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四 參不透
距離那次相見,已經過去得有五六日了。
陳嬌嬌很沒出息的想見他了,兩人從未分開過,也不曾像現在這樣見一面都困難。
她想什麼時候見他,就什麼時候見他,他的屋子轉個彎就到了。
現在裏面住的是別人,當初搬走他的東西確實有想氣他的意思。
誰知道他根本不是個人,沒有心!
坐在殿裏只能幹生氣,陳嬌嬌不滿的走了出去。
石頭說去拿東西,拿了這麼久還沒回來。
“石頭,石頭,石頭!”
她一邊探頭探腦,一邊找着人。
遠遠的聽到了句回應,“嬌嬌。”
經過這麼多天,石頭被她調教的膽大了許多,叫她名字也越發順口了。
順着聲音的方向陳嬌嬌看到了石頭身邊的熟悉的人。
祁宴也看到她了,她提起裙擺小跑了過來。
手指緊握,他死死盯上眼前人。
她但凡敢撲到那人的懷裏,但凡敢。
陳嬌嬌的腳步停到兩人中間,“你怎麼在這,不是去拿東西了嗎,在這幹嘛?”
“我,我是去拿東西了,半路有事想請教就耽擱了。”
他們兩在說話,祁宴偏開頭。
那個叫石頭的請教他的問題是她的喜好,他又不知道,問他有什麼用。
這樣想她的十歲生辰確實快到了。
她期盼了許久,已經在他耳邊念叨一年多了。
說十歲后就是大人了,就長大了。
陳嬌嬌哦了聲,餘光撇了下身側人,“走吧,回去了。”
“嬌嬌,”石頭突然放大聲音,緊張的紅了臉,像是要說什麼性命攸關的大事一樣。
從背後鄭重的拿出一個粉色的荷包,“這是我,我做的。那個,送給你。”
“你要拿的就是這個啊,手挺巧,以前沒發現呢。”
陳嬌嬌笑了下接過,兩人慢悠的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說笑。
走了幾步,她停下腳步,盯着手中的荷包來回翻面。
上頭繡的是玫瑰,盛開的玫瑰。針腳細緻,可見用心。
她轉頭快步跑了回去,用勁推了把祁宴,“你要是不送我生辰禮物,我就再也不理你了!真的真的!”
其實距離她的生辰還有三個月,陳嬌嬌只是突然有點怕,怕他真的沒有這個打算。
想提醒下他,不想等到生辰那天失望。
她很期待成為大人的那一日。
祁宴點了下頭,對上小人扳起的小臉,和格外認真嚴肅的神情。
“你也不許敷衍我,要是送的我不喜歡也不行!聽懂說話啊,啞巴嗎?”
“是。”
石頭回話都不說是了,聽起來像是應付她的命令。
陳嬌嬌又被氣到了,每次見到他心情都不好,真是煩透了。
她氣悶的轉身,叫上石頭離開。
之後的幾次見面,四人依舊兩兩組合。
擦肩,交錯,無話可說。
每月的十五日前後,祁宴體內的毒總能要掉他半條命。
日日在身邊,陳臻自然能感覺到。
結合今日十五,和前世他將自己關在永明宮的樣子,她有了猜測。
“阿無,我進來了。”
走進,她看到他背身撐着桌面,肩頸用力上下喘息,和記憶中重合。
陳臻說不出的興奮,迅速上去扶住祁宴的胳膊,拉着他坐下。
“怎麼回事啊,你不舒服嗎,我去請大夫!”
她伸手想摸他的臉,手腕被人掐住,如同要捏碎一般,只一瞬就甩開了。
陳臻還來不及喊痛,窗外冰冷的月光和眼前人猩紅的眼眸交相,她免不了的肝顫。
之前聽見過永明宮裏傳出砸東西的動靜,只是不知道裏面到底是什麼情況。
親眼所見,確實可怖。
男人冷硬的面容如同囚於牢籠的惡獸,強行克制着自己,彷彿下一刻就要傾巢。
“我,那個給你熬了點葯,你要不要喝一點?”
她的聲音不停的激蕩起迴音,在耳邊嗡鳴,祁宴用力的閉了閉眼。
他只想一個人獃著,毒弄不死他,只讓他疼痛上幾晚。
有人在這反而讓他加劇煩躁,陳臻是如此,陳嬌嬌也是如此。
她們好像致力於在他這時候說話,不停的和他說話,有人還必須要求他回答。
“出去。”
他捏緊手壓抑自己,喑啞的聲音傳出,陳臻真有點怕了。哦哦了兩聲,將葯放到桌上。
還想再裝兩句,男人抬眸,半張臉浸染在月色里,身上的戾氣翻湧。
她還是趕緊出去了,關上門。
終於安靜了,祁宴深深的吸氣躺到床上。
眼前閃回那日滿地的鮮血,耳邊是一聲聲嘶吼,叫他快點跑。
醫館裏鐵籠子打開的聲音,不停莎莎作響的鐵鏈子,和刀刺穿皮膚的聲音。
他止不住的顫抖,蜷縮着捂住耳朵。
“阿無,你想不想聽好玩的?笑話呢?會不會好一點。”
“阿無,阿無,你和我說說話唄。你這樣我睡不着,我叫你一聲你嗯一聲行嗎?我有點害怕。”
“你想不想吃糖,吃糖就不會痛了。”
“阿無。”
“嗯。”
出聲后,祁宴睜眼,身邊空無一人。
也沒有人鑽進懷裏,時不時的去點點他的臉,叫他。
想見她,心底瘋狂的衝動讓他控制不住的想見她。
與幻覺無法共存的是慾望,他掙扎着撐起自己。
推開門,眼前發白,他仍然撐着自己往前走。
說好的,她會陪在身邊的。是說好的,是誓言,是她保證過的。
他扶住走廊的柱子,一步步往前挪,已經能看到遠處的永明宮了。
“石頭,真的有嗎?我怎麼找不到。”
“真的,我發誓肯定有。在我們那晚上都會有螢火蟲的。嬌嬌,這個這個!”
“哎,真的有哎!你好厲害。好漂亮啊,是螢火蟲哎。”
歡快的笑聲傳來,祁宴背抵住假山,藏了進去。
他們壓低聲音歡笑,像是偷偷摸摸出來玩的。
一瞬,他清醒了。
窒息感襲來,手碰上心口,他放緩了喘息聲閉眼。
和以前不一樣了,現在和他無關了。
小公主有了新的玩伴,他親手推開,該親自品嘗。
也好,石頭確實可以真正心無旁騖的陪在她身邊。
她年紀小,只喜歡玩鬧,不必參雜太多別的。
只是,心臟傳出的下墜感讓他痛的血肉模糊。
“阿無?”
祁宴睜眼,側頭。
小姑娘手心裏的螢火蟲飛了出來,一點點照亮她的臉。
茫然的歪頭,螢火蟲照亮她漂亮的眼眸,又飛走了。
陳嬌嬌上下打量了下眼前人,呆楞的反應過來今日是什麼日子了。
“阿無。”
她一把抱上來,撞進懷裏,祁宴頓了頓,慢慢抬手抱住懷裏人。
兩人安靜的相擁,他的手收緊,如同要將她融進骨血。
所有的所有都被拋在腦後,沒人計較別的,陳嬌嬌抬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背。
感覺到他竭力的喘息,她更是心疼。
“很痛嗎?”
他腦袋毛茸茸的蹭到脖子上,陳嬌嬌莫名的紅了眼。
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受如此折磨,每月都如此。她確實是忘了,沒有計算日子的習慣。
“嗯。”
不知道是黑夜裹挾還是別的,她竟然覺得他的聲音脆弱無助。
“阿無,你慢慢呼吸,有沒有好一點。”
“那怎麼辦,你要不要回去躺一下。”
她小嘴開開合合,祁宴卻清楚的聽到了,沒想像中在耳邊炸開的嗡鳴。
僅僅是她關切乖軟的嗓音,熟悉的撫平心底的煩躁。
他需要她,她得在。
她得在。
垂頭靠上她的肩,祁宴沒有說話,環在她腰間的手繼續收緊。
直到她輕呀了聲,嬌氣的捏了下他的耳垂,他才放鬆點手。
陳嬌嬌乖乖抱住他,安靜的陪伴等待。
如同她的諾言。
寂靜的夜是保護色,藏匿過往未來,世間僅剩下彼此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