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升的太陽
“喻昕哥哥,我們是不是走錯了啊?怎麼只有我們兩個人?”
由於第一天正式搭檔訓練,今天一大早喻昕就牽着時妤來到了教練昨天指給他們的二樓冰場。
可是,偌大的冰場,除了他們倆,還是他們倆。
“可能是我們來太早了吧。沒事,阿妤妹妹我們先把冰鞋換上吧。”
喻昕摸了摸時妤疑惑的小腦袋瓜,牽着她往旁邊的座椅走去。
“你先進去把訓練服和護具換上,出來后我幫你穿冰鞋。”
“好。”時妤乖巧地點了點頭,從喻昕手裏接過自己的衣服就蹦蹦跳跳地跑進去了。
片刻,喻昕蹲在地上給時妤穿好冰鞋后,就開始從背包里拿出自己的冰鞋穿了。
時妤用手托着腮,目不轉睛地盯着喻昕換着冰鞋的動作,小腦袋往上仰了仰,大眼睛若有所思地轉了轉,隨後小臉滿是認真地看着喻昕說道:“喻昕哥哥,明天我就可以自己穿了!”
“沒事,你還小,一不小心冰刀就可能划傷你,我先幫你穿着吧。”
“哼,我才不小了呢!等暑假過去,我就要上一年級了,媽媽說進入小學的小朋友就是大朋友了!”
小時妤拍了拍胸脯,一本正經的模樣。
“咦?喻昕哥哥,我們開學會在一個班嗎?”
喻昕和時妤兩個人只相差半月,今年又都滿了6歲要開始讀小學了。兩家母親一合計,乾脆就讓兩人讀一個小學,相互也有個照應,但是不是一個班嘛……
喻昕看着時妤一臉期待地問着自己,有些為難地搖了搖頭,這得等到開學報道后才知道的。
但,他也很想和阿妤妹妹一個班的。
“喻昕哥哥,我們一起去冰上許願吧。我聽說站在冰場最中間許願,願望很快會實現的哦。”
“誰說的啊?”
“我說的啊。”
在喻昕愣神的時候,時妤肉嘟嘟的小手就交握住了喻昕的手,然後牽着他,靠着擋板,蝸牛似的笨拙滑行。
一二一,一二一,時妤你可以的!
只是忽略住她那隻抓着喻昕愈發緊的小手,以及因為害怕摔倒而越發緊繃的小臉。
咻的一下,時妤發現自己突然很順暢地滑行着,扭頭一看,喻昕不知道什麼時候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牽着她小心往冰場中間滑去。
看着喻昕柔和專註的側臉,時妤感覺自己小心臟好像咯噔了一下,是生病了嗎?
喻昕一停下,就看見時妤眨着星星眼,一臉崇拜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來來來,閉眼,喻昕哥哥快許願,願望不要說出來啊!”
“好!”
“喻昕哥哥你得和我一樣許我們兩個人在一個班哦!”
“……好。”
兩團小身影就那樣站在冰場中間,面對面,雙手合十,安靜認真的許着願。
“開機——”
一聲突兀的開機提示音,劃破了寧靜。
“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忘了把音量放小點。”
“關機——”
張潭波看着兩雙直盯盯着他的小眼睛,有些尷尬的摸了摸後腦勺,看起來有些憨憨的。
“教練好。”
兩個小孩都彎下身鞠了個躬,異口同聲道。
早上出門前,兩個媽媽就告訴他們見到教練要問好,教練也是他們的老師,要尊重老師。
“啊?好好好!”
張潭波被兩小孩的正式搞得更尷尬了,也連忙向兩個小孩微俯身互問好道。
張潭波本來以為這兩小孩也和俱樂部的其他小孩子一樣,只是假期來滑着玩玩而已,沒想到還挺正式認真。
張潭波也不禁斂去了慵懶,正色了幾分,吹響了掛在脖子上的口哨,還招了招手示意二人到他面前立正站好。
時妤剛獨自背手站到那還沒兩秒,就開始搖搖欲墜了,喻昕趕忙把手放到她胳膊里側,兩隻小手握住。
“教練,為什麼只有我們三個人啊?其他小朋友呢,他們是睡著了忘記時間了嗎?”時妤略有些奶聲奶氣的天真出聲。
聽到時妤的童言疑惑,張潭波一時有些尷尬。
花樣滑冰在2005年的華國並不流行,甚至可以說聽說的人都很少了,在北方地區尚且還可以,在南方還能找到個這麼比較大規模的冰上俱樂部已經很不容易了。
創辦這個俱樂部的老闆是個俄羅斯老外,因為來滑冰的人太少了,俱樂部虧損嚴重。所以在假期的時候就對外招收一些小孩子學習花滑。
可是,費用較大,學的人也較少。而且就算有人學,小朋友也都更樂意去學知名度比較高的單人滑,雙人滑了。
冰舞,可以說是門庭凋零。整個俱樂部,學冰舞的也就時妤和喻昕兩個獨苗苗了,再加上他這個教練,總共三個人。
“咳咳咳——”
“那是因為我們俱樂部推行一對一專業指導,我是你們的專屬教練。”
張潭波有板有眼地說著瞎話解釋。
“嗯,很好。鑒於你們還小,又是第一天正式學冰舞,以防你們等會摔暈了,你們就先手牽着……”
手。
看着兩個小孩已經牽着,哦不,交握着的手,張潭波硬生生把手字咽了回去。
嚯喲,這兩小孩挺上道,不錯啊。
“好,你們手就這樣握着啊。作為搭檔,在冰場上你們就是一體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要摔一起摔,要滑一起滑!”
“冰舞,就是男女組隊伴隨着音樂的節奏在冰上進行舞蹈步法和舞姿滑行的表演。所以音樂和舞蹈的配合是非常重要的,一定要掌握好節奏和節拍啊!”
一說起關於冰舞的知識,張教練就褪去了原本的弔兒郎當,整個人神采飛揚。
“所以,接下來就讓我們跟着音樂一起來熱熱身,找找感覺啊!注意跟着節拍,掌握節奏啊!”
說著,張潭波就側過身去打開喇叭。
“開機——”
“第二套全國小學生廣播體操,初升的太陽。嗯啊嗯啊啊啊——”
一道醇厚的男聲從喇叭里傳出,把兩人嚇得驚疑不定的望了張潭波一眼。
張潭波打開保溫杯,透過朦朧的水汽,笑着給了二人一個就是這樣的眼神。
接着緩緩走到二人面前準備示範,還沒等二人說什麼,就被喇叭里接下來的聲音搞得措手不及,慌慌忙忙地就跟着教練開始動作了。
“預備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踏步運動——”
“來來來,不要放手啊,要摔一起摔啊!不要放手啊!”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撲通撲通——”
……
短短几分鐘裏,整個冰場充斥着廣播體操的音樂聲和二人此起彼伏的摔倒聲。
一時間,不知道是音樂聲更大,還是二人咣當咣當個不停的摔倒聲更勝一籌。
“……一二,停!”
終於結束了。
兩人像是聽到了什麼天使之音般,刷地癱倒在地。
兩個小孩彼此握着的掌心已滿是濕汗,整個人也是大汗淋漓,汗水從發梢間至臉龐,緊緊黏住二人的碎發,最後滴落在寒冷的冰面。
一冷一熱,冰火兩重天,以及彷彿開花了般的屁股,兩小孩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見了生無可戀。
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嗎?
“怎麼,想退出了?不想學了?”
彷彿是聽到兩人的心聲,張潭波的聲音傳到二人的耳畔。
“怎麼,被我說中了?”
聞言,時妤用力抿緊了唇,低頭不言。
“小孩子嘛,大多學這個就是圖個新鮮,幾乎很少有人能堅持下去的,我都知道也理解,只是……”
不知怎的,在說到這些話時,時妤感覺從教練的笑顏里看出一絲遺憾和失落,似乎還帶着些回憶的懊悔,看着竟然有些像只可憐的大狗狗。
“好了,不要偷懶啊。接下來繼續,跟着音樂和我的動作一起來啊!注意!”
或許是感知到氣氛有些嚴肅,張潭波緊着繼續下達訓練指令,時妤立馬哭喪着臉開始準備訓練了。
突然,感覺到握着的手被人晃了晃,時妤側過頭看了看喻昕,只見男孩眉眼間儘是柔意,輕聲說了句“加油”。
時妤瞬間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整個人立馬精神起來了。
“好,開始。第二套全國……”
幾個小時后,在不知飽受了多少次“初升的太陽”的摧殘后,當二人覺得太陽都快和他們一起摔壞了的時候,張潭波終於大發善心讓二人到教練休息室坐下休息。
明明現在是炎熱的八月,可二人卻被凍的直打哆嗦,時妤的嘴唇都有些發白了。
喻昕趕緊把外套搭在時妤的背上,用手包着時妤的冰冷的小手,不停的搓着生熱。
看着兩個小孩子這般,張潭波默默走到一旁把製冷的空調換成了制熱,從保溫杯里倒出兩杯熱水給二人暖身子。
“好了,今天第一天,你們練成這樣很不錯了。”
確實很不錯了,很多小孩子第一遍還沒練完就在不停摔倒后開始哭着喊媽媽說不練了。這兩小孩,雖然會苦喪着臉,但是不鬧不哭也不喊疼。
喻昕那孩子也確實厲害,很有天賦。如果不是因為握着小姑娘的手連帶着摔倒,估計他其實摔不了幾次的。
就連他覺得小女孩可能有些嬌氣,可是時妤這小姑娘雖然天賦相比喻昕那孩子差了點,卻是個有韌性的,摔倒了就自己爬起來,然後接着更努力的練,進步很快。
到後面,這丫頭居然也沒摔多少次了,有兩次連喻昕差點往後仰過去,都是時妤拉回來穩住了。
天賦+努力,1+1>2,這兩孩子要是能堅持下去,說不定……
“教練,我們等會結束了可以再加練一會嗎?”
這是時妤剛剛和喻昕商量后的結果,他們兩個人總是摔,雖然大多時候是她連累了喻昕哥哥。但是兩個人都想好好學,時妤也不想拖累喻昕,所以還想再練一會兒。
張潭波一聽這話,差點沒老淚縱橫啊,瞧瞧這兩小孩,怎麼就這麼可愛呢!
於是趕忙又從桌上拿起了自己剛剛放下的教練牌帶上,帶着兩個小孩子又回到冰場上了。
練,接着練,只要你們願意,教練一直陪你們練!
冰場外,看着兩團小身影在冰面上磕磕絆絆地繞圈滑行,很笨拙還有些好笑,時不時還摔的四腳朝天。
可張潭波卻覺得他好像看見了兩團小太陽破冰升起,在冰面上閃着光。
……
另一邊,教練休息室里響起一句罵咧聲。
“這誰啊,有病啊?大夏天的空調開什麼制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