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季王之事
淺妤在門口等着看着季景之和瑾瑤一起過來,她趕忙上前,又些擔憂的看向他,季景之安慰般的拍了拍她的肩,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看着她的眸子,季景之扯了扯嘴角道
“別擔心”
說完便進去了,皇帝要納江淺妤為妃的事兒,剛剛在過來的時候瑾瑤透露了一二,這個消息確實有些猝不及防,他以為淺妤擔心的是這事兒,於是便吐出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因為他絕不會讓淺妤入宮的。然而,淺妤擔心的並不是這件事,她覺得父親叫來季景之,估計就要說溯城的事兒了,不過,季景之溫潤如玉的“別擔心”三個字,讓她覺得,這一刻無論是什麼事情,他一定都可以妥善的處理好。
江淺妤在門口惴惴不安的走來走去,瑾瑤在一邊說道
“小姐,要不咱們回去吧”
淺妤搖了搖頭,回去了更不安心,更何況她現在就在門口,如果父親有什麼事情叫她,她也能及時的進去。
室內,江母看到季景之那一刻,心裏便有了主意,一點都不含糊的直接開口問道
“少亭,你可願意為了蘭楨抗皇命娶了她?”
江太師聽得自家夫人這話,眉心一跳,趕緊道
“胡…胡鬧”
僅僅兩個字卻是帶着些輕微的顫抖說出來的,江母關心則蘭,也不顧及着江太師便道
“蘭楨心悅於少亭,我做母親的看得出來,兒女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季王爺應該也不會排斥我江家的女兒”
而後又看向少亭道
“實在不行,你帶着蘭楨遠走高飛,不必顧忌我們”
“好了,別在這兒胡說八道了”
江太師終於還是開口打斷了江夫人的話,倒也不是覺着季家不好,只是有太多的事情橫亘在中間,作為閱歷萬千的大人都尚且做不到平心靜氣,更何況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江夫人聽着太師的打斷,她也反應到自己過於急躁了,可女兒的事已經迫在眉睫了,思及此不禁又有些悲從中來。
江太師從袖口拿出一封信遞給季景之,深吸了一口氣,沉重的開口道
“季王爺……殉城了,這場仗在我們趕來前就敗了,季王爺是個英雄”
季景之伸出接信的手顫抖了一下,眼中最後的那一點堅持也隨着江太師的話破碎了,想說些什麼卻如鯁在喉一般,只能不停的吞口水,到底還是沒來得及,一瞬間自責、內疚、難過,所有的情緒湧上心頭,眼淚已經流不下來,只能微張着嘴,汲取那一點點的氧氣。江夫人聽到這個消息,也是震驚的捂住了嘴。而門外的江淺妤,聽到這個消息,不禁腿腳一軟的靠在門框上,握着帕子的手不由得的捏緊了,眼淚無聲的滑落到臉頰,作為大越子民,保家衛國的英勇義士的離去尚且叫人難過,而他,作為兒子,沒能最後為父盡孝,少亭哥哥該多悲傷啊。
季景之顫顫巍巍的接過來自父親的書信,上面的內容無非都是一些囑託的話,沒有一句對局勢的懷疑,對人的猜忌,唯有一句,讓他記在心裏,若能回道溯城,一定要拼盡全力尋找溯城世家南家的管家。這家,是她姑姑的夫家,可姑姑夫家當時說什麼季家女人水性楊花,並未好好對待當時已經懷孕的姑姑,導致她剛生下孩子,便撒手人寰,沒多久南家被滿門抄斬,連那個孩子也不例外,只有那個管家苟且偷生的活了下去,父親為何臨終最後的囑託是找這個人呢?
江太師到底是把季景之當成了半個兒子,從書桌的一方繞了出來,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此時無聲勝有聲,因此他什麼都沒有說。
季景之閉上眼睛,到底是忍不住了,一滴眼淚劃過了臉頰。雙手緊緊的抓着自己衣服的兩邊。
不知道過來了多久,季景之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江太師才開口道
“我會和皇上請命,准你回家弔唁”
江淺妤在門口,打開書房門,直直的走進來,跪在江太師面前道
“父親,請准許女兒和少亭哥哥一起回去”
江太師瞧見女兒如此,臉上的表情有些許的古怪,思考一番便開口道
“你的事情,為父自有判斷,不要在這個時候添亂”
江淺妤抬頭看着自家父親,第一次覺着父親有些陌生,於是有些冷漠的開口問道
“父親,你到底有什麼秘密?還是說您打定主意要送女兒入宮?”
“你……你混賬”
江太師伸手顫抖的指着女兒
“哎”
最後,太師還是把手放下,女兒怎懂他良苦用心的謀划呢。
而季景之看着淺妤的堅定,心下有一絲絲的動容,但是他如今已經失去了父親,若是對淺妤的事情視而不見,他做不到,他也承受不住在失去心愛之人的痛,雖然溯城如今已然是四面楚歌,可讓淺妤成為皇妃也是萬萬不能的,既然如此,不如把她放在身邊安心,於是,他也跪下來,執起淺妤的手,堅定道
“江叔叔,您放心把蘭楨交給我吧,我會護她,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如果把她放在京城哪怕是別院,總有拖不下去的那一天”
淺妤望向季景之還帶着水汽的眸子,勾了勾唇,江母坐在一旁,看着兩個人情竇初開的樣子,不禁覺着年輕時候感情的純粹,真好,於是也開口求情道
“老爺,與其我們提心弔膽,不如隨了他們的意的吧”
江太師看此場景,思考了一番,看向女兒問道
“你執意如此嗎?”
淺妤堅定的點了點頭,此時的她其實想不到什麼對愛情的嚮往與期待,只是單純的覺得,這個情況下的季景之身邊一定需要一個說話的人,很多年後,有人問她,你後悔當時的堅定嗎?她的回答依舊是,我不後悔,可再問她如果重來一次,你會怎麼選擇的時候,她陷入了人沉思。
不過這也都是后話了,而江太師此時看着女兒不免有些頭疼,他知道如果不讓女兒跟着去,那麼以她倔強的性子,總有成千上萬種的方法來違逆他,但若是這個時候同意,拋去皇帝那邊,後續的很多事情就不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了。
淺妤看出父親眼底那麼深深的擔憂,她就猜到,父親怕是和溯城的事拖不了干係,這是怕她捲入其中,可她看着心不在焉陷入悲傷的季景之,實在是無法放心,阿依北言對溯城的謀划也讓她擔憂,再加上入宮的事情也足以讓她心力交瘁,幾番情緒的輪轉之下,淺妤竟暈了過去。
季景之見此,也顧不得是不是在江太師夫婦面前了,直接將淺妤打橫抱起走出來,看着瑾瑤在門口便道
“快去請個郎中,快”
江家夫婦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的跟着季景之的身後進了江淺妤的院子,不大一會,郎中便過來了,跟着來的還有阿依北言,郎中給江淺妤把了下脈,便說
“小姐幾日未曾好好休息,思慮過重啊,在下開幾幅葯,但還是需要小姐自個兒放寬心啊”
不多時淺妤便醒了,這郎中確實說的不錯,是她幾日都沒好好合眼睡過,實在是體力不支,看着房屋中的人,江淺妤嘆了口氣道
“父親,你先帶着母親回去吧,更深露重的,母親身子沉,還是要多休息的”
聽着女兒的話,江太師點了點頭,便扶着江夫人回去,而江夫人擔心女兒,一步三回頭的看着,淺妤淡淡一笑道
“娘,快回去吧,我這兒還有這麼多人呢”
江夫人點了點頭,還是略帶不舍的和江太師回去了。
瞧着父母離開了,淺妤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淺笑的看着季景之道
“少亭哥哥,你幫我去看一下藥煎好了沒,光是郎中在,我不放心”
季景之怎會不知道這是淺妤要把大家都支開,於是便點了點頭,也離開了房間,順帶將門也掩上,阿依北言見狀便開口道
“你把大家都支開了,有什麼便說吧”
江淺妤看着阿依北言的眸子,忽然間覺着,這雙眸子裏有太多她看不清或者說是看不懂的東西,她曾經覺得,阿依北言不過七歲便送來了大越,對那個生他的國家能有什麼依戀呢,是她考慮淺了,她嘆了口氣道
“你比我們都更早知道季王爺的事”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見阿依北言點了點頭,沒有否認,江淺妤輕笑一聲,瞧瞧,這才是真正的扮豬吃老虎,她嘆了口氣道
“收手吧,得到你想要的便收手吧”
阿依北言並未回答她的話,反而說道
“你想離開京城,我幫你”
江淺妤並不答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那雙滿是失望的眸子,看的阿依北言生疼,卻依舊開口道
“你放心,我既說過不傷害江家,我說到做到”
說完便給江淺妤掖了掖被角,轉身就離開了,在剛踏出門框的那一刻,淺妤開口道
“阿宴,我不想和你成為敵人”
阿依北言聽到這話,腳步頓了頓,輕輕的“嗯”了一聲,就離開了。淺妤心裏清楚,他們站在了兩個國家的兩個陣營里,遲早有一天,他們會處在敵對的關係上,但她總希望這一天不要到來,或許真的有人有這個能力呢?
等到季景之再端着葯進來的時候,淺妤已經睡著了,這時方池走進來,抱拳,剛想開口說話,季景之抬手做了一個稍等的動作便和他一起從內室退出來之後,才問道
“怎麼了?”
方池瞧了瞧淺妤的房門,又看了看自家主子,抱拳道
“在下準備的差不多了,王爺早先安插的探子也重新啟用了,只要太師請命於皇帝,無論皇上答應與否,我們都能走了”
季景之“嗯”了一聲,繼續吩咐道
“讓我們的人在溯城及周邊城市去找南家的老管家,這時父親在信中讓我牢記的事,我總覺得不大簡單”
“是,世子還有什麼吩咐嗎?”
季景之想了一番,最終還是掙扎的開口道
“找王軍現在所駐紮的位置,總有剩下的人,還有叫人查,江太師和父親的離世有什麼關係沒有”
方池震驚的看向季景之,季景之點了點頭,他幾次都曾察覺到江太師的異樣,而在淺妤說要跟着他回去的時候,太師眼中的除了擔憂還有一抹一閃而過閃躲,儘管那時他傷心不已,但還是精準的捕捉到了,但願,這一切都是他的一場錯覺,至於淺妤,他一定要帶走。
方池不知道自家主子的想法,但聽到要查江太師,便有些不確定的問
“那淺妤小姐……”
季景之長長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方池點了點頭后,便退下了。
等他在踏進內室的時候,淺妤已經醒了,他三步並兩步的走過來問道
“怎麼醒了?”
與此同時還從桌上把剛剛放下的葯端了過來,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準備餵給她,淺妤瞧着他喂葯的模樣,如此貼心,終於還是開口說道
“阿依北言恐怕和季王爺的事兒脫不了干係”
季景之淡淡的“嗯”了一聲,依舊舀了一勺藥放到她嘴邊,江淺妤撇開頭,有些着急的開口道
“我說,這很有可能是一場內外勾結的陰謀,有可能父親也參與其中了”
季景之嘆了一口氣,將勺子放回碗中,看着她道
“我叫人去查了,我們所有的懷疑都要有證據,這樣才能找到弱點一擊即中”
淺妤聞言,低下頭悶悶道
“對不起,是我太急了”
憑心而論,這是他的父母,是他的家鄉,他現在一定更焦急,然而對於季景之來說,王府承載的不過只有他五歲以前的記憶,而江府卻是他多有的青春,但王府畢竟是他的家,王爺王妃到底是父母,他做不到平心靜氣,但也只能忍耐,與此同時他比淺妤更不希望江府和王府之間有什麼糾葛。
看到淺妤樣子,季景之於心不忍,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淺妤也不過勾了勾唇,便拿過葯碗,將葯一飲而盡了,明天太陽升起,不知還有什麼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