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催大爺與一將

第一章 催大爺與一將

時值初秋,霧薄霜降,月朗風清。

啟命星在遙遠的夜空一閃一閃,像是在傳遞着某種神秘的訊息。

乞憐草彎着腰,佇立在清風中,準備迎接晨曦的洗禮,草尖掛着的露珠,搖搖欲墜。草根處殘留的絲許血跡,不易察覺的被草吸收,慢慢的消失在這片陵山腳底。

陵山,非得一座山頭的稱謂,而是層巒疊翠,一大片山,山連着山。其間,飛禽走獸無數,草木花果不盡。其頂,非人力可易得。其底,煙炊裊裊,孕育着世代辛勞的民眾。

拂曉時分,女人們往往最是早起,架起柴火,升起灶台,熬着湯粥,烙着大餅。在一切都將準備妥當后,再喚醒自己的漢子。當然催大爺是沒有這般福氣的。

催大爺,少時離家,中年方歸。離開時身弱體薄,歸來時健碩有力。離開時意氣風發,歸來時黯然神殤。離開時雙親安好,歸來時,早已墳頭茂草。

據說催大爺回來后,在雙親墳前站了七天七夜,而後白頭。距今已近二十載,期間也有人為其說媒,但都被拒絕。從而獨自生活至今。

催大爺,光着腳板,閉着眼睛,屏着呼吸,右手握柄,左手指壓着刀身,規律的磨着,極有韻感。

刀,狀如尋常柴刀。三寸寬,三尺長,通體漆黑,刀柄處刻有兩字,一將。

數千個清晨都是如此,鳥啼狗吠,老人磨刀,今天卻被一句呻吟聲打破。

陳柏,從昏迷中蘇醒,周身纏着幾處破布,只覺口乾力乏,渾身疼痛。

緩緩睜開眼睛,只見一個左臉有寸許刀疤的白髮老頭兒提着柴刀向他走來。驚得陳柏渾身一緊,痛覺更甚,又痛暈了過去。

幾天後,陳柏才好轉過來,得知是面前的催大爺救了自己后,感激涕零的同時,也開啟了不在一個頻道上的聊天。

“大爺,這是岱山哪兒啊?”

“嗯?”

“大爺,您家有電話么,借我使使?”

“啊?”

“大爺,附近有車站么?”

催大爺一眼憐憫的看着陳柏,感覺自己是救了個傻貨。

再幾天後,陳柏才終於是接受了現實,自己是穿越了。

參加完高考,準備獨游岱山放鬆一下。由於沒有跟團,在岱山上四處遊逛,剛登上山南,就被一副群山石刻圖吸引,為了把那副圖刻照得清晰些,好發個朋友圈,悄悄爬上岩壁,結果剛拿出手機,便腳滑摔了下去……

而讓陳柏終於認清自己穿越的事實,是因為他在莊裏的學堂,蹭了小朋友們幾堂課。從教習口中知道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陵山腳下,位於朝城山國。

“朝城山國,地大物博,以陵山為東障,數千萬公頃草原為西屏,英雄豪傑無數,國氏叔山,現國主叔山烈更是勤政愛民。”

教習先生如是說。

這當然不是陳柏關心的,陳柏關心的是不是修仙世界,能暢遊四海,是不是高武世界,能力拔山兮。

於是陳柏把這個問題的解答者瞄準了催大爺,因為他發現這個老頭兒不一般。

催大爺,黎明磨刀,日出進山,半日即回,而且從不無功而返,不是扛着野豬,就是拎着香獐,下午便把大多數獵物又分將出去,幾乎天天如此。除了一頭白髮,完全看不出是有六十齣頭的老人。

陳柏打定注意后,總是纏着催大爺,問東問西,洗衣燒飯,殷勤諂媚。而催大爺總是愛答不理,不做回應,甚至不問陳柏來歷。

也許催大爺是個性使然,不僅不理陳柏,就連莊子裏對他青睞有加的王寡婦也同樣如此。

就這麼過了半個月,陳柏見實在是套不出話來,就想着換個思路,決定形影不離的跟着這老頭兒。

啟命星,仍然閃爍,那株乞憐草尖依然掛着露珠,但是身體卻彎得並沒有這麼狠,反而更趨挺拔。

陳柏早早起來,知道催大爺將起,準備替他去磨刀。走到牆邊,準備拿起這把漆黑的柴刀,卻發現,自己一個一米七五的年輕人,居然不能動彈柴刀分毫。心裏劇震,這才開始打量起這把刀。

刀身漆黑,並無刀尖,刀頭齊整,如果不是有刀柄,更感覺像普通尺一般。

只見刀柄上刻有兩個字,一將。不由脫口而出:“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時催大爺走到陳柏身旁,望着陳柏,眼神犀利,渾厚的聲音傳到陳柏耳朵里:“說下去。”

陳柏被嚇了一跳,騰的一下站起身來,看着眼前這個頗有氣勢的老頭兒,不由膽顫,整理了下思緒,說道:“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催大爺重複着陳柏的話,突然伸手抓向陳柏的衣服,一把把陳柏提到空中,而後厲聲道:“書生之見,懂個屁。”

這時陳柏突然不慌了,反而覺得自己終於是有機會跟催老頭兒好好了解一下這個世界。於是淡定的低着頭,居高臨下的望着催大爺微笑道:“敢問先生何教?”

催老頭並未搭話,氣勢從凌厲慢慢的變得頹然,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下陳柏。道:“你走吧!”說完提着刀,轉身出了門。

陳柏被催老頭放下后,迅速整理了下身形,然後立馬追了出去。

然而追出去不過數百米,哪裏還得見老頭兒的身影。陳柏就着月光摸索着向前,好在從出庄進山也就一條路。

走了二三里路,越往前,走獸的嘶吼聲越清晰,不過這時晨曦將起,倒不覺生畏。

再行了半里路,崎嶇的山路已累得陳柏邁不開腿,這時身後傳來人聲,嚇得陳柏趕緊躲進路旁草弄里。

腳步聲越發清晰,突然卻戛然而止。陳柏竊以為人已走遠,探頭去看,卻見兩大一小三人,舉着弓箭瞄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好在小的一位恰好識得,是學堂里的催馬。

陳柏趕緊起身招呼催馬,催馬見是陳柏趕緊收了弓箭跑到陳柏跟前鞠了一恭呼道:“陳先生。”

待陳柏完全站立后,其餘二人方才收了弓箭。

催馬介紹道:“陳先生,這是我父親和大哥。”

“陳先生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陳柏並未直接回答催馬,而是拍着他的肩膀詫異的問道:“你怎麼不去學堂,上山打獵?”

催馬興奮的說道:“陳先生,我昨天就滿十二歲了,可以不去學堂了。”

“幼崽才去學堂,我長大了,可以學捕獵了…..”

離開學堂的孩童通常最是激動,特別是生長在陵山腳下的孩子,彷彿進山才能釋放他們的天性。

催馬還在絮叨他的捕獵天分,陳柏卻沒給他機會,而是走到他父兄跟前,抱拳道:“催叔,催兄,可否容我跟你們一同進山長長見識?”

催馬望向他父親催鴻,介紹道:“爹,這是叔祖的客人,陳先生。”

“陳先生講的故事可好聽了。”

催父聞言這才點了點頭,好奇的問道:“陳先生怎麼不和大叔一同前往?”

陳柏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跟不上他的腳步。”

催馬的大哥催折一聽此言,不由自主地笑道:“那是自然,我大叔祖何等豪傑!”

還準備繼續往下說,催父盯了他一眼,便硬生生止住了話語。朝着陳柏眨了幾下眼睛。

陳柏見此,也不在意,見識到老頭兒在眾人心中的地位,也不敢過多打聽和試探。

他始終堅信着一個道理:“把別人當傻瓜的人,才是真正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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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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