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絕版食譜?
裴擒虎當時就驚了:“什麼?一貫通寶!太貴了!搶錢啊!”
弈星也點點頭:“嗯,是有點貴。”
蘇牧羊的表情當時就垮了。
這點錢就嫌貴?合著剛才的吹捧都不是發自真心啊?
他稍微調整了一下心態,深吸一口氣:“貴,但是物超所值!”
“不如現在就讓火工現在就去做一道菜試試,是非公論自在人心!”
“你看,這裏就有你們已經做好的……呃,黑窩頭,你只要把這個黑窩頭的做法給火工講一遍,讓它也做一下,自然能分出高低!”
裴擒虎臉一黑:“什麼黑窩頭?那是胡餅!你不要污衊俺的手藝,可好吃了,不信你嘗嘗!”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黑窩頭”遞給蘇牧羊。
蘇牧羊一怔,看清楚“黑窩頭”的細節之後立刻如臨大敵,趕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它是什麼不重要,關鍵是火工肯定能做得比它強!”
公孫離和弈星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好,那就讓你的機關人試試吧。”
裴擒虎領着火工去了后廚。
眾人坐在外面,隱約聽到裴擒虎給火工念完了水盆羊肉和胡餅的菜譜,緊接着,后廚就響起了剁肉的聲音,似乎是火工開始下廚了。
而後,裴擒虎走了出來。
“怎麼樣?”公孫離非常關切地問道。
裴擒虎搖了搖頭:“不知道!反正俺已經把菜譜都教給它了,能做出什麼樣的菜俺就說不好了。”
“俺怕留在後廚忍不住指點它,所以就出來了。”
公孫離的臉上不由得露出擔憂之色:“讓機關人做大廚……我們一定是腦子壞了。蘇先生,你確定火工沒問題嗎?不求它真的做得那麼好吃,只要別把我們的鍋碗瓢盆打壞了就好,那些炊具都是剛買的,很貴……”
蘇牧羊冷哼一聲,慢悠悠地喝着茶水:“放心好了!火工是我最滿意的機關人,它是無所不能的!”
見蘇牧羊如此自信,眾人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耐心等待。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后廚里傳來“嗶嗶嗶”的機關聲音。
裴擒虎一下子站了起來:“這麼快就做好了?俺去看看!”
眾人全都伸長脖子,充滿期待地等着。
很快,裴擒虎和上次一樣手捧托盤從后廚出來了,只是他的表情稍微有些古怪。
將托盤放到桌上之後,眾人仔細一看托盤內的食物,全都懵了。
“這……這不是跟老虎做得菜差不多嗎?”公孫離震驚了。
弈星沉默片刻:“不能說比較相像,只能說是完全一致。”
之前裴擒虎做出來的胡餅和水盆羊肉還放在桌子上沒有倒掉,所以眾人都能清楚地看到二者的對比。
同樣都是黑黑的、圓圓的胡餅,看起來就像是烤焦了一樣,讓人毫無食慾;同樣是看起來像漿糊的水盆羊肉,滿滿的一大碗,完全沒有其他酒樓、飯館賣的水盆羊肉那種湯汁晶瑩剔透的賣相。
如果不是火工做菜的時候裴擒虎確實在外面跟大家一起等,可能眾人都要懷疑這次又是裴擒虎親自下廚了。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蘇牧羊。
可就連蘇牧羊也瞪大了雙眼,似乎完全想不到事情竟然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看得出來,他對火工的自信受到了嚴重打擊。
公孫離試探着問道:“蘇先生?”
蘇牧羊看向裴擒虎:“你確定你告訴火工的,是正確的食譜?”
裴擒虎點點頭:“當然了,俺十分確定!這可是俺從黑市裡花大價錢買來的絕版食譜!據說,這胡餅和水盆羊肉都是從雲中傳來的,只是經過很長時間的演變和發展,已經丟失了本來的味道。而這個絕版食譜,就是胡餅和水盆羊肉最初始的食譜,極有價值!”
“俺在雲中那邊的朋友也提到過,說真正的胡餅和水盆羊肉跟長安城內流行的,在賣相上其實有很大的差別。只可惜,胡餅和水盆羊肉真正的食譜已然失傳了。”
“還是靠俺在地下黑市的消息靈通、人脈通達,這才能搞到!”
“不過……”
裴擒虎話鋒一轉,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賣給俺這份食譜的人說,真正的胡餅和水盆羊肉烹飪起來難度極高,配料和火候不能有絲毫的差錯,迄今為止還沒有人能用這份食譜烹制出真正的胡餅和水盆羊肉。”
“所以……這食譜他才便宜賣給俺的。”
客棧內陷入了尷尬的沉默,公孫離和弈星紛紛扶額。
這個笨老虎,該說他什麼好呢?
這麼簡單的騙術竟然也會上當?
也怪不得他有個外號叫賠錢虎了,就這種經常大腦短路的表現,能存下錢來那才有鬼了呢!
蘇牧羊輕咳兩聲:“誤會解除了,這不是火工的問題,是食譜的問題啊!既然如此,各位是不是可以先把錢付了?食譜可以慢慢再去搜集嘛。”
裴擒虎態度堅決:“不可能,俺的食譜絕對沒問題!”
兩人正在僵持不下,客棧外突然又傳來了腳步聲。
李麟帶着虞衡司的幾個捕快推門而入。
“聽說裴兄弟你的客棧開業了,真是可喜可賀,我特意帶着虞衡司的幾個兄弟來給你捧捧場。”
“嗯?飯菜都已經做好了?正好巡視了一天也餓了,讓我們來嘗嘗裴兄弟的手藝。”
客棧中的眾人紛紛站了起來,給李麟和虞衡司的捕快們讓出位置。
李麟一屁股坐在裴擒虎做的胡餅和水盆羊肉前面,而一個較為年長的捕快則是坐在他的對面,也就是火工做好的胡餅和水盆羊肉前面,看樣子應該是李麟的副手,在諸多捕快中地位最高。
“這是……黑窩頭?”李麟端詳着面前的胡餅,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公孫離趕忙說道:“大人,這個……”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李麟已經拿着胡餅送到嘴裏,咬了一口。
“咳!嘔……”
李麟的表情突然變得極其痛苦,趕忙端起桌上的水盆羊肉喝了一口湯。
他本來是想着用羊湯來衝掉嘴裏的味道,然而他卻失算了,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不得不說,李麟確實是條漢子,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沒有吐出來,而是強忍着咽了下去。
看到此情此景,坐在李麟對面的捕快僵住了。
他手裏同樣拿着一塊黑乎乎的胡餅,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吃,還是該放下。
李麟臉色一沉:“愣着幹什麼?吃啊。”
顯然,李麟決不允許自己成為唯一一個吃了這種黑暗食物的人。
眾人默默地看着,不論是堯天小隊還是虞衡司其他的捕快,都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坐在對面的捕快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在做了好一番思想鬥爭之後,這才勉強撕下一小塊黢黑的胡餅,放到了自己嘴裏。
李麟滿意地點點頭,而後將目光轉向裴擒虎和公孫離。
他再度對裴擒虎起疑了。
按照常理來說,客棧都開業了,卻壓根沒有找到一個靠譜的大廚,反而把飯菜做得這麼難吃,這是為什麼?
如果飯菜味道不錯、就是沒人來那也就罷了,可現在,這飯菜的難吃程度已經超乎想像,李麟實在想不出“故意把飯菜做得難吃”之外的其他任何可能性。
這件事情,自然就變得極為可疑……
公孫離眼見事情不妙,已經在快速地思考對策,想着怎麼把李麟再度矇騙過去。
然而就在這時,坐在李麟對面的捕快突然眼前一亮,驚喜地說道:“好吃啊!”
他本來只是撕了一小塊胡餅放到嘴裏,非常謹慎,完全沒有對這黑乎乎一坨的東西抱有任何期待。
因為它的賣相實在是太糟糕了,而李麟那絕望的表情也已經讓他提前預感到了危險。
可是隨着胡餅入口,卻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很好吃啊!
雖然從外面看起來是黑黢黢的,但吃到嘴裏之後卻有一種焦甜酥脆的口感,仔細咀嚼,一粒粒細渣被唾液潤開,簡直是唇齒留香、回味無窮。
捕快又端起桌上的水盆羊肉喝了一口,再度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好濃郁的羊湯!
跟以往喝過的所有水盆羊肉都不同,這盆羊湯雖然看起來沒有那麼清澈瑩潤,但各種食材的味道都已經完全融入了羊湯中,各種味道層次分明,卻又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讓人慾罷不能。
捕快一邊大口大口地吃着胡餅,一邊大口大口地喝着羊湯,大快朵頤,吃得簡直是風捲殘雲。
李麟、裴擒虎和公孫離等人,全都愣住了。
這是什麼情況?
如此黑暗的食物,這個捕快竟然吃得津津有味?
就連李麟也有點費解,以為是不是自己的味覺出了什麼問題,再度撕了一塊胡餅嘗了嘗。
“嘔……”
又是一嘴糊味,拿過茶水好好漱了幾遍口,這才終於把味道給壓下去。
“難道說……”
李麟有了一個猜測,從對面捕快的盤子中拿了一個胡餅,撕了一小塊放到嘴裏。
這次,他的眉頭舒展開了。
好吃!
這兩種東西從外表上看起來差不多,可實際上完全不是同樣的東西啊!
口味差得未免也太多了吧?
他自己吃的胡餅又糊又焦,入口就是一股苦味,一口下去,彷彿是嚼碎了的炭渣;而對面的胡餅卻是外焦里嫩,外殼酥脆得恰到好處,入口之後能感覺到胡餅中的油脂和糖分在口中綻放,回味無窮。
這根本就不是同一種食物!
李麟看向裴擒虎,眼神中滿是費解。
公孫離反應很快,趕忙解釋道:“李大人,是這樣的,您吃得那份,其實是我們之前做出來的試驗品,而且放得稍微久了一點,已經涼了。這位捕快大哥吃的,才是我們剛做好的新菜品。”
“您坐下就吃了,我都沒來得及解釋。”
“還不快去把李大人面前的這些食物全都倒掉,讓后廚給虞衡司的大人們一人再做一份?”
公孫離朝裴擒虎使了個眼色,裴擒虎立刻心領神會,將李麟面前的水盆羊肉和胡餅全都端走,然後來到后廚,讓火工再多做幾份。
很快,裴擒虎端着托盤,把幾份做好的水盆羊肉和胡餅放在桌上。
虞衡司的捕快們紛紛落座,客棧內很快就響起了咀嚼胡餅、吃水盆羊肉的聲音。
這些捕快們一個個都吃得非常投入,就連李麟,也都認認真真地把整盆羊肉全都吃完,又連吃了三個胡餅,這才心滿意足地停下。
李麟吃得心滿意足,之前的懷疑也都煙消雲散了。
顯然,這是個誤會!
他本來以為餚天客棧都開業了,卻故意把飯菜做得這麼難吃,多半是打着開客棧的幌子,以此為掩護,偷偷地執行一些不能被虞衡司發現的計劃,比如,搜尋那個神秘的機關師。
但現在,誤會解除了!
原來飯菜做得那麼難吃,並不是故意趕走顧客,而是在做試驗!
試驗品和最後的成品雖然口味上天差地別,但畢竟外觀上很相似,這合情合理。
李麟站起身來,從錢袋裏摸出一大把通寶:“多謝裴兄弟款待了,兄弟們,走吧,還得幹活呢。”
捕快們紛紛站起身來,一邊感謝李麟請客,一邊摸着圓滾滾的肚子,離開了客棧。
公孫離長出了一口氣。
好險!
她完全沒想到虞衡司的人竟然來得這麼快。
如果李麟懷疑起了他們開客棧的真實目的,說不定會派出很多虞衡司的捕快將餚天客棧層層監視起來,到時候堯天小隊不論是跑還是留下來,局面都會變得十分被動。
桌上還有兩個沒吃過的胡餅,公孫離掰了一小塊,放進口中。
隨即,她的眼神亮了起來。
果然很好吃!
雖然還不清楚為什麼火工做出來的飯菜跟裴擒虎做出來的飯菜在外觀上毫無任何差別、味道卻差異巨大,但不管怎麼說,這次算是僥倖過關了,只要沒被虞衡司懷疑,那就一切好說。
“蘇先生……咦,蘇先生呢?”公孫離四下一看,才在角落找到縮成一團的蘇牧羊。
變得毫無存在感的蘇牧羊輕咳兩聲:“虞衡司這些捕快橫行霸道、欺壓良善,我看到他們就心生厭惡!”
“現在應該證明火工沒問題了吧?那麼……”
公孫離微笑道:“嗯,謝謝蘇先生了!”
她看向弈星:“去取一貫錢給蘇先生吧。”
弈星現在是賬房,來到櫃枱,取出一貫錢交到蘇牧羊手裏。
蘇牧羊將沉甸甸的一貫錢拿在手上,滿意地掂了掂,轉身離開客棧。
裴擒虎也撕下一塊胡餅嘗了嘗,隨即驚訝道:“奇怪!食譜明明是俺教給火工的,做法也一樣,為什麼做出來的口味卻會差這麼多?”
弈星沉思片刻之後說道:“看起來,你得到的食譜,確實是真的。”
“你說,賣你食譜的人講過,真正的胡餅和水盆羊肉烹飪起來難度極高,配料和火候不能有絲毫的差錯,迄今為止還沒有人能用這份食譜烹制出真正的胡餅和水盆羊肉。”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長安城內流行的胡餅與水盆羊肉,與雲中最初的胡餅和水盆羊肉有如此巨大的差別,甚至外觀都完全不一樣。”
“因為這種做法對配料的分量以及烹飪時的火候要求太過嚴格,就拿胡餅來說,只要配料錯一點、火候大一點,就沒辦法做到那種外焦里嫩、清香酥脆的狀態,而是會直接烤糊,入口滿是苦味。”
“正是因為長安人沒法做出雲中最初那種好吃的胡餅和水盆羊肉,所以才對這兩種食物做出了改良,最終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而火工作為機關人,可以做到精確地控制每種配料的分量和烹飪的火候,如此才能還原最完美、最原始的胡餅和水盆羊肉!”
“所以,你和火工做出來的食物雖然看起來相似,可口味卻是天壤之別。”
裴擒虎不由得恍然:“原來如此!”
“你看,俺就說俺找到的食譜沒問題吧?如果不是俺找到食譜,真正的胡餅和水盆羊肉怎麼可能重見天日?”
弈星呵呵地笑了一聲:“好吧,這次算你誤打誤撞,立功了。李麟對我們的懷疑應該暫時消除了,以後就可以繼續名正言順地盯梢,很多事情會變得方便很多。”
“現在這種情況,對我們來說是最有利的。”
“太平酒樓的生意太火了,截斷了幾乎九成的客流,不會有多少客人來我們這裏。我們只要做出一副苦心經營、但就是沒什麼顧客來的樣子,就不會引起虞衡司的注意。”
“而且,我們以客棧為據點,再去盯梢和監視都會變得很方便,還可以騙過虞衡司,說我們在大街上閑逛是在拉客人。”
眾人紛紛點頭,原本被打亂的計劃,似乎再度走上了正軌。
然而就在這時,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眾人轉頭一看,只見好幾個穿着虞衡司官服的捕快邁步走進客棧,問道:“老闆,聽說你們這的胡餅和水盆羊肉很好吃?我們兄弟巡邏餓了,給我們一人來一份!”
……
三天後。
弈星坐在櫃枱,把算盤打得劈啪作響,大把大把的通寶收入櫃枱。
裴擒虎不斷地在後廚和客堂穿梭,將托盤上還在冒着熱氣的水盆羊肉和剛剛出爐的胡餅送到每一桌上。
公孫離則是在客堂招呼客人。
整個餚天客棧的客堂已經擠滿了人,甚至有很多人沒有地方坐,只能在門口站着,高舉着手中的通寶,就是為了能買兩個胡餅帶走!
弈星好不容易抽出空閑來休息一下,看着人滿為患的客棧,不由得以手扶額,嘆了口氣。
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