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這是哪一出?
兩人聯袂走在許昌郊外的大街之上。
販夫走卒來來往往,熙熙攘攘,不細看,倒是也有幾分盛世的味道。
“可憐這些百姓的家人,就要被送去一個準備不足的戰場了。”
曹懷陽看着這些百姓,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你……”
剛才還在懷念曹昂的曹操,一下子哭笑不得。
“準備不足又如何,堂堂皇師,奉天伐逆,豈會失敗?”
“你說的雖然在理,但是荊州軍既已投降,便是天子皇師的一部分,倘若胡亂調派力量去益州,荊州軍若反,天子顏面何存?”
“皇師內訌,這天下的人心,可就再也收拾不住了,荊州,決不能出一絲亂子,要打,從荊州打過去。”
曹操說著的時候,一時間沒有隱藏自己的氣勢。
那不容置疑的霸氣,瞬間讓曹懷陽楞在了當場。
好強大的氣勢!
“這,也是丞相的意思么?”
曹懷陽的瞳孔,猛然一縮。
為何死磕荊州的歷史謎團,終於揭開了冰山一角。
大漢這個時候,皇帝的威嚴這個維持人心的東西已經越發虛弱。
若是荊州有機會反曹,問題大發了,荊州劉家也是漢皇血脈,和劉備這個暫時只在演義里出名的莫名其妙之輩不同,荊州劉家可是正兒八經的真貨。
再看看現在本來就要分三國的局勢,大漢的正統和凝聚力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挑戰。
一旦劉琮被手下的荊州士紳和將門裹挾,再來一出劉家反劉家的反曹大戲話,那老曹挾天子令諸侯的優勢蕩然無存,甚至內部都會出大問題。
尤其是荀彧等人為首的潁川系,從此也會變成不穩定因素。
與曹操只是合作關係而沒有任何君臣之實的潁川系可以不認劉備,但是絕對不可能不認劉琮。
所以,就算被曹懷陽剛才說的“錘破頭”,曹操也不可能不死拽着荊州不放。
讓他調轉槍頭去益州?
多餘了。
一個是戰略方向壓根不同。
另一個,劉備可以搞劉璋,曹操,無論如何也不能。
原因,還是不能出現劉家反劉家的局面!
曹懷陽此時的大腦,開始急速運轉。
雖然有這麼多問題,但是赤壁,絕對不能去!
“曹丞相,奉天討逆,當然氣運加身。”
曹懷陽的話語雖然輕鬆,但是臉色依然凝重,把曹操看得想笑。
“你還是不死心啊,說吧,有何說辭。”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個小子,性格倒是和曹昂也非常相似,固執。
然而,曹懷陽接下來的話語,讓他臉色頓時大變。
“正是因為有氣運加身,當初官渡之戰,有許攸,得以夜襲烏巢。”
“如今也是氣運加身,所以有蜀國張松,前來投靠。”
“然而,這次丞相卻做出了相反的決定,把張松給激走了。”
“縱然是因為劉家反劉家的局面不能出現,但是區區劉璋,只要動作迅速,真的不能圓過來嗎?”
曹懷陽臉色凝重。
“嘶……”
曹操倒吸了一口涼氣,瞳孔猛然收縮!
當初他迎了天子,但是打贏官渡之戰,真的只是偶然的運氣,那就是許攸。
沒有人覺得他能贏官渡之戰,就連許昌內部至少九成的文臣武將,都已經開始跟袁紹互通書信了。
只是他懶得讓問題爆發,當眾把書信燒毀穩定人心而已。
能這麼做,除了他的氣度,也是因為他也覺得自己死定了。
結果,天降許攸,一切逆轉。
讓他窒息不已的強大冀州集團,就此土崩瓦解。
他自己的努力,完全是螳臂當車,能贏,只能是兩個字解釋。
天賜!
如今,又天賜許攸,他卻已經把對方拒之門外。
這種行為,四個字……
“逆天而行。”
曹懷陽硬着頭皮說道。
這句話傳出去,他估計要掉腦袋。
他只能賭,賭眼前這個曹老頭不至於跟他計較。
畢竟,他也是擔心這個曹老頭的命。
然而,曹操本人,聽到逆天而行四個字的時候,整個人像虛脫了一番,冷汗如雨而下。
更是往後踉蹌了兩步,臉色撒白。
他內心的脆弱,只有他自己知道。
當初官渡之戰前後,他一直強作鎮定,但是內心承受的壓力,以及突然解決了對手的那種狂喜和對上天的感恩,是他內心最大的秘密。
那一戰,無關人力,完全是天意!
如今,他卻做出了逆天的決定!
當初官渡之戰前夕的恐懼,不為人知的恐懼,夾帶着腥風血雨,再次撲面而來。
“難道,赤壁真的不能去?”
他此時的腦海里,閃爍出了這個念頭。
這個念頭,讓他的眉頭一皺。
熟悉他的人,例如荀彧要是在場,就能看出來,他是在糾結。
在懷疑自己知道的一切。
“你……還好嗎?”
曹懷陽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的曹老頭。
曹操在驀然之間,與他對視了一眼,莫名其妙地一陣觸動。
曹懷陽的面孔,與自己記憶中的兒子曹昂的面孔,再次疊在了一起。
自己的大兒子,孝順又勇猛的大兒子。
當初的你,讓出了戰馬,讓本相撿回了一條性命。
如今,冥冥之中,你是回來提醒為父,又有難了么?
我的兒子啊!
曹操深吸了一口氣,差點老淚縱橫。
“你說那麼許多,為何?”
曹操強忍着內心的失態問道。
“我不想你在長江上有任何損失,畢竟,我的親人,沒有幾個。”
曹懷陽憨憨一笑,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笑容,就像刀子一樣,捅破了曹操強忍着老淚的眼皮。
“你且回去,告辭。”
曹操冷着臉轉身離去,毫不猶豫。
“這老頭……”
曹懷陽看着他莫名其妙就走了,頓時蒙了。
這是哪一出?
……
“張松,把張松召回來。”
“不惜一切代價,先把人召回來!”
半個時辰后,丞相府內,曹操的咆哮之聲,響徹了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