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弦月 第三章 軍訓
有些東西一旦註定了,逃都逃不開。
就比如說,軍訓。
蘇弦還記得高中那會兒也軍訓過,不過當時那個教官實在是心軟得很,班裏的女孩子撒個嬌或者服個軟,他都能不知所措,聰明的女孩子們看出了這個破綻,三天兩頭的讓教官給她們留條活路。
教官還當真給她們留條活路了,連訓練場地都盡量往樹蔭底下靠。
可眼前的這個教官......所有的辦法在他這裏成功的幾率為零。
他要是不開口說話,蘇弦會以為是座雕像,一張長得還不錯的臉晒成了古銅色,只那雙烏黑髮亮的眼睛從這黝黑之中透出來,極其嚴肅的審查着每個人的站姿。
不過跟他們差不多的年紀,卻如經歷了風霜雪雨般剛毅。
沒有樹蔭的遮擋,陽光就這麼鋪天蓋地的罩在蘇弦的身上,固定的姿勢讓她的雙腿開始打顫,巴不得這時候有哪個不怕死的再站出來挑開教官的破綻。
可沒人敢,因為前不久想靠着顏值打動教官的某位女生,此時此刻已經在操場上撒歡奔跑。
美色誘惑之下的後果就是被罰跑1000米。
在這個時候,這個數字聽起來挺可怕的,他們的這位教官用實際行動向大家證明了他是個油米不進的人。
“叫什麼溫何,溫和個屁!”
抱怨的聲音很輕,但還是很清晰的傳入了蘇弦的耳朵,蘇弦想笑但不敢笑。
溫何,是這個教官的名字,可惜了,沒跟脾氣對上號。
“嘀嘀咕咕的幹什麼呢!把嘴閉上!覺得還有力氣的話,那裏有1000米等着你!”
不遠處的女生早已上氣不接下氣,剩下的路程幾乎是用走的方式在完成,蘇弦同情的看了幾眼,抿緊了嘴巴,盡量不再讓鹹得發澀的汗水留到嘴裏,味道真的不怎麼樣。
耳邊傳來的知了聲,跟貼在她腦門上的催命符似的,一下一下的撞擊着她的腦部神經,然後腦袋裏開始嗡嗡的,身子開始搖搖晃晃,繼而失去了支撐力。
求生欲讓她一下子抓住了身邊的人,尚不熟悉的女生突然就扯着嗓子喊了起來:“溫教官,有人暈倒!”
聲音大得嚇人,把要暈過去的蘇弦的魂兒給硬生生叫了回來,她其實並沒有暈過去,只是身體實在是支撐不住了。
黝黑的教官很快就來到了她的跟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就像在審視一個犯人般:“休息十分鐘。”
聊勝於無,蘇弦鬆了一口氣。
一旁的女生十分不滿的抗議:“教官,我也要休息,我也要暈倒了。”
“那就在你暈倒之前繼續站着!”教官壓根不知道什麼叫憐香惜玉,或者說他知道,只是不想:“不過我警告你,躲過了今天還有明天,要讓我發現你們誰跟我偷奸耍滑,後果自負!”
女生不敢再抗議,深知這個後果自負絕不是開玩笑的。
蘇弦打了個冷顫,不太確定這個偷奸耍滑是不是說的自己。
身上的軍綠色短袖散發著潮濕的汗味,蘇弦就着衣服抹了一把額頭上前仆後繼的汗珠,瞥見遠處零零散散的站了一些人。
她差點都忘了,南大的師哥師姐們從操場路過的時候,興趣濃厚的欣賞了一下他們這些大一學弟學妹們的風姿,順便還評頭論足了一番。
胸口突然有什麼東西往上涌,還沒等蘇弦反應過來,一口酸水涌到了喉嚨口,然後吐出。
接二連三,但再沒東西吐出來,只覺得噁心得緊。
這要命的感覺啊。
溫教官好歹是發現了她的異樣,邁着剛勁有力的步伐走了過來,又是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盯了半天,才吐出幾個字:“體質這麼差。”
蘇弦這時候挺感激自己的父親平日裏的尖酸刻薄的,要不然,就憑着教官的這句話,她指不定能氣出個好歹來。
這個時候,不應該是關切的問一問:“要不要緊?”亦或是:“我送你去醫務室。”之類的嗎?
當然,她沒抱這個希望。
陸夕冉主動的舉起了手:“報告!”
教官頭也不回:“說!”
剛剛喊報告還喊得鏗鏘有力的人,在教官的一聲吼下,突然聲音就矮了大半截兒:“她應該是中暑了,我想送她去醫務室。”
好歹還有個貼心的人,蘇弦也算是心滿意足了,作為一個播音系的人,因人數問題,被塞到了他們的法律專業的隊伍,實屬為難她了,膽子不大還得難為她站出來替她說句話,蘇弦覺得這丫頭將來必成大器啊。
“早去早回!”
“是!”
短短四個字,就像是特赦令,陸夕冉卯足了勁兒將她扶起來,在剛剛那個據說也要暈倒的女生的羨慕嫉妒恨下,慢吞吞的離開。
“嘖嘖,現在的小女生啊,真是不遺餘力的想辦法逃避軍訓啊。”任尚打了個響亮的手指:“走了!沒什麼好看的,沒勁!”
左月堯將目光收了回來:“她是真的不舒服。”
“你知道?”任尚不以為然:“現在的女孩子心機多得很,可別被她們的外表騙了。”
“這是你換了五個女朋友得出來的結論?”
任尚笑得一臉欠揍:“大概是的。”
不過是一年的時間,任尚換了五任女朋友,最短的一個上午確定關係,下午就分了,分手的理由是初見美好,再見發現初見是錯覺。
大一相識,任尚憑着不知臉皮為何物的精神成功的跟這個醫學系的男神做上了鐵杆兄弟,倆人幾乎形影不離,若不是性別的限制,任尚差點就對左月堯一見傾心了。
因為左月堯太過於優秀,無論長相,學識,還是象棋,籃球,左月堯都勝於他,任尚唯一能拿得出來險勝於他的,只能是他這個富二代的家世背景,可在左月堯的面前,他實在不好意思拿富二代這個身份來攀比,那簡直會讓他顏面掃地。
除了是因為左月堯也不缺錢之外,更主要的,是他壓根從來就不把“家裏有錢”這四個字有所體現。
吃穿用度平平無奇,要不是有一次撞見了他的父親開着一輛價值不菲的私家車來學校給他送東西,任尚差點就認定了他這個寒門子弟的身份。
虧得他沒撞見之前,還富有同情心的將自己盤子裏的肉多撥給他一塊!
想到這裏,任尚適時的提醒:“聽說學校對面的那家雪糕店出新品種了。”
左月堯看了看手錶:“我請。”
“好兄弟。”
“自己去買,回來找我報銷。”
任尚跨出去的腳步猛的收住了,一回頭,左月堯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捏着嗓門抱怨:“說走就走,就這樣把人家晾在這裏!沒良心!”
一隻籃球劈頭蓋臉的飛了過來,要不是他躲得快,這張俊俏的小臉兒恐怕要遭殃了。
蘇弦真的是中暑了。
校醫阿姨用着慈愛的目光打量着她:“你現在正是身體發育的時候,還是不要節食的好,你們這些女孩子啊,就仗着自己年紀輕不珍惜,等以後年紀大了就知道了,女孩子多長點肉沒什麼不好。”
蘇弦想說阿姨你誤會我了,但她沒來得及說,陸夕冉瞪着大大的眼睛看她:“你都這麼瘦了,還節食啊?”
人言可畏啊。
醫生給她喝了一瓶難喝至極的藥水,讓她先躺着休息會兒,臨走還不忘囑咐:“你現在有點營養不良了,回去后多吃點好吃的,補補身子,別為了保持什麼身材,不管不顧的,以後有你受的。”
冤枉啊。
蘇弦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了,醫生已經飄然遠去了。
陸夕冉搬了個凳子坐在她的床邊,因為可以偷會兒懶,托着下巴一個人偷笑,笑着笑着就沒動靜了。
蘇弦知道,她又開始發獃了。
相處這些日子,大概了解她的一些特點,原是個容易發獃的女孩兒。
蘇弦也不打擾她,閉上眼休息,耳邊卻傳來陸夕冉的聲音,還刻意放低了音量不讓別人聽到。
“聽說今天晚上有場籃球賽,我們去看看吧?”
蘇弦不為所動,她本來就沒有湊熱鬧的習慣,趁着空閑,滿腦子想的是接下來的計劃。
她想自給自足,帶來的錢雖不多,但好歹不會讓她吃了上頓沒下頓,除了生活費之外,還有明年的學費,蘇弦不會傻到把希望放在那個殘破不全的家上面,往後的日子,她想更多的靠自己。
“聽說是大三的師哥挑戰大二的師哥。”
“還聽說南大的男神也會去哦。”
蘇弦睜開了眼,疑惑的看着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兒:“上次是誰跟我說要將重點放在學習上的?這麼快就食言了?”
陸夕冉擺着小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只要急起來就開始慌不擇路,蘇弦可愛看她這個樣子了,好玩得很。
只見她緩了緩:“以前成天都在念書,我都沒看過籃球賽是什麼樣,就是好奇。”
或許他們之間有着相似的經歷,才讓兩個陌生的人在這十幾億人中相遇,再相識,甚至是相知。
不必做過多的解釋,蘇弦就知道她想表達的是什麼,剛剛僅僅是玩笑話罷了。
“好。”
“你答應了?”倘若不是在病房,蘇弦相信她一定又會原地蹦跳起來,這個擅長於將快樂表現得淋漓盡致的人,從來不吝嗇自己的情感外露。
礙於溫教官的威嚴,陸夕冉不敢待得太久,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準備后,便飄走了。
她走後,醫生進來了,將一袋東西放在她的床邊。
扯開打着的結,裏面儘是吃的東西,有些她甚至都沒見過,看樣子就十分的誘人。
比起味覺上的衝動,她更想知道這包東西的來源。
醫生解惑的速度相當的迅速:“剛剛有人送過來的,說是給你的。”
蘇弦一度覺得會不會是送錯了人。
在這裏,除了陸夕冉,她連同住一個宿舍的其她兩個人都算不上認識。
那句“那個人長什麼樣?”剛要出口,校醫室里又進來了人,大概又是個中暑暈倒的,一陣的手忙腳亂。
對着一包誘人的東西,蘇弦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最後想了想,還是帶回了宿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