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道謝
記憶里,如雪棲身的地方,是一個極為神秘的組織,這個組織依靠接些不能放到明面上的任務來維持運轉,那是她領着一隊人馬出任務,眼看就要護送那僱主順利出境。
一支穿雲箭破風而來,就要將馬車裏的人刺穿,得虧她反應快,一劍揮去,箭被打偏,才只射中大官肩膀,傷得很重,好歹保住一條性命。
黑暗中,遠遠的,如雪只看到一匹馬上挺拔的輪廓。
至此一面,難以忘卻。
離開海蘭園,溫嫻緩緩走在小道上,粉色披風把她包裹得圓實,活像個瓷娃娃。
前世的記憶里,她似乎只見過那晉國公世子顧琢幾回。
溫嫻每次見着她時,顧琢都醉醺醺的,不知禮數,也不成體統,溫嫻對他印象不是很好,傳聞其留連於花街柳巷,要多頹廢有多頹廢。
第一回是在她成婚當日,顧琢隨晉國公夫人一同前來道賀,喝得爛醉,滿口胡言亂語。
第二回是在太子的登基大典上,顧琢前來觀禮,滿眼疲憊,渾身酒氣。
第三回是在雲中城宮宴上,顧琢以晉國公身份前來,坐在前排,一言不發,只是埋頭喝酒。
都說世子傾城風流,卻也是未婚未娶。
都傳言,世子風頭最盛之時,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頭髮烏黑,身長八尺,長得玉樹臨風,是雲都女子的夢中情郎。
“小姐,你得喝!這是夫人專門給你熬的。”春來擔心地看着溫嫻說道。
溫嫻磨磨蹭蹭始終沒有喝葯。
“你也有怕的東西。”如雪笑道,溫嫻自殺那會有多凶,這回就有多慫。
溫嫻翻了個白眼,抬起葯碗一口喝完。
到了去晉國公府這天。
着一身蘭盈花織長裙,搭配個百花刺繡點金褙子,頭戴支琉璃翠絲繞金釵,一身小家碧玉,看起來乖巧可人。
溫嫻很是淡定,這種應酬值事,前世當皇后時,她早已爛熟於心。
如雪很期待這天,顧琢是個值得重視的對手。
晉國公府坐落在雲都最繁華的街道風棲街上,門上匾額據說是當今聖上親筆,府門外兩座石獸青面獠牙,看起來氣勢逼人。
府內入門處一座三鳳逐日照壁,雕刻得栩栩如生,雕欄玉砌,金碧輝煌,單從這府邸,也能看出晉國公府的滔天富貴,與永南侯府相比是只上不下。
據說晉國公的祖父是開國功臣,而晉國公的父親是朝中重臣,在朝野擁有很大話語權。
晉國公雖是世襲此位,但才華謀略絲毫不輸先人,手握錦雲軍五萬,在朝為官,身居要職。
婆子們引着毛氏和溫嫻穿過花園,來到晉國公夫人的會客廳,廳內彌散着淡淡的花香,溫嫻一眼就看到夫人身後的彩柏花。
晉國公夫人端着一杯茶,眼神明亮,表情閑適,見客人來,眼神便朝着羅羽掃過來,她眼中帶着笑意,發出爽朗的笑聲。
世子夫人和自己母親李氏不一樣,李氏出身書香世家,知書達理,世子夫人則是出身勛貴之家,家教重武,身上有些功夫在,據說十五年前,景國來犯,世子夫人還隨軍去過戰場。
“嫻兒都長這麼大啦,真是白駒過隙!”晉國公夫人對溫嫻笑道。
溫嫻聽到誇獎,俏皮地笑了笑,說道:“我長大了,夫人你卻依舊光彩照人!”
毛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毛氏身為一介妾室,能夠和世子夫人同坐就已經是給足了面子。
溫嫻的親生母親李氏和世子夫人是閨中好友,小時候還經常帶着溫嫻和世子夫人集會,只是溫嫻後來常年卧床養病,很多幼年時的記憶都模糊了。
毛氏不介意這些,她眼裏洋溢着笑意,望着晉國公夫人道,“此次我帶嫻兒過來,是特意表達感謝的。”
“我聽說了,琢兒這孩子從小就是個熱心的,更何況……”晉國公夫人用餘光瞟了溫嫻一眼,停頓了一下,看着毛氏繼續說道:“更何況我與嫻兒母親還是有些交情的,這點小事不用專程跑一趟了。”
“嫻兒體質弱,這次若是沒有世子及時搭救,恐怕現在還不能下床,這感謝是非得親自說的。”毛氏答道,“嫻兒母親不在身邊,照顧嫻兒是我應該做的”。
提到溫嫻生母,毛氏還能端坐,世子夫人也不由地看了毛氏一眼。
“可惜琢兒不在府中,若是知道嫻兒過來,那孩子可得高興壞了。”世子夫人看着溫嫻,眼睛朝她眨了眨。
世子夫人很喜歡溫嫻,她覺得溫嫻當兒媳婦特別合適。
聽到顧琢不在,如雪暗暗嘆氣。
世子夫人繼續說道:“你們倆小時候,是經常一起玩耍的,那會我和你母親都還年輕,經常聚在一起,你們倆隔三差五就不得不見一面,後來你們大了,倒生疏起來。”說到這裏,世子夫人的語氣帶了些惋惜。
小時候的事,溫嫻記得的很少。
世子夫人的幾句話,突然地就打開了溫嫻塵封的記憶。
或許是這一世重心不同了,所以很快就能想起往事。
那時候她身體很健康,活潑又好動,經常有個大哥哥帶着她一起玩。
那人常是穿着一身白衣,帶着好聞的香氣。
兩人一起捉蜻蜓,和小丫頭們一起玩捉迷藏,每次她這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跟不上大哥哥的步子時,他總會回頭牽着她一起走。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夕陽下被拉得很長。
即便如此,溫嫻怎麼都無法把上一世那個頹廢的顧琢和兒時記憶中的那個影子重合。
前世她沉浸在與夫君顧澤的感情之中,忽略了許多事。
世子夫人依依不捨,硬是送了許多東西給溫嫻,她看着溫嫻,彷彿溫嫻已經是她兒媳,她相信顧琢定能不負她所望。
近日還有傳言詆毀溫嫻,世子夫人就更是憐愛溫嫻。
回到家中,春來告訴溫嫻,上回打聽的事有了眉目,派去的這個小丫頭是有些本事的。
春來從院裏喚來一個小丫頭。
這丫頭扎着個雙髻,額前留了一簇頭髮,舉止落落大方,穿着花棉襖,眼睛透露出一絲狡黠。
“大小姐,奴婢是盈香院裏的三等丫頭,春來姐姐安排奴婢去查的事,奴婢查到些眉目。”那丫頭說道。
溫嫻看這身形有些眼熟,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小姐,奴婢名叫合歡。”那丫頭低着頭答道。
合歡!
前世合歡這丫頭是陪嫁過去的,到了太子府才逐漸得到溫嫻的重用,而這一世,合歡現在就出現在自己面前。
看着合歡稚嫩的面龐,溫嫻溫柔地說道:“不用跪着,坐下吧。”
“奴婢,奴婢……”合歡有些慌亂,頭低得更低。
“不用慌,你坐下,慢慢說。”溫嫻看着合歡,輕輕地說道。
合歡見溫嫻是真讓她坐下,她才抬起頭來,坐在一邊的椅子上,說道:“謝謝小姐!”
溫嫻沒再說話,喝了口清茶。
合歡會意,麻利地說道:“春來姐姐讓我去看那荷塘是怎麼回事,我就去問了小荷園的李管事,李管事說有人上報荷塘小路的石岩板壞了,得立刻修繕,後來李管事一看,果然是需要修的。”
合歡想了想,繼續說道:“我覺得還得找那人問清楚,於是我便去尋那小廝,才知,那人犯了錯被罰到西郊的莊子上去了,我跟過去,尋到人時,那小廝和人賭錢,輸了錢被打得鼻青臉腫,我一說是小姐你派我過去的,他聽了就跑,我問他跑什麼,他也沒回,這廝指定有問題。”
“人現在何處?”溫嫻邊問道,邊示意春來給合歡一杯茶,合歡彎腰接過茶水,囫圇喝了一口。
“那廝跑得很快,應該就在莊子附近,我讓管事的看住了他的行李,只要他一回去,就抓住他。”合歡說道。
“你帶上三名護衛,務必把那人帶回來。”溫嫻不緊不慢地吩咐道。
這事有蹊蹺,看來跌落荷塘這事,果然非天意。
如雪想道,要是前世的她,這等不入流的貨色那需要這麼費勁,隨便一個她的手下都能把事情辦得穩妥。
看落水之事有了眉目,溫嫻也鬆了一口氣,辦壞事總會留下把柄,她只需要順藤摸瓜。
離尚香會越近,雲都的街道就越熱鬧,到了今天就是最熱鬧的時候,客棧老闆笑開了花,各種制式的馬車行駛着,穿着華服的公子們都開始會見遠方的客人。
顧琢也趕了回來,此次帶兵剿匪大勝,是大功一件,他也得準備準備參加尚香會。
香文化是乾國最受貴族推崇的雅事,上到皇家,下到百姓,都對香文化特別看重,所以尚香大會在乾國的地位事非常高的。
尚香會也是所有文殊院活動中最受關注的一大盛事,世家子弟、門閥勛貴都會在在這個時候聚在雲都,有地位的商人也會在尚香會上招納人才。
文殊院作為頂級學府,原先只是那鳳御街上的一座小小書院,後來發展壯大,先帝便將雲都東南角的紫怡園賜給文殊院使用。
紫怡園原本是皇家園林,經歷了一番修葺,佈局更是優雅別緻,用作尚香會的舉辦場地也不會顯得擁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