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請假回家
“還不換衣服?”劉玉珍問道。“抓緊時間動手啊!你今天怎麼磨磨蹭蹭的——”
師徒兩人性格不同,對賺錢這一點,卻一樣執着。
每天都是來得最早,回得最晚,目標很明確,就是多車一件是一件。
車床工都是計件的,只要檢驗員通過驗收,就能算錢了。
“師傅,我想請假。”方明湘走到她身後,直截了當地說道。
這機床是最老式的那種,刀削軌道都需要手搖,車多少也要看刻度,方明湘現在一點也沒印象了。
“啊?家裏有事?”劉玉珍一聽,關了機床,轉身關切地問。
“嗯。”方明湘點點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家裏現在是什麼樣子,她只有大概的印象,但是缺錢,卻是肯定的。
而師傅劉玉珍家也是。
師公很早就去世了,現在是她一個人在養兒子。
前世自己開了明湘健身會所后,專門去找過她,當時她住在一間平房裏,每天還騎着自行車,去一家傘廠做臨時工。
六十齣頭的年紀了,手腳還依然麻利,只想着每天多賺一點錢,貼補兒子的家用。
她唯一的兒子已結婚生子,通過分期付款,在虞城買了套商品房,卻沒有接她過去一起住。
當時她替師傅難過,覺得她養了個白眼狼,師傅卻沒有在意,笑着說自己這麼辛苦,還不是為了讓兒子過得好?
只要他過得幸福,她這輩子就值了。
方明湘現在都記得師傅當時的笑臉,花白的頭髮下面,整張臉的皺紋都舒展開了,像一朵快要凋謝的菊花。
“車間主任還沒有到,你先去寫張請假條,等他來了再給他。”劉玉珍倒沒懷疑方明湘的話,在一邊給她建議。
“嗯,謝謝師傅。”方明湘抱了抱她的胳膊,向她道了聲謝。
“幹嘛?”劉玉珍被她的反常舉動弄得有點懵,瞪眼道。“別搞得肉麻兮兮的——”
“沒什麼。”方明湘被她的態度逗笑了。“師傅還是像以前那樣有精神啊!”
不去管她的疑惑,到組長那裏拿了張專用的請假表,開始填起來。
沒一會,車間主任來了,看到她要請假,爽快地批了。
現在是淡季,車間的工作量並不大,正好劉玉珍一直抱怨工作不夠做,有個人請假,也可以讓其它人多賺點錢。
方明湘走出金工車間,來到隔壁的裝配車間,看到姜文彬正坐在一把工字形的塑料線盤上,手裏拿着一根木條做成的工具,用力把銅線壓緊,好讓轉子順利裝進電機的中心。
“姜文彬,我要回家一趟,中飯你不用幫我打了。”方明湘走到他身後,叫了一聲。
“哦。”姜文彬也沒在意,隨口應了一聲。
“這些天辛苦你了。”方明湘望着身前這個像只奶狗般稚嫩的男孩子,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頭上揉了一下。
“別摸我的頭。”姜文彬伸手來拍方明湘的手,嘴裏氣呼呼地咕噥了一句。
旁邊的同事卻一起笑了起來。
“知道了。”方明湘也被他的樣子逗笑了,又擔心自己不在,別人捉弄他,又警告一句。“如果有人敢趁我不在,捉弄你,你告訴我,看我一巴掌抽死他——”
時間隔得太久,大多數事已記不清楚了,也不知道這些同事有沒有欺侮他,所以只好公開威脅了一句。
這句話一說完,車間裏頓時靜了靜。
方明湘雖然是個女的,身高接近一米七,手勁很大,打起人來也兇狠,廠里大多數人都怕她。
曾經有個男的不知死活,悄悄罵了她一句男人婆,被方明湘一巴掌抽倒,倒地后依然沒放過他,拳打腳踢,把旁邊的人嚇得膽都寒了。
至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招惹她。
姜文彬一聽,心裏暖暖的,很想說一句感激的話,又不知道怎麼說,只好低着頭不出聲。
方明湘也不在意,俯身在他肩上拍了兩下,離開了車間。
回到宿舍,在所有口袋裏翻了翻,只找到二十四塊錢。
最後把抽屜里的硬幣全部撿起來,才湊了三十塊。
今年是一九九四年,印象中這時候的工資應該有三百元了吧?今天才是月初,怎麼就沒有錢了?
不過煩惱也沒有用,方明湘決定先回家看一看家人,再考慮怎麼賺錢?
方明湘的家在虞城最南邊的樟塘鎮清浦村,坐車需要近一個小時,車票七塊錢,除去來回車費,剩下這點錢,什麼東西都買不了。
那就空手回去吧!
因為不知道會在家裏呆幾天,方明湘還是拿出雙肩包,找了套衣服放進去,關了門回家。
去車站的路上,路過鯉魚灣,看到那邊新造的商品房已差不多竣工了,一些工人正在清理路面。
旁邊的老房子裏,新開了一家超市,估計是想等小區居民入住,專門做他們的生意。
感覺有些口渴,方明湘摸出一塊硬幣,準備去買瓶礦泉水。
超市門口停了一輛銀灰色的轎車,牌子是寶馬的,看樣子車主人也去超市買東西了。
有錢人啊!方明湘羨慕地嘆了一口氣。
這時候能買得起這種車子的,絕對非富即貴,不像重生前,稍微有點能力的,就可以買輛合資的名牌車。
反正跟自己無關,方明湘也沒有去關注,匆匆走進超市。
超市大概新開的原因,裏面貨架擺得有些空曠,她很快就找到了放水的區域。
拿了一瓶水正要離開,看到旁邊買生活用品的貨架前,有一個五十齣頭阿姨,正低頭彎腰在看商品,身後一個人伸出手,往阿姨的口袋掏去。
小偷?方明湘吃了一驚。
重生前因為公共攝像頭的普及,城裏幾乎已看不到小偷的身影,再次碰到這種神奇的動物,她一時有些無語。
小偷見方明湘發現了自己,兇狠地瞪了她一眼,無非是提醒她別多管閑事,小心我削你。
方明湘被他氣樂了,三兩步就衝到他面前,在小偷還沒搞清楚狀況之前,一把抓住他的胸口,曲膝一抬,膝蓋已重重地頂在他的腹部。
嗷的一聲,小偷捂着腹部嚎叫起來,眼淚鼻涕一起涌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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