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章 想殺便殺了

為何要殺葉二娘？這問題的真實答案，怕是連對慕容復知之甚深的王語嫣，也想知道。但是，葉楓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而江湖群雄也只聽到他冷哼了一聲：“想殺，便殺了。”卻是不再言語。

“表哥…你”，王語嫣只覺心中一陣失落，縱然此前在她內心中想過千般答案，為其開脫，卻也難掩此刻葉楓的冷漠回答對她的傷害。她曾一度覺得，慕容復，乃光明磊落的一等一江湖英雄。哪怕是此前與人圍攻蕭峰，亦覺得其乃大義所在；對段譽反下毒手，那也是段譽偷襲在先，如此都並無不妥之處。

但對於葉二娘，這如此可憐的人物，慕容復做得實在過分了一些。或許她真的該死，但絕不該在那時，被這種方式殺死。她是如此理解的，而江湖群雄更是如此覺得的。

“好一句，想殺便殺了！”蕭遠山的雙眼，此時已遍佈血絲，他一直盯着葉楓，許久之後，才怒吼道：“你這殺的輕巧，但我的仇，卻如何報去？”

“你若真想報，只當我是你仇人，殺了便是！”葉楓知道蕭遠山此時怕是恨不得將自己生吞活剝了，可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裏，宛若一棵松，也不管江湖群雄怎麼嘩然，更不瞧身後美人如何黯然落淚，只輕描淡寫地拔出腰間羽扇，搖了幾下，說道，“只要你有這個本事，取得了我的項上人頭。”他並不懼怕蕭遠山。

這句說的極其輕巧，但江湖人初略聽着，卻是殺氣瀰漫，細嚼片刻，又覺其有些自負，口氣極大，不過一想到他的武功，與剛才和虛竹對戰情景，又覺理所當然，理應如此，心中敬重之意，更甚了幾分。

但聽蕭遠山怒吼一句：“取你們人頭容易，可就你們兩顆人頭，怎還得了我家破人亡、妻死子散之仇？”話音未落，便是右手揚起，左手后收，雙雙成爪，跨步橫飛，便向葉楓襲去。

他這話說得奇怪，在場眾人聽得都是疑惑不已，怎麼卻是兩顆人頭？但未等他們想出個所以然來，便聽王語嫣帶着哭腔，含淚喊道：“他這一招，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龍爪擒拿手’……”，言語間，雖依舊滿是關切之心，但‘表哥’一詞，倒是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身在一旁的段譽初始只覺錯愕，可僅過片刻，卻又是忍不住忌恨，但見他喃喃自語了一句：“饒是他一再傷了她的心，她卻始終不離不棄、心繫着他的安危。”蕭峰聽着，想起了阿朱，心弦促動，便也黯然傷神。

且不管段譽與蕭峰兩人如何，只聽王語嫣話剛出口，那蕭遠山便已要打到葉楓跟前，而就在眾人驚懼於其動作之快，期待慕容復出手相衡之時，卻又見此前與這黑衣僧人有過莫名對話，而後一起坐立一旁的灰衣僧人，不知何時，已擋在了慕容復身前，但見他身形一閃，伸手亦是一掌，將蕭遠山的含怒一擊，生生劃開。

“你，為何要擋我？”蕭遠山本見慕容復幾次三番出言不敬，已有對他挫骨揚灰之意，但見自己全力一擊，卻被人其擋住，終於忍不住動了怒火。但他定睛一看，發現擋住自己一擊的人，竟是同在少林，一起偷書數十年灰衣僧，便也看在這點‘交情’上，強忍着自身憤怒；但僅過片刻，又指着慕容博與葉楓兩人，冷聲道，“你是這龜孫子的老爹！”

他這話說的準確，語氣之中，絲毫沒有任何疑問，旁人聽着，只覺奇怪，卻是想不明白他為何如此肯定。

不過，這答案，也只有同為淪落人的慕容博知道。只見他冷聲喝罵一句，“那你，又是哪個龜孫子的老爹。”但未等他話畢，卻已見蕭遠山將自身蒙在臉上的黑紗摘去，片刻，又發現蕭峰驚喜交集地飛奔過來，搶步上前，拜伏在地，顫聲叫道：“你……你是我爹爹……”眾人疑惑，細細一瞧，只見那人臉龐雖滿是白髯，眉角亦佈滿皺紋，但輪廓、身形與蕭峰並無二致！

只聽蕭遠山，左手一提，將蕭峰拉了起來，哈哈大笑着說道：“好孩子，好孩兒，我正是你的爹爹。咱爺兒倆一般的身形相貌，不用記認，誰都知道我是你的老子。”右一伸手，扯開胸口衣襟，露出一個刺花的狼頭。

蕭峰從懷中摸出一個油布包打開，取出一塊縫綴而成的大白布，展將開來，正是智光和尚給他的石壁遺文的拓片，上面一個個都是空心的契丹文字。

那虯髯老人指着最後那幾個字笑道：“‘蕭遠山絕筆，蕭遠山絕筆！’哈哈，孩兒，那日我傷心之下，跳崖自盡，哪知道命不該絕，墜在谷底一株大樹的枝幹之上，竟得不死。這一來，為父的死志已去，便興復仇之念。那日雁門關外，中原豪傑不問情由，便殺了你不會武功的媽媽。孩兒，你說此仇該不該報！”

蕭峰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焉可不報？”

蕭遠山道：“當日害你母親之人，大半已為我場擊斃。智光和尚以及那個自稱‘趙錢孫’的傢伙，已為孩兒所殺。丐幫前任幫主汪劍通染病身故，總算便宜了他。只是那個領頭的‘大惡人’，迄今兀自健在。孩兒，你說咱們拿他怎麼辦？”

蕭峰急道：“此人是誰？”

蕭遠山一聲長嘯，喝道：“此人是誰？”目光如電，在群豪臉上一一掃射而過。但僅過一會，便又含怒道：“怎此人害得我家破人亡，豈有不探查明白之理？但我若將他一掌打死，豈不是便宜他了。所以我在少林寺中隱伏三十年，而就在二十餘年前，終於發現，他和那葉二娘常常在紫雲洞中幽會，之後又叫喬婆婆為她接生！”

在場眾人聽他如此說，方始恍然，先前他那句“兩顆人頭”，感情是他早已知曉自己的仇人是誰，只是這仇恨結的太深，不想如此便宜了他，那……，未等他們多想，但見那蕭遠山忽然身形一動，便閃出人群。

葉楓的目光也隨着他的身形移動，轉眼間，便見他右手捏着虛竹的脖子，才過一瞬，又見他飛回人群之中，而他手中，虛竹滿臉通紅，‘呃..呃’的叫着，顯然已是上氣難接下氣。蕭峰見此，頓時大驚，出言道：“爹爹，他是孩兒的結拜義弟！”雙手一伸，便是想接過虛竹。而逍遙派一眾，眼見自己掌門被奪，亦紛紛跟在蕭峰身後，拔劍上前，想要圍攻蕭遠山。

可蕭遠山不但未理會蕭峰，右手反而捏的更緊。他左手一推，便將逍遙派一眾，打翻在地，而後指着葉楓，吼道：“你殺了葉二娘，難道就能阻止我報仇么！今天，我倒要讓他親眼看着自己的兒子，死在我蕭某人手中！”說著，左手便是抬手一掌，就要往那虛竹後腦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