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離她而去

“白總，這就是我們這個月的銷售量和利潤圖表，你可以看到這個趨勢較上個月是有所下降的，我們展開這個圖表可以看到不管是成本還是銷量…”

一位帶着粗框眼鏡的瘦高中年男人正在介紹着公司情況，就在這時，門卻“框“的一聲打開了，一位穿着職業裝的年輕女性心急火燎的沖了進來。她非常着急，似乎不知道這是集團一個月一次的重要業績回顧會議，她的這樣的舉動，讓在座的高管為之一愣，但看清楚來人卻也知道事情肯定不會那麼簡單。

這位風塵僕僕的年輕女性正是耀龍集團公司總經理白耀龍的秘書何小文，她這樣不敲門直接闖進會議室的舉動是非常嚴重的職場失禮，這樣的低級錯誤對於何小文這樣擔任大型公司的秘書來說，是不可能犯的。

但在座的高管們都是人精，看着她額頭的微微汗跡，就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所以大家也並沒有大的驚怒。

秘書來到白總面前，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在她低語完，就見一向沉穩的白總一下站起來大吼道：“什麼時間，她現在在哪？”。

這聲音實在太大，以至於在座的高管們都嚇了一跳，白總也不管他們的反應，當即對秘書道：“快，快帶我去！”

秘書也一刻不敢耽誤，領着白總跑出了辦公室，留下一群懵X的部門總監們在原位置竊竊私語。

大約在二十分鐘后，白總和秘書來到了渝慶市第一附屬人民醫院，一位比較年輕的小夥子已經在那裏等他們了，他是白總的司機之一小張。

小張帶着白總和秘書一路小跑到了病房，一位白大褂醫生和護士已經在門口等着，當見到白總後，他嘆了口氣道：“您是病人的家人吧，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但還是沒有挽回她的生命，我們感到非常抱歉，還請節哀順變。”

說完醫生和護士讓開了一條道，示意讓他們進去，白總的臉色一片蒼白，眼神幾乎凹陷了進去，但還是邁着一顫一顫的步伐推開門走了進去，而身後的秘書也在白總進去后，輕輕的掩上了門。

白總慢慢走到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旁邊，然後坐下，面前的她32歲，雖然已經去到另外一個世界，但死亡卻無法掩蓋住她精緻的容顏和柔絲的黑髮，似乎她只是暫時沉睡過去的“睡美人”。

白總將手慢慢放到這個女人的臉頰上，冰涼的觸感就像鋒利的冰刃一下擊碎了這個中年男人的內心，他的眼淚再也無法在眼眶裏停留，開始傾瀉而出。

“文敏，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這麼傻啊，我不在乎啊，真的不在乎…”他身子顫抖，心裏的痛苦就如旁邊病床台上凋謝的康乃馨一樣，那麼苦澀，那麼不甘。

男人無助的哭泣着，但那躺着的“睡美人”卻沒有任何回應，只能任由淚水打濕她白玉般的雙手，就像一道道抹不去的冰花。

男人叫白耀龍，女人叫徐文敏，兩人相識於2001年渝慶市轄區下的一個叫白景的美麗溫泉小鎮，他們的緣分也是在那裏升起，然而不幸的是，兩人有緣無份，這個常年霧氣氤氳的小鎮也是兩人年少時最後的交集之地。

那一年，白耀龍14歲，初三，因為性格叛逆，長期打架鬥毆被父親白軍華送到白景鎮中學，並囑託在那裏任教導主任的二弟白軍義嚴加管教。

然而白耀龍當時正值叛逆期，去到這樣一個淳樸的小鎮反而更是如魚得水，不僅把整個學校攪得天翻地覆，更是把白景鎮社會上的混子搞進學校，整個學校那一年因為他而烏煙瘴氣，一度差點把他二叔心臟病氣出來。

不過在此期間，白耀龍卻遇到了他一生中最喜歡也最引為遺憾的女孩徐文敏。

當時，二叔白軍義為了提高他的成績，改變他的惡習，特地囑咐班主任讓白耀龍轉校后坐到了這位品學兼優的三好學生旁，而這位不期而遇的女生也成為了白耀龍難以忘懷的初戀。

他至今都記得初坐在徐文敏旁邊的那一刻，她那凌霜玉質的容顏，淡淡入鬢的蛾眉，炯炯有神的鳳眼，以及那一瀑被廉價皮筋繫着的及腰秀髮，充滿了少女特有的氣息，這些美妙集合都在那一刻衝擊着白耀龍那時幼稚的審美感。

而她那樸實而又驕傲的氣質，不服輸而沉穩的性格，充滿溫柔卻不造作的風格，是讓白耀龍再也無法擺脫這個女孩魅力的魔咒，使他多年以後，都能想起當時自己激蕩的心情。

周星馳曾經問過，愛一個人需要理由嗎？答案是不需要。

但如果問白耀龍一見鍾情需要理由嗎，他一定是回答，需要。

也只有這樣的一個近乎完美的女孩，才能給人一個心動不已的理由。

然而，白耀龍的喜歡卻是無效的，他這樣一個不愛學習，打架鬥毆，混吃等死的城市孩子哪裏又能入徐文敏的法眼，兩人在初三幾乎就是在吵吵鬧鬧中度過，而這種吵鬧，對於白耀龍來說是希望引起徐文敏注意的方法，而對於徐文敏，這確實噁心的煩惱。

這樣的求而不得也讓白耀龍在學校里變得更加放肆和為所欲為，希望用稱霸校園這樣幼稚的行為來彰顯自己，可現在想來，那不過是年少時自己為了吸引初戀的幼稚行為而已，就如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一般的可笑。

實事最後也證明，這些看似了不起實則幼稚的作風，不會引起經歷過貧寒而成熟的徐文敏愛慕，反而是將希望考一個好大學，回報家人為目標的徐文敏推向了反感的方向，最終引起了她的爆發了。

想到這裏，看着床上已經逝去的嬌花，白耀龍的思緒回到那年初三上學期元旦前的某一天，那是一個小雨淋淋，細風微作的一個夜晚。

徐文敏罕見的讓白耀龍去到了操場旁的小樹林，對於白耀龍來說，這原本應該是一個值得期待的夜晚，可這個期待最終卻成了他初戀的落寞。

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冬夜，但再蕭瑟的冬風，也比不上她當時那激烈話語所攜帶的寒意，讓白耀龍至今回想起徐文敏的那段話，都為之顫抖。

“你不是要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你嗎！好，我告訴你，我反感你一天無所事事，驕傲自大，憑着自己有點臭錢就耀武揚威，你很了不起嗎，你有夢想嗎，你有理想嗎，你想過回報過給你這麼優越生活的父母嗎，你有考慮過為你頭疼不已的白老師嗎（白軍義），你除了玩和打架你會做什麼，你這些幼稚的行為和幼兒園的孩子又有什麼兩樣，我瞧不起你，拜託你別來煩我!”

徐文敏咆哮着，像一頭快要發瘋的母獅，就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白耀龍都因她這激烈的情緒和包含痛恨的話語所顫慄，內心更是因為不得所愛而煎熬。

“班長，我…”白耀龍想解釋，但那時的身為學渣且才14歲的他，又哪裏有什麼口才，面對這本身就是事實的話語，如果他不通過狡辯，根本沒有什麼言辭可以用來反駁。

“你住口，你不是一直問我喜歡什麼樣的人嗎！我告訴你，我喜歡的是有責任，有擔當的人，我喜歡學習好，性格好，能和我一起考上高中，考上大學的人，我喜歡的是在家能保護家人，出了家門能夠對社會做出貢獻的人，而不是一個地痞流氓！”

徐文敏的聲音越來越激動，白耀龍無言以對，只能怯生生的回了一句言不由衷的：“我…會改。”

但徐文敏卻貌似會讀心術一樣，繼續說道：“你改什麼，五分鐘，還是十分鐘，上課除了睡覺就是和老師對着干，下課就是打架鬥毆，你知道我多煩你嗎，你知道為什麼我要拼了命的考前三嗎，因為只有考了前三才能任選位置，遠離你這條沒有理想，沒有追求的，如行屍走肉的瘋狗！”

“因為你，我成績下滑多厲害，你知道嗎？你又知道考上一個好學校對我多重要嗎，你知道家人對我的期望是多大的壓力嗎，你不知道，你這樣的城裏人怎麼會明白我們這樣農村出來的孩子對於改變命運的渴求…嗚--”

說到這裏，徐文敏已經開始有些哽咽，她輕輕的擦拭了一把夾雜着雨水的淚珠，這樣傷心而撫媚的動作，加上這些激烈的言辭，就如一把尖刀，深深的插入了白耀龍的心臟，羞恥和慚愧猶如泉涌。

“我只求你一件事，你不要再來煩我了，有多遠離我多遠，我不想再見到你！”說完，徐文敏頭也不回的消失在漆漆的夜色中，只留下那傷心的倩影，讓白耀龍久久不能釋懷。

如果問這世界上什麼能讓男人徹底改變，或許答案只有兩個：一是權力，二是愛情。只不過權力一般是讓男人變壞，而愛情卻往往讓男人向善，如果這段愛情無法做到，那麼這段愛情一定不是一段刻骨銘心的初戀。

白耀龍不知道自己對徐文敏的愛情是不是刻骨銘心的，但此時的心卻如刀絞，後悔、羞恥、痛惜和不知所措瀰漫了他整個神經，人生第一次，他像一個小孩一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就彷佛自己失去了全世界。

第二天，白耀龍收好了行李，他沒參加自己期盼已久的元旦匯演，只是給二叔留下了一封告別信，就坐上了回渝慶市的大巴車。

他這麼做的原因只有一個，他至少能為那位自己心動的女生做一件她喜歡的事，也是他這被子唯一為她做的一件事：離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