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定潁川樊噲首立功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定潁川樊噲首立功

張良帶着沛公來到陽城。韓王出來迎接,他見到沛公后高興地說:“以前懷王任命子房先生為司徒,和寡人一起來到潁川,曾一度佔據陽翟。可是後來羌原大軍壓境,又不得不放棄了城池。現在劉將軍率兵來到,攻取潁川就有希望了!”沛公道:“本來各路義軍都應該聯合起來共同對付秦國,所謂‘眾人同心,其利斷金’。更何況我和司徒是故交,應該替大王分擔憂愁。大王若有調遣,劉某將萬死不辭啊!”韓王見沛公如此真誠,心裏很是歡喜,就安排盛宴款待。

次日,韓王再次召集將領商議事情。沛公就問子房先生,羌原是個怎樣的人。子房回答:“此人倒沒什麼,以前被陳王打敗,跑得比兔子還快。楊熊攻下陽翟后,他就心安理得地做起了潁川郡守。他手下有兩員大將,一個叫孔灼,另一個叫何禺,都有萬夫不當之勇。”韓王就接着道:“不過他們都是無謀之輩!”這時樊噲就倏地起身道:“哈哈,大王也是一路諸侯,反秦的英雄;司徒先生又是天下的奇才,為什麼被兩個有勇無謀的傢伙趕得沒有立足之地?”韓王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沛公就立即阻止樊噲休得無理。子房先生就起身爽朗地笑道:“他們雖然無謀,可羌原也不是酒囊飯袋,偶然能在戰場上打個勝仗。”樊噲更不爽了,道:“我大哥奉懷王之令,率兵入關,刻不容緩,若是平定了潁川,這豈不是耽誤了時日?”沛公呵斥樊噲道:“懷王和韓王有兄弟般的情誼,又是盟友,司徒先生又是我的老朋友,若不是他率兵及時趕到轘轅關,我們怕是早就被楊熊抓住了!況且以前不是司徒先生領着我從項梁那裏借來兵馬,豐邑的父老豈能獲救。現在同盟兄弟有困難,我們豈能袖手旁觀?”韓王聽了沛公的話,感激道:“人們都說劉將軍樂施好助,有長者之風,現在看來真是名不虛傳啊!”

酒喝得正高興,忽然有人跑進來報告:“羌原派孔灼率領一支軍馬向陽城殺奔而來。”韓王聽了非常吃驚,急忙問張司徒應該怎麼辦。子房還沒有回答,沛公就起身對楚國的將士們道:“你們誰願意立頭功?”楚國的將領們一齊挺身而出,都爭着要立頭功。子房卻微笑着對沛公道:“我看這頭功應該讓樊將軍得了最為合適。孔灼平素殺人不眨眼,今天他若是見到了樊噲這樣的猛將,算是他遇到了勁敵啊!”樊噲高興了,笑着說:“還是先生最了解我老樊。孔灼無名之輩,我上陣只需一合就能剁下他的腦袋!”子房趁機道:“軍中無戲言啦!”樊噲說願立軍令狀。子房笑道:“你是楚將,軍令狀就免了。”

樊噲於是憤然出廳,飛身上馬,來到城門口,早有本部兵馬等候。樊噲大叫:“打開城門!”吼聲如雷,恰似一頭被激怒的公牛,喉嚨里發出‘啊啊’的叫聲便衝出城來。士兵們也吶喊着跟了出去,一會兒就擺好了陣勢。

這時,一員秦將率領着秦軍殺到了城下。此人碧眼紫髯,活脫脫一個野人,若不是穿着鎧甲,真像是一個怪物。只見他肩上斜披着一件黑色戰袍,背上背着一副雕弓和兩把飛刀,手握一柄鋥亮閃光的長矛,那矛尖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着令人不寒而慄的光芒。此人正是右校尉孔灼,他來到前沿陣地就勒馬立定。孔灼的樣子十分兇悍,這讓不會武功的人看見了非嚇尿不可。韓王看見他,也一時間緊張得透不過氣來,因為他根本不了解樊噲的武藝如何,再加上害怕,就在那裏瑟瑟發抖。

兩方的戰鼓和進攻號角一齊響起,人心也隨着軍樂振奮起來。對陣的將領都向著各自的目標猛衝了過去。戰馬狂奔過後,揚起了漫天的塵土,也遮住了觀戰者的視線。只聽一人吼聲如雷,好似天崩地裂。韓王驚得目瞪口呆,心想這下完了,樊噲已經被孔灼殺了。而對面的秦軍此時也是呼聲雷動,他們全都以為楚軍的黑頭目早被他們的孔大將軍刺穿了太陽穴,腦漿也流了一地,或者是孔大將軍的長矛已經扎進了楚將的心臟,矛尖還從後背露出來半尺長。孔大將軍不是要把韓地的游擊軍趕盡殺絕嗎?這些看慣了四處隨意殺人而從未遇到過對手的秦國軍士都誤認為這次也一定是他們的孔將軍穩操勝算。可是等到濃濃的戰塵散盡時,前方的陣地上卻躺着一具無頭之屍,從衣服和戰甲判斷,正是他們的孔大將軍。事實與想像正好相反,秦軍的呼聲頓時戛然而止。而他們想像躺在地上的那個楚軍將領卻早就割下了孔將軍的腦袋,又跳上了馬背,左手拎着人頭,右手橫鉞大笑不止。所有的秦軍見此,全部嚇傻。等他們從詫異中清醒過來,就屁滾尿流地轉身跑了。

韓王和軍士們都驚得兩腿發軟,忽然聽到樊噲的笑聲,都向城下一齊望去,塵土散盡處,馬的鸞鈴嘩啦啦一響,樊噲已經拎着孔灼的人頭向城中走來,再舉目向前方望去,秦軍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韓王驚得目瞪口呆。有詩讚樊噲道:

氣吞如虎陣容寒,高壓雲雕來半天。

一騎絕塵飛將去,敵軍遠遁立功還。

韓王高聲贊道:“樊將軍真是天神下凡啊!”急忙令百姓擺上香案,焚香夾道迎接樊噲進城。韓王也和沛公、子房等人一齊走下城來迎接,道:“有樊將軍在,孤高枕無憂啊!”樊噲就高興地道:“有我老樊在,大王什麼都不用怕。就是那二世小子親自領兵來,我也定要殺得他片甲不留。哈哈哈!”沛公道:“今日陣前斬將,還蠻像那回事兒,不過做人要低調一些才好。”樊噲笑道:“沛公,實力在此,不容我低調啊!”沛公就瞪了樊噲一眼。這時韓王就招呼大家一起來到縣府大堂休息。han國軍民一路呼聲雷動,一片歡騰。韓王來到府堂,就準備要大擺慶功宴。子房卻道:“大王,現在孔灼被斬,陽翟城一定沒有防備,不如我們盡起大軍南下,一舉拿下陽翟,再慶賀也不遲啊?”韓王和沛公就聽從了張子房的建議,立即兵發陽翟。

孔灼的敗兵撿回孔灼的無頭之屍,屁滾尿流地逃回了陽翟,向郡守報告情況。羌原大驚道:“不知何人如此厲害?”忽然一人挺身而出,大聲嚷嚷道:“我要替孔將軍報仇!”此人原來正是左校尉何禺。羌原道:“你且稍安勿躁,我從未聽說過叛軍中有如此厲害的人物,等我探明了底細再做計較。”就派人前去打探,一會兒就有人進來報告說:“楚國的叛軍已經進入了轘轅關,他們和韓王成聯合起來,殺孔將軍的叛將正是劉邦的部將樊噲。”時間不大,又有人飛馬來報,說楚、韓叛軍已經向陽翟方向殺來啦。羌原聞報大驚,急忙率領將士們來到城樓上觀望。

時間不大,就遠遠地看見有無數兵馬出現在了遙遠的地平線上,一會兒的功夫,韓楚聯軍兵臨城下。只見軍中有兩面大旗,左首黃旗上寫着“韓”字、右首紅旗上寫着“楚”字。羌原就對左右道:“牧童楚懷王派兩路兵進犯我國,一路北上,一路西犯,那楚字大旗下方臉美髯的一定就是楚寇劉邦。我聽說此人在芒碭山下斬斷過一條大蟒蛇,後來就佔山為王,起兵叛亂。現在他和偽韓勾結在一起,一定不能輕視啊!”何禺聽了郡守的話,不服氣地道:“大人為什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現在就去殺了劉邦,來報孔灼之仇!”

郡守叫他先不要着急,然後望着城下道:“劉邦村夫!你一個小小的亭長,為何勾結韓賊造反?”沛公答道:“韓王是我們懷王的結義兄弟,現在舉兵反秦,我特來助他一臂之力!”羌原道:“智者不跟莽漢斗!我勸你早早投降,否則沒有好下場!”沛公怒道:“快把你的狗頭獻上,休要啰嗦!”何禺怒不可遏,大聲向郡守請戰。郡守堅決不讓出戰。何禺非常不解。任憑楚、韓的軍士如何辱罵挑釁,郡守羌原就是不出戰。沛公見秦軍不出戰,就在城北廣闊平地上紮下了營盤,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弧形軍營,營中那些激昂沉重的號角聲伴隨着蕭蕭的馬鳴聲一直傳到很遠的地方。

當晚,韓王的大帳里燈火通明,氣氛融洽,大家就聚在一起商議事情。張子房語出驚人地道:“陽翟是座大都市,新修的城牆高大堅固,易守難攻,想要強攻是不行的,我認為應該智取。”沛公就問如何智取。張子房道:“羌原這個人雖然善於謀划,可膽子小得很。他現在不出來,就是等我軍鬆懈之時再出其不意地殺出來。這種方法雖然合乎用兵之道,可他還是想得不周全啊!我想將計就計,讓羌原一敗塗地。不過還想把這個功勞讓給樊將軍,不知道你敢不敢再打一仗?”樊噲笑道:“我本是個屠狗殺豬的,現在殺秦軍就如同宰殺豬狗,沒什麼不敢?”子房見樊噲豪言壯語,就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城下挑戰,羌原一定不敢出來。不過你得堅持三天,三天後,敵人一定會有躁動,你便……”樊噲聽了張子房的吩咐,就笑哈哈地道:“還是先生高明,我得跟您好好學啊!”樊噲走後,子房先生叫大家也都做好準備。

樊噲接受了子房先生的計謀,就來到城下挑戰。可是正如先生所言,羌原根本不敢出戰。任憑樊噲如何辱罵叫陣,但都無濟於事。就這樣過了三天,秦軍仍然無動於衷。可是這幾天的挑釁和怒罵卻激怒了一個人,他就是左校尉何禺。此人見郡守不讓出戰,壓根就想不通是什麼原因。一日,他來到城頭上觀戰,看見楚軍太傲慢了,那些楚軍簡直是目空一切,樊噲根本沒把他們放在心上。何禺一想到死去的戰友孔灼,就氣得渾身在發抖。到了晌午時分,楚軍有的坐着,有的躺着,甚至還有呼呼大睡的。將領們也都橫七豎八地躺在草坪上休息,高聲喧嘩、嘮嗑撂屁,簡直好像是在自家的院子裏,根本沒把打仗當成一回事。這天黃昏時,樊噲又大聲地要酒喝。何禺很是納悶,就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看。一會兒,果然看見楚軍搬來了幾大壇美酒,全部放在樊噲的面前,大家就各自斟滿了盡情地享用。這讓饞酒的秦軍看見了,口水嘩啦啦地直流。何禺更加惱怒了,心想這哪是在打仗,簡直就是胡鬧。

又過了半個時辰,樊噲就喝得酩酊大醉,於是一頭栽倒在地上就睡著了,緊接着鼾聲如雷。此時正值夏季五月,天氣很熱,沒有一絲的涼風,那些遠處的山林就更加神秘。何禺心想,現在即使有轉悠的一些麋鹿、獐子和野兔,也都儘可能地找個地方涼快去了,可是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楚軍卻如此地悠閑自在。何禺看在眼裏,恨在心裏,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砍殺楚軍,他想起郡守大人就怒不可遏,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替他的好友報仇。這時,忽然走過來一個人。何禺回頭一看,原來正是郡守大人,就極不情願地後退一步,表面上裝作很有禮貌,可心裏對郡守恨得咬牙切齒。只見郡守也是皺着雙眉,他只是穩操勝算地望了一眼楚軍,嘴上還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突然低聲對何禺深沉地道:“跟我來!”

何禺就跟着羌原來到了議事大廳,這時所有的將領都到齊了,郡守就向他們安排了作戰計劃。何禺這才明白:郡守大人是個有心計的人,根本不是一個說打就沖的莽夫。大家得到了郡守的命令后,就立即分頭準備去了。一會兒,三個城門的軍士就集結完畢,唯獨南城門沒有留一兵一卒,這是因為南門距離楚軍太遠的緣故。

這時天已經完全黑透了,楚營里火把亮起,不過還是混亂一片,尤其是樊噲的跟前,將士們依然在喝酒猜拳,他們有倒立的、有打醉拳的、有跳楚舞的、還有從士兵身上挑木馬的,玩得不亦樂乎,再加上一些昆蟲的鳴叫,簡直是熱鬧極了。突然陽翟城的西大門悄悄地被打開了,郡守悄無聲息地率領着大隊人馬出了城;郡尉率領的一支兵馬從東門殺了出來。他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他和郡守配合得天衣無縫,簡直就是一對很好的搭檔。這兩路秦軍出城后就從城池的兩側繞了一個大圈兒,徑直向楚、韓聯軍的軍營包抄了過來。何禺卻悄無聲息地出了北門,直接攻擊樊噲的陣地,他一心想把樊噲劈成好幾段,這就是兵法上說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郡守和郡尉兩路軍來到楚、韓的大營旁,個個口銜枚,馬摘鈴,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殺進了軍營中,兩人也想趁沛公和韓王熟睡時把頭剁下來。可是當羌原興緻勃勃地衝進軍營時,卻不見一個人影。他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忽然一聲金鼓震響,只見外圍突然火把齊明,殺聲四起,似有無數兵馬殺到了。原來酈商、灌嬰、周勃、紀信等數十員楚將從四周殺了過來,雙方就展開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拼殺。

何禺衝進了樊噲的陣地,看見樊噲還在酒罈旁邊大睡。便縱馬向前,緊握長戟就是一戟刺下,心想這下把姓樊的捅了個大窟窿。可是因為用力過猛,一戟扎進了地面拔不出來,那個樊噲卻輕飄飄地躺在那裏紋絲不動。再仔細瞧時,躺着的哪裏是樊噲,分明是穿着黑衣的一枚稻草人,周圍橫七豎八的也是假人。何禺憤怒地把假樊噲甩在了幾丈遠的地方,大吼道:“殺我朋友的仇人何在?快快出來決一死戰!”突然身後一人暴喝道:“樊爺在此,你中了司徒先生的計啦!吃我一鉞!”何禺還沒有來得及掉轉馬頭,就被樊噲劈過來的大鉞砍中了,腦袋就被劈飛在幾丈遠的地方,咕嚕嚕地滾個不停。

三支秦軍就分別被楚、韓聯軍分割包圍起來廝殺。一個時辰過後,秦軍都被殺死了。郡尉也死於亂軍之中。郡守保護的人多,突圍來到陽翟城下。城上一聲梆子響,亮起了無數火把。只見兩面大纛旗迎風飄揚,將士們在大旗下面簇擁着兩個人,正是韓王和沛公。二人介胄在身,服裝鮮明,風度不凡。蕭何、酈食其、陸賈、張蒼、夏侯嬰都在沛公身後;子房先生、華無害、公孫子、蕭京、丁義、元頃等han國將士也站在韓王的身後。韓王大笑道:“郡守大人,沒想到吧?你出城后我們就從南門攻了進來啊,哈哈哈!”韓王就勸他投降。羌原卻理直氣壯道:“鳳凰怎能和山雞為伍?”話音剛落,沛公身後的夏侯嬰張弓搭箭,一箭射去。羌原應弦落馬,秦軍落荒而逃。

城外殺到天亮,楚、韓聯軍大勝而回。沛公就下令在城外紮營,任何人不得擾民。han國軍民興高采烈,都熱烈地擁護沛公。韓王就在府堂的大廳上擺下了豐盛的酒宴,款待沛公及楚軍將士,城中一片歡騰。

次日一早,張良又派人清掃了一間舊時的宮殿,將裏面裝飾得煥然一新,又在室內焚燒椒、蘭,裝點鮮花,陳設古玩。一時間,瑞氣滿殿,香霧侵室,沁香撲鼻,真箇是雕窗畫屏臨白日,綉幕軟帳引熏風。han國和楚國的將士就正式擁戴韓王成登上了王位,從此韓王定都陽翟。按照han國的古制,韓王就封子房先生為司徒,執掌國政,縱覽全局。華無害、丁義、元頃等人為將軍。六國中最後一個諸侯國——han國正式成立。隨後,沛公又派將領們幫助韓王收復了附近的幾座縣城,潁川大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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