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各方雲動
天色未明,虔陽太守府中,已是人影紛至。
大堂之中,許寒手扶利劍,端坐於首,英武的身軀散發著威嚴。
堂前兩翼,凌子瑞、柳煦、蔣正、林翱等文武肅然列坐,除了鎮守申城的唐墨之外,許寒麾下的精英皆已集齊。
四萬精銳的北涼軍旦昔將至,這一次,許寒必須動用他所有的力量,來應對這股空前強大的敵人。
北涼軍將要入侵的消息,也在虔陽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浪,無論是虔陽士民,還是文武官吏,大多數人都產生了深深的畏懼。
北涼軍的殘暴是人所共知,不僅僅是普通的百姓,縱使是堂上的這些諸將,不少人也是心懷懼色。
強敵未至便自生畏戰之意,此乃兵家大忌!
許寒環視着眾人,深吸一口氣,朗聲道:“此次的敵人極強,本將知道,你們當中有不少人都心生了畏懼。”
那朗朗之語,聲若洪鐘,彷彿有着與生俱來的魅力,立時讓在場所有人都肅然傾聽。
“當初本將起兵之時,兵不過千,將不過本將一個而已,環顧四周,群敵哪一個不是百倍強於本將,可是本將卻數敗強敵,生生的打下了現在一片基業。”
許寒的語氣漸生豪然,鋒利的言辭中,涌動着強烈之極的自信。
眾人為他的話所感染,原本不安的心緒,漸漸的也沉靜下來。
這時,許寒站了起來,傲然道:“所以,本將要告訴你們,無論敵人有多強大,本將都無所懼,四萬也好,四十萬也罷,無論來多少敵人,本將誓要讓他們知道,什麼叫作慘敗!”
驚雷般的豪情壯語,如狂風驟雨般,掃盡了眾人心中的陰霾。
受許寒所鼓舞,堂中文武眾人的熱血也為之漸沸,一張張激動的面孔上,涌動着獵獵鬥志。
忽的一聲,林翱第一個站了起來,大聲叫道:“兄長放心,我林翱願誓死追隨兄長,殺那班北涼人一個片甲不留,讓他們知道兄長的威名。”
林翱一表態,其餘眾人,也皆熱血慷慨,紛紛表示願為許寒死戰。
這不是許寒第一次作戰前鼓舞士氣,但效果卻一如從前,他那強烈的感召力,彷彿與生俱來一般,讓聞者情不自禁的就為之熱血沸騰。
身坐於眾人中的柳煦,卻是頭一次以許寒部下的身份,置於這樣重要的軍事會議當中。
當他傾聽着許寒那一番豪言壯語,看着左右激憤的同僚時,心中不禁暗暗為許寒的那份自信,還有那鼓舞人心的能力那驚嘆。
不過,儘管柳煦心中亦有幾分澎湃,但他卻能熟練的剋制這種非理性的情緒,只靜靜的坐在那裏,捋須淡笑。
階上的許寒,無時無刻不在觀察着眾部下的神情變化,而柳煦的那份淡定平靜,他又豈能看不出來。
“這個老狐狸,任何時候都這麼淡定。”
許寒心中暗忖時,卻忽然間想起,柳煦不正是出身於北涼人,那他對於朱軒等北涼諸將,自然是深為了解。
知己知百,百戰百勝,許寒既要跟強敵開戰,又焉能不知他們的底細。
念及此,許寒遂道:“柳煦先生,你是北涼人,對朱軒應該很了解,本將有件事一直不明,很想聽聽先生怎麼看。”
“老朽對朱軒也只是一面之緣而已,算不得有多了解,不知將軍有何不明?”柳煦拱手笑道。
“朱軒是蠢貨嗎?”
許寒忽然問了這麼一句,語氣中還暗含諷意。
柳煦一臉意外,怔了一怔才笑道:“將軍這個問題還……還真是有趣。咳咳,據老朽所知,這朱軒雖然武夫出身,但如今能成為北涼中第一號藩王,想來應該不是愚蠢之輩。”
許寒點了點頭,“既然朱軒不愚蠢,卻為何連鄧寅爍借刀殺人之計也看不出來,甘心的替鄧寅爍賣命來對付本將。”
這才是許寒心中所疑之事。
柳煦捋着鬍鬚,凝眉琢磨了一會,緊皺的眉頭漸里舒展開來。
“老朽也不是朱軒肚裏的蟲子,無法知道他真實的想法,不過恕老朽妄自猜測一下,我想朱軒之所以替鄧寅爍賣命,也許是出於想趁機坐大的目的。”
趁機坐大?
聽到這四個字,許寒陷入了深思,思緒飛轉,沉默半晌后,眼眸中忽然閃過一道精光。
許寒思維本就敏捷,只經柳煦這稍稍一提醒,他便想明白了其中原由。
要知關中目下有十幾股北涼軍閥,其中雖以朱軒和張寐最強,但二人的實力相比與其他北涼小藩王,卻也並未佔據壓倒性的絕對優勢。
換位思考一下,朱軒的心中,定然一直想着能吞併其他藩王,獨霸關隴。
平素之時,北涼藩王們互不從屬,各據一方,倘若朱軒發兵攻打其中一部,必然會引起其他藩王的戒心,群起而攻之。
而眼下朱軒則可借應詔出征為名,統帥五部藩王,然後便可暗使諸般手段,削弱其餘王也好,肆機吞併也罷,無論如何,都能藉以使自身變強。
“好個朱軒,原來也是個狡猾的傢伙。”
堂前不少諸將,聽得柳煦之詞,再看到許寒的諷語,卻仍未能悟明其中道理,皆是一臉茫然。
唯有凌子瑞,智謀勝於旁人,這時也猛然省悟。
不過,他恍惚之餘,卻又道:“朱軒狡猾,其餘四部藩王也不見得愚蠢,他們應該能看出其利害,怎又會甘心聽詔。”
柳煦微微而笑,欲待釋疑時,許寒卻搶先開口。
“四部藩王若不應詔,朱軒便趁機以抗旨為名,發兵吞併四部藩王,而鄧寅爍為了削弱關中諸將實力,樹立權威,定也會出兵相助朱軒,有此兩股大勢力聯手,那四部藩王焉能自保。”
許寒此言,正是說了柳煦的意思,他不禁對許寒暗生幾分贊意,心中在暗讚許寒思維敏捷,自己只提醒了一點,許寒竟能貫通全局。
凌子瑞這時才徹底明白,不禁感嘆道:“沒想到關隴方面的局勢,竟如此複雜,這一戰下來,獲利的是鄧寅爍和朱軒,受損的卻是我們,實在是不划算。”
許寒當然不是輕易吃虧的人,這一次鄧寅爍和朱軒各使詭計,想要通過攻打自己來獲利,許寒豈能被動的讓他們得逞。
沉思片刻,細想着柳煦與凌子瑞二人的話,半晌后,許寒的嘴角忽然揚起一抹冷笑。
“先生,這一次恐怕又要有勞你一趟了。”許寒將目光轉向了伊賢乘。
伊賢乘神色一怔,忙問許寒有何吩咐。
許寒目光遙望西面,淡淡道:“本將要你去使一趟北涼,替本將向一個人帶幾句話。”
“何人?”
“張寐。”
北涼藩王中,最大的兩支就是朱軒和張寐,二人的實力可謂勢均力敵。
朱軒想藉機坐大,必然是張寐所不能容忍的。
許寒正是要派伊賢乘出使北涼,向張寐陳明利害,誘使其插上一腳,就算不能阻止朱軒所部的南侵計劃,至少也可作某種牽制。
當許寒闡明自己的用意時,在場文武恍然大悟,無不讚歎許寒考慮周全。
縱然是柳煦,也不禁微微點頭,心中暗讚許寒深得縱橫之道,這一招制衡之計深得其妙。
當天計議已定,伊賢乘便受了許寒所託,由虔陽而出,抄小路潛入隴右去出使張寐。
雖有伊賢乘出使,但許寒並沒有將退敵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張寐那裏,而是暗暗行動,開始於申城一線作應敵入侵的準備。
當虔陽的許寒,不動聲色的為將至的大戰,秘密做準備時,一支從延安而來的商隊,卻低調的穿過了他的地盤,以行商為名,前往了雒陽城。
一天後,州府之中,韓釗福再度召集雒陽文武重吏議事。
此時的韓釗福,蒼老的臉上難得添了幾分神采,睿安等人暗暗覺察到,韓釗福似乎是遇上了什麼值得高興之事。
環視一眼堂前眾吏,韓釗福將手中那道詔書一揚,高聲道:“諸位,瑄國朝廷有旨,命本王發雒陽之兵,剿滅叛賊許寒,聖旨在此,爾等先看一看吧。”
聽聞此言,眾人的神色皆是微微一震,似乎感到有些驚奇。
睿安等人忙把那道聖旨互相傳閱,大堂之內,一時間議論紛起。
琢磨片刻后,睿安率先道:“這一道聖旨,多半是鄧帝怕許寒威脅延安,想借我等之手除之,而前番許寒擊敗弈國太子李厲后,兵勢大增,士氣正盛,屬下以為此時不當與其交鋒,而且瑄國名存實亡,咱們犯不着聽他的號令。”
睿安一出此言,仕辭等眾文武紛紛附合。
這也難怪,前幾次的兵敗,韓釗福手下這些人已被許寒打怕,一旦開戰,誰又敢去觸怒許寒這頭兇猛異常的“野獸”。
縱使是睿安,提及許寒之時,亦會有一絲心有餘悸。
不過,韓釗福卻一臉的淡定,他面色沉靜如水,儼然胸有成竹之狀。
聽過將屬下怯戰的言論后,韓釗福卻又將另一紙帛書拿出,微微笑道:“這是瑄國君王給本王的親筆書信,你們看過這封信后,或許態度就會大有不同。”
眾人心懷狐疑,又將所封所謂的鄧帝親筆書信傳閱。
當他們看過信中內容時,無不面露興奮與驚奇。
“鄧帝已說服北涼王朱軒,率四萬北涼軍攻打淮上,叫本王等率軍抄絕許寒之後,合力將之掃滅!”
睿安難抑驚訝,脫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