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村莊
宋言初坐上長途汽車的時候，有種渾身輕鬆的感覺。她離家那天，一切都很平常。宋崢一早就去工作了，凌苒和宋千羽在桌前吃完飯。凌苒看到她時，還關懷地問她昨天睡得好不好。
她平靜地回她一切都好，然後和凌苒說自己要和朋友出去玩幾天。凌苒完全沒有起疑，溫和地笑着，還讓她玩得開心點。
出了門，她就將舊的手機卡剪了扔進了垃圾桶。
她拉着行李箱叫了輛車，到了長途車站，隨意買了張票，就上了車。
一路上，她換了好多交通方式。從長途汽車，到小巴士，還步行了很長一段路。
她小時候吃了不少苦，但回到宋家后，父母在生活上也沒怎麼虧待她。宋言初明顯覺得自己的體力，不如之前在孤兒院的時候了，沒走多久，就氣喘吁吁。
晚上，她是在小鎮的民宿里住下的。現在她離家已經很遠了，但她也怕自己會被捉回去。
她不想再回景城了。
她在那裏度過了漫長的孤兒歲月，回到家后，也沒有感受到理想中的親情。
她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天生涼薄，所以只給父母留了封不要再找她的信，就這麼不帶牽挂的出來了。
不過，這樣挺好。離開那座城市，她覺得身上的束縛一下子都沒有了，她呼吸着其他城市的空氣，覺得胸腔里都格外的暢快。
在房間裏上網的時候，左下角突然多了個新聞推送。點開一看，是關於貧困山區孩子缺老師的新聞，宋言初心弦一動。
她是有教師資格證的。
只不過當初教書才半年的時候，班上一孩子因為厭學，在上學路上離家出走，然後出了意外。家長以學校監督不利為由，一次一次地來學校鬧事，還利用網絡媒體，向學校施壓。宋言初是那孩子的副班主任，她當時是很努力的陪着班主任和家長溝通。只是事情還是越鬧越大，網上還傳她背景深厚的，時常欺壓學生。
最後她爸怕會影響整個宋家的聲譽，直接給了對方三百萬，把一切都平息后，不許她再當老師。
她當時連反抗的念頭都沒動。
宋言初看着屏幕，腦海里劃過很多以前的事。曾經在父母面前努力扮演的乖巧形象，現在估計崩塌個徹底。
也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她。
宋言初瀏覽完網上的信息，就找了報名的地方，將資料填寫進去后，耐心地等通知。消息很快就得到了回復，宋言初按着流程進行了面試。根據她的意願，機構將她安排到村農縣。
這個地方她以前都沒有聽說過，負責人叫李辰，和她說這地方因為太偏僻了，所以格外缺老師。除去一個六十多的老校長堅守在那，來這支教的老師來一個走一個。
和她一起來支教的，是個看着很有活力的小姑娘，叫林芍。穿着紅色的弔帶T恤，脖子上帶着一串造型誇張的項鏈，嘴上的唇彩在陽光下泛着光。她很自來熟的和李辰聊起了天。
“辰哥，聽說村農縣晚上的星星很漂亮，是不是真的？”
“那可不是一般的漂亮。”林芍不僅漂亮，聲音也十分甜美。她一和他搭話，李辰的興緻就上來了，眉飛色舞地和林芍介紹起來：“村農縣那地方沒什麼工廠，環境沒有污染，天別提有多藍了，晚上抬着頭數星星，怎麼數都數不完。”
林芍眼睛發亮：“真好，我去了得多拍些照片。”
“不過要去的村子信號不是很好，上不了網，電話也很難打通，你們女孩子在那怕是要無聊。”
說著說著，李辰就欲言又止了，這是他第四次帶人過來了。現在到山區支教的人很多，不過很多都沒什麼毅力，待不了多久就要走人。
見林芍一臉的不樂意，他安撫道：“不過現在在建設中，上面的扶貧政策一直在推進。很快公路造出來了，孩子們就能到造好的大學校上課，到時候你們就舒坦了。”
林芍對他的話並不是很感興趣，哦了一聲后，手上戳戳點點，擺弄起她的手機來。宋言初抬頭望向窗外，湛藍的天空，漂亮的幾乎透明，純凈如水。
真的是很特別的風景
只是，她愜意沒有多久。車子一路開，再個山坡前停下了。她這才知道，去那個村子，還要翻個山才能到。
山倒不是很高，但是底下都是泥沙，很容易摔倒。她一個不慎，顯些滑下去，李辰見狀馬上伸手去拉她。
對方手剛碰到她的手背，宋言初只覺得汗毛聳立。她壓抑住想嘔吐的感覺，強迫自己不表現的過激，她掙扎着抽出手，見李辰一臉尷尬，她笑笑，禮貌道：“我可以的，謝謝辰哥。”
大概半個小時后，他們到了目的地。村子的人口應該不多，放眼望去，也不過二十幾家人家，都是很普通的小平房，但是村子卻很乾凈，一路上都沒什麼垃圾。
李辰邊走邊和他們介紹。
“這個村子人都很樸實善良，你們很快就能和村民打成一片。不過距離這不遠的隔壁村就不一樣了，那裏風氣很差，大部分人都好吃懶做的，有些人喜歡小偷小摸，你們當心點。”
說著，他有些難以啟齒：“隔壁村也有些人把孩子送到這裏來讀書，你們不要多管他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宋言初靜靜地聽着，沒有發表意見。而林芍的注意力都在她的手機上，她一邊走一邊自拍。
李辰把她們帶到村長那，就回去了。對方很熱情，一個勁地感謝她們，說這裏的孩子就拜託她們了。
他太過感激，佝僂着背衝著她們伸出手。林芍熱情地和對方握了握。到了宋言初這，她身體僵硬，呼吸急促，雖然極力地剋制了，可她還是沒辦法將自己這病態的心理給壓制下去。
她臉上都是排斥。
對方見她久久沒伸出手，一臉尷尬地收回，雙手在褲管處，不自然地蹭了蹭。
這時候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然後宋言初就看到村長端起笑容迎了上去。
“林醫生。”
接着一道清冷的男聲響起。
“村長，最近不少孩子有腹瀉的癥狀。他們都有直接飲用井水的習慣，這不太好。”
“我會再跟大夥說的，大家土生土長的老習慣了，一時間改不了了。”
宋言初和林芍回頭，林芍滿眼都是驚艷。
宋言初也一怔。
這位林醫生，和這裏的畫風很不一樣。
這裏黃沙遍野，綠植很少，充斥着天然的野性。而他，白色的大褂一塵不染，裏面是黑色襯衣，妥帖得一絲褶皺都沒有。
他眸色漆黑，鼻樑上架着的是一副細邊眼鏡，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他整個人冷冽又深沉，像是用墨渲染出來的。
“林醫生，這是村子裏新來的兩位老師。”
“林醫生好，我叫林芍。”林芍熱情地笑着，眼睛裏像是有星星，直直地盯着對方。
林隨舟禮貌地應了一聲，臉上一絲浮動也沒有。
氣氛冷了下來，林芍覺得有些沒面子，拱了一下宋言初。宋言初反應過來，忙自我介紹。
“言初。”她本能地將自己的姓氏隱去。
新的環境，她應該有一個新的身份。
片刻后，對方接話：“林隨舟。”
“林醫生是我們村的兒童醫生，以後學校里哪個孩子不舒服了，你儘管找他。”
林隨舟和村長說了幾句話后，就離開了。然後村長帶林芍和言初看了學校和她們的宿舍。
她們住的地方在學校旁邊，一間小平房。屋子裏有兩間房間，都很小，只一張床和一張書桌。外面是個爐灶，用的時候要生火。
村裡還沒有自來水，不過她們住的地方位置不錯，屋外就有井，
村長走後，林芍用手機四周拍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正在扎頭髮的女人身上。
“你叫言初？”
“嗯。”
“很特別的姓。”
言初晃了下神，片刻後點頭應了聲。覺得她有些無趣，林芍努努嘴，開口：“我去外面逛逛，過會回來。”
言初應了聲，林芍走後，她去外面打了水，將屋子裏裡外外收拾了一番。
林芍回來時，已經是晚上了。那時言初正在屋外仰頭看星星，看她回來時表情不好，就問了她怎麼了。
林芍也不瞞她，直言：“我看上那個醫生了。”說著她撇撇嘴：“不過那醫生那方面有問題吧，我找他說話，他看都不看我一眼。”
言初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她對待感情向來淡漠，從不上心，也不懂男人和女人應該在什麼契機下來電。
林芍說上癮了，絮絮叨叨地往下說：“我問了村裡人了，這林醫生以前是大醫院的，聽說是個厲害人物。你看看他那氣質，出身肯定不一般，我覺得吧，他來這小地方就是混資歷，來鍍金的。等回去了，肯定升職。我找他說話的時候，一女的還來警告我說林醫生不喜歡被人碰，讓我注意點。真是倒胃口，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林隨舟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看到上這小地方的鄉下女人。”
見言初沒有和她討論的心思，林芍也沒有往下說的興緻了。她拿着手機繞着四周自拍了一圈，言初問她：“你是要發給你家裏人看嗎？”
“發給他們看幹嘛，我以後要發到網上去。”
“網上？”
“搏關注，做網紅，懂不懂？”
見言初一臉迷茫，林芍嗤笑了一聲。重新將目光放回到言初身上，然後搖搖頭。
“平心而論，你長得挺好看的。”
“不過啊，你這性格太沒意思了。”說著，她湊到言初耳邊，輕笑一聲：“男人啊，都喜歡有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