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遠走江湖 爭世間 第七十四章 瑞國生變
周圍紫竹軒的幾位長老已經說不出話來,心中默默比較,不要說自己與羽白衣只是伯仲之間的水平,就算是掌門,也不可能如此輕易擊敗羽白衣,甚至有幾個長老心想,就算是上官雲滅親自來此,是不是有這等功力,也未可知。
一旁大長老咳嗽了一聲,出聲道:“敢問還有哪位,對董掌門擔任這盟主之位有異議的?”
羽白衣一言不發,將手中斷杖扔在地上,向楊離離躬身一禮,轉身便走,楊離離冷冷看着她背影,卻也沒有出聲攔阻。待羽白衣走出大廳之後,她森然的目光向身後幾位長老處一掃,問道:“你們誰有異議?”
紫竹軒眾人默然不語,低頭退讓。
楊離離道:“既然大家都無異議,那麼我們三派結盟之事已成,董掌門從此便是我們三派聯盟之盟主。從今日起,若再有人對董盟主不敬,休怪我行門派宗法處置。”她冷峻的目光向身後正獃獃發愣的諸人掃去,猛然提高聲音道:“可都明白了?”
身後紫竹軒的幾位長老頓時被驚醒,忙參差不齊地答道:“謹遵掌門令!”
董非青一直微笑旁觀,這時候才開口道:“各位同道,我這個盟主只在大家共同行動時起一個協調作用,各宗內部之事,我決不干涉。”
紫竹軒幾位長老的麵皮這時候才稍稍鬆弛下來。
大家將一些細節之事確定下來,董非青在穀神教中安排酒宴,勉強算是盡歡而散。
立即就要安排的便是甘平城的商會開張及貨品撲買,董非青叫來俞鴻,對他叮囑道:“我明日啟程,去甘平城安排,你將奎山作物全部收集上來,你親自押隊,送到甘平城與我會合。”
俞鴻問道:“敢問掌門,這撲買之事,是否要發出請柬,邀請各方勢力來?”
董非青道:“自然是要發的。四大宗派,三大皇室,戎、夷、羌、越四大部族都要請,另外還有一些隱逸山林之中的宗派,此事你不清楚,就不要管了。我已安排黎先生、楊掌門、大長老各自整理名單出來,送請柬之事他們自會安排。”俞鴻聽罷便不再問了。
第二日,董非青帶了紫衣、黑鍋,直接穿過空間來到甘平城桂花酒坊,只見酒坊內依然客座如雲,生意極好。
新任掌柜的,便是董非青特意從易城調過來的許敬,見董非青到了,便笑吟吟地迎過來道:“董公子,近來真是少見。”
董非青拱了拱手,笑道:“許老闆發財啊,生意興隆。”一邊說著閑話,一邊在許敬陪同下來到店后小院,不多時張春翰、曲春遙二人也過來拜見師尊。
當日董非青調許敬來接手,許敬便帶着穀神山送到他那裏學習經商的年輕人來到甘平城,接管了桂花酒坊。
酒坊老闆換人,不大不小地掀起了一陣議論,不過許敬對外都說是張老闆思鄉心切,將店面盤給了他,周圍街坊和酒坊常客其實與張厚也不相熟,左右這酒坊的桂花酒味道依舊,時間一長,哪裏還有人在意。
董非青落了座,便問許敬諸事進展如何。許敬笑道:“公子,商會選址之處已經完畢,就在甘平城中心的芙蓉大街,地段極好,是一座三層的樓房,之前是這甘平城內非常著名的一處酒樓,所以一層大廳非常開闊,長寬各近二十丈,足夠做撲買之用了。”
董非青道:“甚好,我這就去尋甘雍,他如今乃是甘國執政,有他出面,諸事會順利些。其他瑣事,就麻煩許掌柜了。”
許敬忙道:“無妨無妨,如今這甘平城內有我宗店鋪二十餘家,大家前幾日便商議了一下,所需費用由大家攤派,各店都派了最有經驗的夥計出來,承蒙大家看重,推舉小人做了個暫時的頭兒。”
董非青笑道:“那如今我正式將你這暫時二字去了,今後你便是我穀神教商會的大掌柜,名正言順,才好做事情嘛。”
許敬大喜,急忙向董非青大禮參拜,他本來辟處易城,只因機緣巧合,最早認識了董非青,如今竟然成了宗門在甘國首府商會的大掌柜,心情自然是十分激動。
董非青也不願去理會這些運作的瑣事,自去尋了甘源,晚間在甘府拜見甘雍,將商會之事一一告知,甘雍聽說幾乎各大宗派、各大勢力之人都要來,頓時十分重視,唯一頭疼的,就是還邀請了瑞國皇室,猶豫良久道:“其他事情好辦,此乃我甘國盛事,但是瑞國皇室如果要來人,這個……明日我與董老元帥商議一下,再告訴你吧。”
董非青笑道:“甘大人費心了。”
甘雍道:“無妨,你於我有救命之恩,而且這件事極為重要,我必定盡心去辦便是。”
告辭出來,董非青和甘源又約了雙儼,去桂花酒坊飲酒,盡興方散。
商會開業及貨品撲買的時間,便定在九月初九,此時甘平城內,桂花盛放,滿城飄香,天高氣爽,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時節。
關於瑞國皇室要來參與撲買之會的事,甘雍倒也沒有糾結多長時間,因為董老元帥聽說了這件事後哈哈大笑道:“怕個吊!他瑞國皇室若是不敢來,自然也就算了,若他敢來,難道我們還不敢接待么?”
瑞國,瑞極城。
瑞滽正扶着年過六旬的老皇帝在花園中散步,身邊並無其他隨侍宮人。
兩年未見父親,瑞滽發現老皇帝瑞弘着實蒼老了許多,以往的父皇,雖然年邁,但精力充沛,將那些比他年輕許多的臣子都熬得受不住,他從二十多歲登基起至今,從無一日間斷早朝議事,即便元日、寒食、中元這等規定修沐之日,也要找幾個臣子來商議國事,瑞滽雖然不滿父親一味以強兵為先,對民生投入精力不足,但卻也明白,若無瑞國如此強悍的兵力,哪裏來的精力去發展民生?
瑞弘在兒子攙扶下慢慢走着,呵呵笑道:“你是沉不住氣了,回來找父皇討個說法的?”
瑞滽道:“兒臣不敢,但十萬大軍在易城苦戰,後備輜重不繼,一旦有個萬一,兒臣下場自不待言,就是喪師辱國,丟棄了如今攻伐甘國的大好機會,兒臣死都不瞑目!”
瑞弘呵呵笑了起來道:“是么?我本來以為,你在甘國乃是苦苦撐持,哪裏想到你如今糧秣無缺,兵力雄厚啊,你收攏的那個江湖奇人,叫董什麼的,着實是個人才,能糾集南越和十萬大山各宗派之力,給你湊了二十萬石糧草,這就不簡單了!”
瑞滽也不意外,以父皇的精明強幹,這件事根本瞞不住他,指不定自己身邊的貼身護衛,就有個每日給父皇寫密奏的任務,便笑道:“董先生大才,兒臣甚為倚重,難得是他雖然身為修真之人,卻對修真界如此掠奪世間財富非常不滿,且身體力行,最近要開始鼓搗一次撲買,若能成功,便是要截斷修真界對平民的征斂之途。這才是兒臣真正看重他之故。”
瑞弘眯着眼想了片刻,問道:“以你看來,他成功幾率多大?”
瑞滽搖了搖頭道:“若以他目前的狀況,兒臣實在不看好。他所拿出來的天賜作物確實神奇,也定能讓各門派垂涎,但憑實力而論,實在是差的太遠。所謂以巧破力,也是有個限度的。”
瑞弘笑道:“聽你話中之意,是想幫他壯大一下實力?”
瑞滽也不隱瞞,便道:“我這次回來,彙報軍情只是其一,另外一個便是這件事了。父皇,修真界之憂,遠在大陸未能統一之上,如今朝堂中……”
說到此處,瑞弘突然用力在他手臂上捏了一下,瑞滽會意,便繼續道,“雖然還不至於受到影響,但民生之事,不可不防!”
瑞弘笑眯眯地尋個石桌石凳坐下道:“不錯。說到這個民生啊,嗯,前幾日濟河節度上表,說那裏百姓多種植菘菜,有一個村子裏的菘菜突然異變,竟然比其他地方大了數倍……”他一邊信口隨便說,一邊用手指在石桌上寫道:“隔牆有耳!”
瑞滽會意,嘴裏順着父親胡說八道,時不時父子二人還開懷大笑,但手指上交談卻越來越快。
瑞滽寫道:“扶持董,轉移修真注意力,令其互相攻伐,我可得緩機。”
瑞弘笑呵呵地道:“那菘菜已進貢來了,堪稱祥瑞啊。”一邊手下寫道:“如何扶持?”
瑞滽寫道:“內武堂高手,秘密加入穀神教。”
瑞弘打了個哈欠,道:“如今天氣冷了,卻有些寒意上來,回去吧。”手上寫了一個字:“烈。”
瑞滽暗暗鬆了口氣,心中道:“董兄啊董兄,我如今能為你做的事不多,但願這件事能幫到你。”定了定神,笑道:“父皇,我扶您回去。”
二人復起身,慢慢迴轉,瑞弘便走便道:“正好你回來了,在宮中多陪我幾日,每日太醫的診療,你多上上心。一會去尋一下常太醫,這老貨總勸我用些霸道藥物,我懶得理他,你去跟他說‘緩急之道,用藥根本,務須留意’。”
瑞滽會意,便道:“這是兒臣本分。”
將老皇帝送回寢宮,瑞滽便出了宮門,一進了暖轎,一張和藹可親的面孔立刻鐵青扭曲起來,死死咬着牙關,心中怒火升騰。
他將捏在手心中的一小塊絹綢緩緩展開,那是父皇在他出門時塞在他手心裏的。裏面只有八個字:“內宮被制,在外可安!”
說什麼父皇老邁昏聵,說什麼諸皇子奪權爭位!如今局面已經非常明顯,瑞弘並皇宮內眷已經完全被修真門派控制,父皇費盡心力才不露痕迹地讓他回朝,就是為了向他示警!事到如今,貴為一國君王的瑞弘,竟然連一個能信任的信使都沒有。
而父皇的意圖也非常明確了。便是讓他出走,在沉星江南的瑞軍大營之中保全自身,留待未來。
瑞滽閉目片刻,待心情平定,取出一個小小的火摺子,將那一小塊絹綢燒了,又將灰燼細心收納入一個小小錦囊之中,塞入轎子角落,輕輕敲了敲轎門,對車夫道:“去常太醫府上。”
馬車轔轔而過,向太醫府駛去。
皇宮中,一個太監服飾之人匆匆走入一間密室,內中端坐一人,正是玉皇門長老成不語,見那人進來,問道:“十四皇子已離開?”
太監道:“正是,十四皇子與陛下散步交談許久,並未提及內宮之事。”
成不語哼道:“算他知趣,不過他父子之間,若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溝通手段,也不為奇,不可大意!命人盯住十四皇子行蹤,隨時回報與我。”
那太監道:“剛才回報,十四皇子出宮后,便去常太醫府了,看來是擔心陛下病情,前去問診,倒也是人之常情。”
他遲疑片刻,問道:“長老,既然擔心,何不幹脆……”他做了個“斬”的手勢。
成不語道:“不可魯莽。在未能徹底掌控瑞國軍方之前,能不殺人就不殺人,暗殿在甘國一敗塗地,難道這教訓還不深刻么?”
他思索了一會,道:“這位十四皇子在外手掌雄兵,頗得軍心,卻不是老二老五那幾個廢物可比的。你將他在內宮說的話,一五一十告訴我。”
那太監重述了那父子倆的對話內容。成不語笑道:“端的好算計啊,培植起一個穀神教,來與我們打擂台么?哼,這十四皇子也是涼薄得緊,明知那區區穀神教並不是我四大宗派的對手,而且那董非青着實幫了他不少忙,居然就這麼當作棋子丟了出來……不過他說那穀神教要出售的什麼天賜作物極為神奇?斷言必然能讓我四大宗派為之心動,這倒是個意外消息,看來我們也要派人去甘國看看了,若真是好東西,嘿嘿。”
那太監問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去甘國看看,料想那穀神教能有什麼依仗,若真是好東西,奪了便是。”
成不語道:“正是,這世俗皇權中人,對我修真界的力量實在是缺乏認知,一個小小穀神教,我們何曾放在眼裏?”
他又道:“讓五皇子出面,去爭這個去甘國的機會,不可讓十四皇子藉機跑了。”
那太監躬身道:“是。”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