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毛海峰遭暗殺
遠離戰火的海域,一艘大型福船孤零零的泊於如漆的夜色中。船上之人或腰間佩刀或手持火銃,個個目光兇狠,甚至連舵工、繚手、上斗和椗手腰間也插着短刀。
有幾個身影躍出水面,身法敏捷的攀越過船舷,各自抽出匕首找准目標下手,悄無聲息的將甲板上之人悉數放倒。
這些人手提腰刀,身着錦衣衛皂服。
其中一人身穿飛魚服,手提綉春刀,在錦衣衛中至少是百戶以上官銜。
此人身形高大健碩、劍眉星目,只是他打量周遭的眼神,卻猶如他手中刀刃上所閃爍的光芒,讓人不寒而慄。
他率先上了二層船艙,身形騰躍時,腰間制牌也隨着晃蕩翻動。
制牌上一面刻着——錦衣衛、左簽事,另一面刻着——朱希孝。
艙內燈火通明,艙內之人卻只看到了一個飛速飄動的身影、直插喉嚨的飛刀和劃過脖頸的刀芒。
“是錦衣衛……”有機會回過神來的人還未來得及出手,身首便已分離。
隨後,一幫力士也上了二層船艙。
朱希孝神情肅然,語氣冷漠:“連那幾個船工也一併解決。”說罷轉頭上了第三層船艙。
那些身穿皂服的錦衣衛力士瞟了一眼被自己手中的腰刀削落於地的頭顱,齊聲拱手上道:“卑職遵命。”
一艘小舢板快速的靠向船身,舢板上兩名女子上了甲板。一名女子是大約二十多歲的婦人,身着甲胄,顯得英姿勃發,頗有巾幗不讓鬚眉的氣概;另一位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雙手緊緊的拽着那婦人的手臂,顯然是有些害怕。
一名力士迎了過來,拱手道:“戚夫人,解藥應該在第二層艙內,二位可一定要快點,因為這裏也許還會有一場廝殺,我等得保證您二位的安全離開。”
“明白。”戚夫人語氣乾脆的留下兩個字,便牽着那小姑娘進了第二層艙。
岑港已完全陷入了混亂,喊殺聲、慘叫聲、爆炸聲不絕於耳。
一個彪形大漢帶着幾個手下跑到了一個偏離港口的小渡口,在登上事先準備好的快艇之時,他突然駐足轉身回望,衝天的火光照映着他臉上抽動的肌肉和眼中射出的憤怒、不甘和仇恨。他終於毅然決然的轉身登上快艇,快艇立即猶如離弦的箭般飛速駛向那艘福船。
他們剛上甲板,立即有幾個鋒利的鐵鉤拋下,精準的鉤住那幾個手下的喉嚨。幾人被晃蕩着吊在半空,鮮血滴滴答答的滴在甲板上。
上面傳來一個清朗而略帶狂妄的聲音:“毛海峰,我們大人已在三層艙恭候多時了!”
毛海峰一聲怒吼,瘋了似的往三層艙跑去。
三層艙是操練場所,很是寬敞。
身着飛魚服腰佩綉春刀的那位掏出腰牌:“剛才那位兄弟語氣不太好,他們只是平日耀武揚威慣了,都怪朱某管束不嚴,毛大當家請見諒。”
毛海峰瞟了一眼腰牌,惡狠狠的道:“錦衣衛左僉事,原來你就是明軍中的那個監軍欽差朱希孝。姓朱的,你少他媽的跟老子來那套,現下被你抄了退路,究竟是誰被丟到大海里餵魚,就各憑本事吧!”說罷拔出倭刀:“是你上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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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先讓這幫蝦兵蟹卒替你送死?”
朱希孝淡淡一笑:“朱某是想同大當家好好聊聊,不然,大當家剛才已同你那幾個手下一樣命喪於我這些蝦兵蟹卒之手了。”
毛海峰咬牙切齒的道:“你同那個胡宗憲一樣的陰險、卑鄙。”說著雙手舉刀朝朱希孝劈來。
朱希孝一個閃身,躲過了這凌厲的一刀。剛拔出綉春刀準備迎戰,忽然,左側一枚短箭朝他喉部射來,他橫刀一擋,“當”的一聲,短箭落地。
與此同時,另一枚短箭射入了毛海峰的心口。毛海峰手中倭刀“哐當”落地,人也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朱希孝向左一瞟,不由得心頭一震——兩丈餘外立着一個身披黑色披風、頭戴黑色長帷帽的人,而自己竟毫無察覺。
朱希孝厲聲道:“姜炎,趕緊下去保護戚夫人。”
力士們立即抬起毛海峰退出艙內。
朱希孝淡然道:“閣下應是來毀掉準備廢棄不用且有可能造成威脅的棋子的,在朱某面前沒必要武裝得如縮在殼子裏的烏龜吧!”
“你倒在我刀下的時候,自然會看到我的真實面目。”黑衣人說著舉刀朝朱希孝劈來。
朱希孝舉刀去接,只聽“咔嚓”一聲,手中的綉春刀竟斷為兩截。
朱希孝望着手中的殘刀,心中愕然,面上卻是淡淡一笑:“閣下的刀真是不錯。”
“死鴨子嘴硬。”黑衣人再度出招,朱希孝此次卻不閃不避亦不接招。就在刀刃就要碰到他天靈蓋那一刻,他才驀的向後一閃,同時甩出九把飛刀——面門、胸前、下盤、左、右,猶如編織了一張飛刀網,將黑衣人網於其中。與此同時,朱希孝騰空而起,雙腳運足內力踢向黑衣人。
黑衣人收刀自衛,“當、當、當”那些飛刀陸續跌落於地之時,朱希孝雙腳已到,黑衣人來不及閃避,情急之下只能調用內力護身,又橫刀護住了咽喉部位。胸部、肩部還有頭部皆重重的挨了幾下,踉蹌着連退數步后單膝跪倒,帷帽飛了,腦袋嗡嗡作響,眼冒金星,胸中翻湧,喉頭泛着咸腥味。
帷帽掉了,黑衣人露出了所謂的“真面目”——滿頭銀髮,面如殭屍。
朱希孝心中微微有些愕然——此人如此層層偽裝,莫非是“熟人”,是來自軍中或是京師?
黑衣人嘴裏突然噴出了白色的煙霧直逼朱希孝面門,朱希孝立即收招,抬手臂護住了口鼻。
黑衣人躍身而起,手中倭刀如閃電般朝朱希孝腦門橫劈過去。朱希孝往向一仰,同梁冠一起落地的除了束髮,還有一縷頭髮。
三層艙在激烈的打鬥,二層艙也並不輕鬆。
戚夫人和那小女孩蹲在幾口大箱子旁邊。小姑娘將箱子裏的瓷瓶、紙包、紙盒挑挑揀揀,放到鼻下嗅過之後,有的很小心的放到身旁的袋子裏,有的順手扔在艙板地上。
戚夫人道:“夏昕,我們來此的目的是拿解藥,你這樣什麼葯都往袋子裏裝,我們兩個可背不了太多,你可別指望那些錦衣衛幫我們。”
“可是,這些葯比軍中弟兄所用的葯好太多了,要不,盡我們倆所能背動的,揀上好的挑些。”
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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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望着她執着又帶些哀求的目光,點點頭:“行。”
錦衣衛力士們抬着毛海峰出現在她們面前。
那位叫姜炎的道:“小姑娘,你通醫術吧,此人你能救嗎,或者採取一些措施讓他可以撐到軍營。”
“我只是幫哥哥打打下手,從未單獨救治過傷員。”小姑娘望着毛海峰的傷處,搖頭道:“這傷離心臟太近了,一路顛簸回去,心血早都流幹了。”
姜炎厲聲喝道:“不行,此人必須救活。”
戚夫人將小姑娘護到身後,大聲道:“你沖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耍什麼威風,既然此人那麼重要,你們別讓他受傷啊!”
小姑娘有些遲疑的道:“我見過爹爹和哥哥處理這類要害部位的傷口,要不,我試試吧,你們先趕緊把他的上衣給撕掉。”
小姑娘從懷中取出針囊,手腳麻利的封了毛海峰心臟周邊的幾處要穴。左手托着一方乾淨的手帕,將從箱子裏挑出的一小瓶藥粉倒在手帕上,右手微微有些顫抖的握緊了插在毛海峰心口的那枚短箭。
戚夫人將手覆在了小姑娘的手背,目光肯定、面帶微笑的道:“別緊張,姐姐相信你可以的。”
小姑娘額頭上滾動着汗珠,勉強擠出了個“自信”的微笑,又做了個長長的深呼吸。
一聲稚嫩的驚呼,一股鮮血隨着被拔出的短箭噴起,電光石火之間,手帕及上面的藥粉緊緊的摁在了傷口上。小姑娘那張靈秀、可愛的小臉,也被那股噴濺而起的血弄得“面目全非”。
三層艙內,激烈的打鬥仍在繼續。
黑衣人雖不時的以左手扶胸併發出痛苦的咳聲,卻刀刀凌厲,朱希孝因手無利刃,一直處於閃避狀態。
黑衣人的刀終於慢了一次,朱希孝趁機如魅影般飄到了黑衣人身後,雙手扣住了他的右肩,“咯吧”一聲,將他右臂給卸了下來。
幾乎同時,黑衣人抬左臂彎肘朝後一頂,正中朱希孝左臂。
朱希孝左臂吃痛,“噔噔噔”後退幾步方才站定。
黑衣人扶着右臂倒在地上,又吐出了一口白煙后,起身躍向艙門。
朱希孝閉目、屏息,憑聽力判斷黑衣人所在的位置,扔出了三把飛刀。
緊接着傳來了重物落水的聲音。
朱希孝俯身探了探毛海峰的鼻息和脈搏,轉頭看了那小姑娘一眼,將一塊帕子丟到她手中,起身對姜炎道:“可以將屍體扔進海里了。”
“什麼,屍體?”小姑娘倏地起身,將帕子扔到朱希孝身上,稚嫩而脆亮的聲音中含着惱怒:“他若活不了我賠一條命給你,自己蓬頭垢面跟個瘋子似的,還看不起人!”說罷吃力的拎起身邊裝滿葯的袋子,離開了船艙。
戚夫人亦拎起一個袋子,不卑不亢、不冷不熱的說了句“今日之事,謝過欽差大人了”后信步離開。
姜炎拱手道:“大人,恕卑職直言,汪直早已下獄,再說他提的那些條件簡直就是異想天開。以胡宗憲的為人定會明哲保身,汪直如果被斬,大人就等於是擔著天大的干係,走了一步廢棋。”
朱希孝目光清晰而堅定:“事在人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