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隻身投湖
余祐微不敢確信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只得一步三回頭的跟着魏然回了酒店。
但她始終覺得很不安,魏然叫了她幾次她都沒有聽到。
“女善信?”魏然揚起手掌在余祐微眼前擺動,她才發現自己想剛剛那個場面想的太入神了。
“你說什麼?”
“我說,我找到根骨的位置了。”魏然好脾氣的重複剛說過卻被余祐微無視的話。
余祐微還是覺得很心慌,她覺得必須告訴魏然自己剛剛看到的,“你從水裏出來的時候,我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進到水底去了,不會是那隻妖猴的魂魄吧?”
魏然一怔,“它跟隨我們的行蹤這點倒也可以預見,不過我剛加了一道隱形符上去,至少可以撐到晚上。”
“晚上?”
“沒錯,我需要畫幾道破滅符,這道符需要極大的靈力,所以道長當年才沒能煉化這怪物的魂魄,他把根骨沉在湖底之後,恐怕……就命喪於此了。”
“你的意思是說,縣誌上記載的不是真的?”
魏然點點頭,“我看那箱子周圍引我前往的光暈,分明是道長的修為,他放心不下四州山,又命人將屍身運回四州山,魂魄也留在了那裏。”他也深深的敬佩前人的悲憫之心,唯有竭盡全力為前輩剷除這隻妖物,讓前輩能早日投胎轉世,帶着自己一生的修為,下一世能夠好好生活。
余祐微想起道長最後那爽朗的笑容,他似乎並不覺得堅守百年很苦,最大的心愿依然是斬妖除魔,守一方平安。果然,人一旦有了信仰,就會變得堅不可摧。
魏然見余祐微一臉感動,自己也準備捨生取義的樣子覺得好笑,朝她擺擺手就專心畫起符來。
余祐微沒有去打擾魏然,靜靜的坐在自己的床上,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從她有記憶開始,就知道自己是借宿在別人家的孩子,輪流生活在兩個舅舅家裏,舅舅舅媽對她說不上不好,該有的新衣服新文具她也會有,但是沒有人愛她。因為看到過他們是怎麼對自己的小孩的,所以她很清楚的知道,他們不愛她。
當然,他們也沒有理由愛她,一個一無所有,父母雙亡的倔強小孩,是不怎麼討人喜歡的。可她終歸是一個小孩子,她也想在溫暖的懷抱里撒嬌哭鬧,因此總是很努力的學習,做很多家務,希望偶爾能得到一個抱抱。
她從小學就開始住校,有次忘了帶換洗的衣服回舅舅家取,聽到了舅媽在和舅舅爭吵。
舅媽歇斯底里的大喊,“她的事情你比我清楚,你是怎麼敢留她這麼久的?”“我不能拿孩子去冒險,她只要回家來住我就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她已經小學四年級了,我們可以多花點錢,讓她去讀私立中學,只要她不再到我們家裏來。”
那是她第一次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不被這世界上僅有的幾個親人歡迎的,甚至可能是他們眼中可怕的存在。從那以後她放棄了幻想,把所有的精力都用來學習,從別人那裏得不到的東西,她可以自己給自己。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突然想到這些,也許是道長的堅持讓她產生了一些共鳴,此時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道長,她都想為除掉妖猴這件事做點什麼。
余祐微從坐着想,到心煩意亂的癱到床上,再到睡了一會兒醒來,魏然終於畫好了破滅符。
魏然短短的頭髮像是剛洗過,看到他額頭的汗珠,余祐微才知道,原來畫符會耗費這麼大的力氣,不由得擔心起來,“我還是覺得那隻妖猴就在湖底,你現在這麼虛弱……”
魏然明顯被余祐微說得一怔,“算不上虛弱吧,只是有點累,簡單休息一下就好了,況且妖猴還有很大一部分魂魄附在徐波身上,半縷殘魂不足為懼。”
雖然魏然這麼說,余祐微心底的不安卻始終無法散去。
天色漸漸暗下來,眼看着就到了魏然準備出發的時間。
余祐微如臨大敵,再次檢查背包,她也為自己準備了一些武器,明知道對付妖猴沒有用,但總比赤手空拳要好。
魏然托腮看着余祐微把東西一樣一樣裝進背包——強光手電筒、迷你棒球棍,為了打不過的時候能找人求救,她還帶了高分貝報警器。
“女善信。”魏然叫住了還在繼續往包里塞東西的余祐微,“你在這裏等我,我一個人去就夠了。”
“說什麼呢你,這事因我而起,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我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這不是君子所為。”余祐微挺起胸膛,急急地為自己辯駁。
魏然取下脖子上戴着的一個小掛飾,交到余祐微手裏,“師父說,這是他撿到我的時候我就戴着的,雖查不到出處,可也算得上至寶,像你這種沒有靈力的人如果想使用它,就要以血為引,它遇血會變成正常大小的劍,一般的惡靈隨你斬殺。”
“你把這個給我了,那你呢?”余祐微端詳着手中的小小木劍,那木劍不過一個吊墜大小,她甚至有點懷疑魏然是為了讓她不要太害怕而忽悠她。
“這對我來說稱不上是冒險。”魏然淡淡地說。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獨自解決邪靈,他自認為已經做足了準備,“如果是妖猴的完整靈體過來可能有些棘手,現在這樣真的不必擔心,你跟着過來我還要分身保護你,那才是真的危險。”
余祐微本想繼續爭取,想到老道長形容魏然是“百年一遇的道術奇才”,加上自己確實幫不上什麼忙,就強忍下心中的不安,任由魏然又在房門上貼了一張符,看着他走出門去。
魏然一路走的很輕鬆,這次出門雖然沒能順利的去到師叔的城市隨他歷練,但能獨自解決一隻百年妖物也總算不虛此行,下個月就可以回山了,想到這些開心的事情,腳步都更加輕快了。
剛走到天青湖邊,魏然就敏銳的察覺到一絲妖邪之氣,平靜的湖面上泛着紫黑色的霧氣。當然,在普通人看來湖面和往常沒有什麼區別,只有他這種修道之人才能發現。
他沒有遲疑,獨自劃了一艘小船到了湖中心,潛了下去。
他的計劃很簡單,只有他能找到妖猴的根骨,就算妖猴也在湖裏,只要他的動作更快,打開木箱把破滅符貼在根骨之上,妖猴就無法再次復生,屆時再慢慢對付妖猴,把它打得魂飛魄散的方式就有很多種了。
可水下的情形,卻與他中午潛入時很不一樣。
水下的能見度很低,只看得到眼前的十幾厘米,可再度下水時,魏然的視野卻一片開闊。
他毫不費力的找到了封印根骨的木箱,可他的手指才觸碰到木箱,幾縷水藻就纏住了他的雙腳,他還沒來得及去斬斷,更多的水藻就朝着他雙手的方向涌了過來。
魏然從潛水衣中拿出一把匕首,斬斷了腳上的水藻,險險躲過。
才躲過水藻,手臂就傳來劇烈的疼痛,竟是一隻足足有一米多長的鱷龜,鋒利的牙齒死死咬住魏然的大臂,血液隨着鱷龜的撕咬流出,魏然忍住疼痛,舉起匕首狠狠地戳向鱷龜的眼睛。
吃痛的鱷龜嘴上卻沒有鬆動,連着魏然的皮肉一起扯下,大團的血色花朵在水中綻開,魏然咬緊牙關,再次游向木箱。
沒等魏然游到木箱近處,黑壓壓的魚群就向他飛速衝來,魏然停在原地,單手捏訣,準備在魚群靠近自己時為自己殺出一條路來。
卻不料那看不到盡頭的魚群,竟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紛紛爆裂,霎時間把湖水染得血紅。
瞬間,魏然的眼前只有一片血紅,他當即明白,是妖猴的魂魄控制了湖底的生物,只是他沒有想到半縷魂魄竟然能有這麼大的力量,不服輸地打算再上前搏上一搏。
水中的血紅沒有隨着湖水的流動而散去,反而愈加濃烈,魏然默念一個清明咒,靠着些微的光亮向木箱的方向游去。直到突然發現右腿怎麼也使不上力氣,艱難的看過去,才發現腿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幾個兩寸來長的傷口,皮肉外翻,似乎傷口已經在湖水中浸泡了有一陣子,而自己專註於眼前,竟沒有發現,直到此時失血過多才有所察覺。
魏然開始感到有些發冷,他知道,自己流的血太多了。
可是已經走到了這裏,他不甘心就這麼離開,索性發狠祭出一道破滅符,霎時間,水中一片清明。
余祐微在房間裏轉來轉去,她覺得這狹小的空間已經裝不下她沉重的呼吸了,彷彿整個房間充滿了二氧化碳,讓她有些頭昏腦漲。
她只能不停的勸自己,再等十分鐘,再等十分鐘,魏然一定搞得定。
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余祐微嚇得差點尖叫出聲,拿起手機卻是梁源的電話,她想也沒想就掛斷了電話。
又在房間內轉了兩圈,余祐微突然想起自己出門之前跟梁源說的是自己來徐波的老家採訪,讓他留在報社整理他們之前搜集的資料,說不定是他有了什麼新發現,
於是,余祐微把電話回撥了過去,“老梁,怎麼?”
“真是的小微微,你怎麼掛我電話啊。”
余祐微此時卻沒心情和梁源調侃,“我這邊還有事,你快說。”
“好好好我說我說,我是要告訴你,徐波的案子我們不用再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