傻丫頭忘了,這是在東宮,不是斕州徐府。

徐彥疼愛女兒,不忍真的苛刻。但是傅嵐宸剛才那眼神,恨不得徐歸宜跪死在這裏才好,他怎麼會不忍?

“太子妃,我陪您一起跪着。”說罷,襲月就跪在了徐歸宜身旁。

徐歸宜卻讓她起身:“你若是陪我一起跪着,到時候我們兩個人的膝蓋都廢了,誰來照顧我們?”

襲月猶豫着又站起來:“太子殿下真狠心。從前在家裏的時候,老爺和夫人,可是一根手指頭都捨不得碰您。”

徐歸宜嘲諷道:“他不是也沒碰我嗎?”只是罰她在石子路上,跪了兩個時辰。

一炷香時間過去了,襲月開口道:“太子妃,這邊風好大,奴婢回去給您拿一件披風。”

冷泉苑本就是個帶湖的假山院子,夏日裏避暑乘涼,入了秋自然就比其他的地方更陰冷些。

“去吧。”徐歸宜剛說完,就看到兩個人向這邊走來。

“太子妃,是成良娣,她怎麼來了?”襲月眼神疑惑不解。

成鶴薇見到徐歸宜確實跪着,連續小跑了幾步,才蹲了下來跟徐歸宜說話:“太子妃,我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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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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