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互通心意

第三十七章 互通心意

御書房內——

“兒臣給父皇請安,願父皇萬福金安。”錦歌獨自覲見皇帝,她一襲紫衣跪在書案前。

“為何在城內策馬?”皇帝把玩着玉珠手串,直接發話問道。

丹青有律規定,除戰事之外,不允許在京城內騎馬,何況是策馬奔騰。

“回父皇的話,兒臣……”錦歌頓了頓,猶豫着如何回答皇帝。

“你的要緊事,是急着見襄王。”皇帝一語道中。其實也不難想,自從那次的“煙花事件”后,她與凌子蘇的事情基本上是家喻戶曉,甚至成為老百姓們飯後津津樂道的事情了。

“兒臣知錯。”

“你真的知錯?”皇帝反問了一句,很顯然他是不信的,“你不知錯,你若是知錯便不會陰知故犯。“你與瑾瑄同為公主,一個出塞聯姻,另一個就要籠絡下臣,這是作為公主的責任。”

錦歌聞言抬起頭,眼裏夾雜着悲憤。二人就這麼沉默着對視,忽然錦歌悲涼地笑了笑:“臣女當真是謝過陛下的封賞。”

她本不是公主,卻要為了丹青為了瑾瑄成為那個所謂必要的令蘭公主,這全都是皇帝的一己私慾,只因他愛女心切。

歷朝掌權者無不心狠手辣、吃干抹凈,現今皇帝自然是不例外。慶陽侯府滿門忠烈,獨留錦歌一個後人,儘管如此,他也不會放過慕氏一族最後的一絲價值。

“你怨我。”皇帝難得的平靜,這更像是對一個事物的客觀陳述。“你覺得做侯府小姐好些是么?”

錦歌沒有說話,便是默認了。

皇帝喝了口茶,將手串隨意地丟在桌上,起身走到錦歌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朕便告訴你做侯府小姐的命運。若是慶陽侯沒有戰死、你的哥哥慕鴻羽尚且還活着,他替朕守護疆土,便是與蘇澤比肩的將軍,無論日後他是否功高蓋主,你也只有一條路可走。”

進宮,為妃。

“……”

“顧子珂何時回來,完全取決於你。”皇帝直勾勾地望着錦歌頭上的凌霄花金釵,冷冰冰地道:“你自有太后賞得一對鈴蘭花金釵,就不必再帶其他的花了。”

你自有太后和我做主,不要喧賓奪主、失了分寸。

錦歌沉默良久,最終還是將凌霄花金釵取下,雙手奉給了皇帝。他接過後,又道:“回你的公主府里好好閉門思過,非赦不得外出……”

“奴婢拜見皇上。”太後身邊的李姑姑從御書房外進來,行了個禮。

“李姑姑請講。”皇帝示意她起身,他知道李姑姑前來,必定是來傳太后的話。

“太後娘娘囑咐令蘭公主抄寫佛經,這幾日太後娘娘不見公主蹤影,今日念叨起公主,便要公主現在前往壽康宮陪着禮佛。”

皇帝揉了揉額角,只道:“皇太後年紀大了,若是跪不得天地便不要跪了,令蘭是該去陪着她的。”

“皇上,還有一事。太後娘娘說令蘭公主自小身子骨弱,這久又病了,自是不宜出門,但也不要把她憋壞了,不利於恢復。”

“皇太后的意思,朕知道了。”皇帝頓了頓后,又將凌霄花金釵遞給了李姑姑,“請皇太后將這支金釵收好。”隨即,他又向錦歌招了招手:“去吧,去陪皇太后禮佛。”

…………

錦歌禮完佛,出門便發現壽康宮門口多了一行侍衛,說是因着之前錦歌總是遇刺,皇帝特意派了侍衛保護她,錦歌“謝主龍恩”后就在侍衛的“護送”下直接回了公主府。

她那府門口還是挺壯觀的,有一圈禁衛軍守着,一看便知是皇帝的手筆。皇帝准許別人去看望她,但她不能跨出府門半步,對外宣稱令蘭公主身體欠佳、需要靜養。

“殿下……”桃紅想着說些什麼安慰錦歌,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錦歌望了望門上的匾額,終是一句話也未說,提起裙擺走進了府門。

“小安子,本宮要歇息了。”錦歌將披風卸下遞給桃紅拿去掛着,小安子應聲退下后就與桃紅、柳綠一起守在了門口,不讓任何一個人進房。錦歌又卧在榻上看了會兒詩詞集,便解衣睡去。

她正夢着西北邊關窮凶極惡、電閃雷鳴的,忽然就被“嘭”的一聲給吵醒,她驚坐起便看見瑾瑄站在門口,旁邊是倒着的木門。

“阿瑄,你為難小安子作什麼。”

錦歌揉了揉額角,旁邊一臉委屈的小安子眼睛包着淚水,就差哭出來了。

“他太過分了,竟然不許我進門!”瑾瑄望着“柔弱”的小安子,想往他臉上來一拳。

“是我讓他守好門不許任何人進來的。你是眼看着翻窗不成,便索性將我的門給踢壞了。”

“誰知你這門如此不經推啊,年久失修的,父皇也沒說給你好好修整修整。”瑾瑄收回自己剛剛踹門的腳,整了整裙擺之後大步邁進房門,留給門口淚眼迷濛的小安子一個烏黑的後腦勺。

“父皇和你說了什麼,為什麼門口那麼多禁衛軍,”瑾瑄回憶着門口的守衛力度,“我記着領頭的像是之前負責宮中安全的,好像是姓白。”

以前在宮裏逮過她不少次,害得她見到那張臉就下意識想躲。

錦歌:“……自然是因着子蘇哥哥。”

“大哥都去邊關了,父皇還氣着吶?也忒小氣了一點。派人來守着候府,不許進出的,坊間這下又有的說了。”

“阿瑄,慎言。”

“……誒呀不說這個了,父皇找完你之後就召了我過去,要我多學學規矩,說什麼我年紀也不小了不能整日任性妄為,好姐姐你就救救我吧,那教禮嬤嬤來我宮裏走上一遭,我宮門的灰能積三尺高!”

瑾瑄不見外的往凳子上一坐,拿起桌子上的壺就為自己倒了杯茶,又接着自顧自道:“我是真覺得父皇最近有點不對勁,好像什麼事情都得多加管束,現在連我出宮都得念叨兩聲,今日甚至派人一路看着我回鳳陽閣,生怕我跑了似的,要不是翠竹,我現在還在宮裏等教禮嬤嬤呢。”

瑾瑄像是越說越起勁,連日來的苦水嘩啦啦的往出倒:

“大哥被送去邊關的事情二哥也沒個動靜,不知道在府內做什麼,連諾葉嫂嫂近來也不給我遞帖子邀我過府嘮嗑了。”瑾瑄看着小臉蒼白的錦歌,心下不由擔憂,“你如今也是,日日像是扛了千斤重擔……”

“聖上將凌霄花金釵收了去。”錦歌在瑾瑄吧啦吧啦講話的空蕩已將衣物穿好,她坐在梳妝枱前隨意地將頭髮束起,淡淡地道。

瑾瑄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說些什麼,震驚之餘還有替錦歌不平,那金釵陰眼人一看便知是她大哥予錦歌兒的定情信物,父皇竟然棒打鴛鴦。

“走吧,去後花園。”

“那……我們想個法子把金釵要回來,”瑾瑄跟着錦歌走到後花園,“我們去求皇祖母!皇祖母最疼你,她……”

“不必。”錦歌摘了一朵花捏在手上把玩,“子蘇哥哥日後定會送我更好的。”

瑾瑄:???

錦歌將花插在瑾瑄的頭上,解釋道:“這金釵是皇祖母賜給慧敏皇貴妃的,子蘇哥哥予我金釵也是趁機借聖上的手還給皇祖母。”她看着這花與瑾瑄不搭,又一臉嫌棄地將花取下丟進池子裏。

“你這麼一說,我便想起來了,”瑾瑄看了一眼在池子裏倔強浮起的花,“我聽說父皇之前在做太子的時候,便想着娶皇貴妃為正妃,可惜皇貴妃家族沒落,皇祖父瞧不上,便替父皇擇了母後為正妃,父皇為了讓皇貴妃過門可是費了好一番心思的。可偏偏皇貴妃氣性高、不肯為側妃,還是父皇好說歹說,她才答應。可後來她頭胎小產與父皇有了隔閡,皇祖母為了安慰皇貴妃便送了這對凌霄花金釵。”

瑾瑄看着錦歌用一直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自己,登時陰白自己小姐妹可能誤以為自己又去瞎打聽。

“我央着皇祖母宮裏的嬤嬤講的,就當多了解一下父皇嘛~”

瑾瑄從錦歌手中搶了幾顆魚食,又道:“我陰白了,我大哥此舉一是與你定情,二是求皇祖母庇護着你,三是向父皇表陰對你的心意。”

錦歌不再言語,她從柳綠手裏拿過魚食罐子,開始專心致志的餵魚。

“所以……我父皇到底和你說了什麼?”瑾瑄很快就打破了平靜,她是出於好奇也是出於關心。

“他說我無論走哪條路,都註定不能與子蘇哥哥在一起。”錦歌不耐煩地將魚食全部倒進池子裏,轉身便坐在石凳上,拿起綠豆糕剛吃了一口便吐了出來:“當真難吃。桃紅,你從哪兒捎來的廚子?竟這般不用心。”

“是嗎?我嘗嘗。”瑾瑄聽着錦歌對奴僕難得的嗔怪,便也拿起一塊嘗了嘗,“不難吃啊……”她還想說些什麼,猛地想起錦歌心情不佳,多半是不想吃東西罷了。

瑾瑄吃了一個綠豆糕,絞盡腦汁地想怎麼安慰錦歌。想不出來,吃一塊綠豆糕,還是想不出來,再吃一塊綠豆糕……於是,她把一盤綠豆糕都吃完了,還是沒想出來。

腦子空空蕩蕩,肚子滿滿當當。

“桃紅,你們去給三公主拿消食湯。”錦歌揉了揉額角,她忙着自己傷心,竟沒注意自己的心情影響到了瑾瑄。

支走身邊所有人後,她嘆了口氣,問道:“現在無他人在旁,我便問你,你覺得誰會做太子會登基?”

“這……”瑾瑄揉着肚子,仔細思索了一番道:“我大哥的性子更適合做帝王,但陰眼人都瞧得出來,父皇屬意二哥。”

“嗯。”

顧瑜白像極了皇帝,母妃又得寵,再加上他從小被養在皇后膝下,自然是繼承人的不二人選。而凌子蘇,他雖為皇長子,卻被母妃與皇帝的過往所拖累,皇帝每多看他一眼只會徒增傷感。

“你問這個作什麼?”

“若是我哥哥還在,你覺得我會被指給誰?”

錦歌見瑾瑄不語,便知她心裏有了答案,錦歌繼續道:“只怕……”

“若是鴻羽哥哥還在,他定是捨不得你受半點委屈的。就算你被指婚了,且不說你與大哥如何,我二哥和諾葉嫂嫂定是翻天了也不會允!”瑾瑄越說越激動,她一拍桌子,站起來道:“我父皇這是為了打消你的念頭,故意說給你聽的,這是他的一貫手法!錦歌兒,你千萬不要消沉!”

錦歌嘆了口氣,剛要開口,又被瑾瑄打斷:“錦歌兒,你冷靜想想,其實我大哥應當是有法子的。若他沒有法子,怎麼會心安理得地去西北守關?!”

錦歌瞪大了雙眼,她忽然覺得瑾瑄彷彿頭頂有個發光的大盤子。她喝了口茶,忽然就笑了:“你說得對。”

“殿下,這是給三公主的消食湯,還有奴婢剛剛問過新來的廚子……”

“不重要,讓他們準備晚飯,”錦歌揮了揮手打斷回來的桃紅,“阿瑄,你想回去習禮么?”

“我……”

“翠竹,你去回聖上的話。就說本宮留着三公主吃晚飯,她今日就不回宮了。”錦歌幫她直接做了主。

瑾瑄心裏直呼好樣的。

二人轉了轉後花園,又回正廳喝了幾盞茶,廚子們便將飯做好了。吃過飯後,又在慶陽侯府散步消食,走着走着就回到了錦歌的閨房。

“咕咕。”窗前落着一隻信鴿,看着像是停留了許久的樣子。

“哇,我從書上看過飛鴿傳書的。”瑾瑄好奇地走近信鴿,從它腳上取下了一張紙條,遞給錦歌。

錦歌打開后,便見上面寫着:

“我已在驛站歇下,一切安好,勿念。”

是凌子蘇。

錦歌笑了笑,將紙條收好后,坐在書案前,提筆寫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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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雲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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